清月倒是很淡定,一点没被她吓到,“在我三岁的时候,夜半偶然起身时看见的,我能确定就是那个图案,不过那些衣物都被师父烧了。”清月自小被静慧师太收养,在清月心中静慧师太就是她的母亲,不管静慧师太是什么人,她都不会惊奇。
顾覃兮沉默了很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怪不得静慧师太对蛊毒这么了解,原来一切都是由原因的。不过无论静慧师太是不是苗疆的人,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更何况她的命都是静慧师太救的,她相信静慧师太不是另有目的。
清月转头看着顾覃兮道:“师妹,或许你所疑惑的东西,等师父回来一切都会明了。”
顾覃兮拿了片金黄色的落叶在指尖把玩,“也许吧,不过可能来不及了,我过不了多久要去一趟苗疆。”最近她总是心绪不宁,不停的在夜里梦见蕴华,梦见顾杨。她再过不久就要及笄,为此她打算行完笄礼,就去苗疆和蕴华来个了解。
“师妹,你去苗疆做什么?”清月不解道:“苗疆那里奇人异士多,这会又逢战乱,仅仅是和苗疆相接的小镇就鱼龙混杂。你若是孤身一人去那里,就算是功夫高也会吃亏的。”
“没办法,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一定得去苗疆一趟。师姐,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我制些药品,我要带着走。”顾覃兮把手中的树叶扔向清澈的溪面,金黄色的叶片如同一叶小舟,飘飘荡荡的流向未知的远方。
顾覃兮一脸坚定,清月也不好再多劝,“我会多做些药品让你带上,只是我要和你一起苗疆,不然我不放心。”顾覃兮是清月从小带大的,在清月心中她就是亲妹妹一般的存在。
清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顾覃兮赴险,知道劝不了顾覃兮,她就只能和顾覃兮一起去苗疆,两个人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顾覃兮拒绝了清月说要陪她一起苗疆的提议,“师姐,苗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我更放心不下的是这里,我怕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有你在这边我也能放心。”
她是真的怕蕴华那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蕴华的心已经扭曲了,视人命为草芥,连漠北城中的百姓都能利用。她不知道蕴华之后还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若是再用蛊毒害人,清月医术高超留在这里总能帮上忙。
清月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顾覃兮笑着打断,“师姐,这几天要加油,我就等着你的药方出来了,百姓们还在等着你。”清月见她如此也只能点点头,继续回到静庵研究。
这边顾覃兮在为疫症的事烦恼,那边福宁郡主舒服的躺在摇摇椅上,左手两指夹着信,右手拿着一个雪梨一口一口咬着吃。福宁一目十行的看完顾覃兮写的信,右手随意把果核扔进花草间。
“含霜,拿纸笔过来。”含霜脆生生的应了,没一会就把笔墨铺好。福宁郡主拿笔沾了沾墨水,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三个大大的“我来了”,卷吧卷吧塞进细小的竹筒里。
“把这封信送给昭宁。”福宁郡主把信递给一旁的小丫环,自个带着含霜等人回了院子。福宁郡主的院子是逍王府景色最好的,冬暖夏凉院子里种满了她喜欢的牡丹花。
院子里还有专门的小厨房,只是为了能让福宁郡主在苦夏的时候多吃上几口菜,院中伺候的下人都是逍王妃千挑万选出来的,每日里庄子上都会送上许多时新的蔬果。
庄王是个嗓门大的糙汉子,几乎个个儿女都被他大声吼过,唯独对福宁从小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连句重话都没对福宁说过。对福宁简直是有求必应,从来没有拒绝过福宁郡主的要求。
福宁郡主进了卧房,卧房里的摆设全都是按着她的心意来的,她站在原地打量了一圈,“含霜,你带人收拾东西,把我最喜欢的那些字画都带上,还有别忘了我的宝贝,那个也一并带上。”
福宁郡主自回了封地安分多了,每天也不上街欺男霸女,只在屋里学习以往她从来看不上眼的女红刺绣。这些改变已经够让含霜她们惊讶的了,更出乎她们意料的是,自家郡主竟然还去厨房洗手作羹汤。
一开始可把她们吓得够呛,以为郡主又要玩什么新花样,厨房里的人战战兢兢的教郡主做家常小菜,她们等了一个月,最后才惊恐的发现自家郡主这次是真的向大家闺秀看齐了。
郡主突然间不抽风了,身边伺候的人竟然不习惯了。以前她们总跟着郡主耀武扬威,现在她们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帮郡主试菜,然后记录每一道菜的味道,并且一个月还要写一次总结,总结郡主烧得菜有没有进步。
福宁郡主刚开始学做菜那会,菜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她们每次都只能硬着头皮试吃,好在福宁郡主进步飞快,几次之后味道就越来越可口了。她们也从一开始的相互推让,到后来的争相哄抢。
今天郡主收到昭宁公主的信后,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含霜等人瞬间精神振奋。那个无法无天的郡主要回来了,她们又能仗着郡主的势出去抢小孩子的冰糖葫芦,调戏调戏卖豆腐的西施。
含霜等人手脚的麻利的按着郡主的吩咐收拾东西,没过一会就收拾的差不多了,福宁郡主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吃点心,顺便看看哪里有遗漏,随时让含霜补上。
卧房里,含霜正收拾的热火朝天,一个头戴金簪,身穿浅青色裙裳的丫环走了进来。采衣没有乱看,只恭敬的对着福宁郡主行了礼,“郡主,王妃请您去正房一趟。”
采衣是逍王妃身边的二等丫头,深得逍王妃的信任,每次逍王妃都是派采衣来传话。福宁郡主点点头,起身让含霜整了整衣饰去了正房。正房门外站着两个梳丫鬓的小丫环,一见福宁郡主过来笑着行礼,给福宁郡主打帘子。
福宁郡主朝着两个小丫环笑了笑,含霜拿出两个打赏人用的荷包递过去,小丫环欣喜的接过,偷偷一捏荷包笑容更加灿烂了。正房里,逍王妃歪靠在软塌上,逍王妃四十几的样子,保养得宜的脸上白嫩如小姑娘,一点都看不出真实年纪。
福宁郡主行了礼,然后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母妃是不是想我了?女儿可是想母妃了,想着要过来和母妃一起用晚膳,没想到母妃被母妃抢先一步,母妃,我们真的是心有灵犀。”
福宁郡主一开口就跟抹了蜜似的,逍王妃笑得拿帕子掩住嘴,“你呀,就知道拿话哄母妃开心。母妃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事邀请你帮忙,不知福宁愿不愿意帮母妃这个忙。”
福宁郡主豪爽的拍拍胸口,“母妃有事,女儿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义不容辞。”福宁这动作学的是逍王,每回逍王答应她什么事都要拍拍胸口,豪情万分的和她保证。
她这一番话逗得逍王妃又是笑了一阵,好一会才压下笑意道:“尧儿今年要行冠礼,我和你父王不能参加,就想让你带着礼物,替我们去看看尧儿。你之前在京中待过几年,对京中熟悉我们也能放心。”
逍王是个大大咧咧的糙汉子,可逍王妃心思细腻,早在当初福宁执意跟随顾尧上京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四年前,有流言说顾尧要成亲了,还没等流言澄清福宁就先一步回了封地。
那会逍王妃就在心里肯定了之前的猜测,逍王妃对福宁比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要好,自然是希望福宁能够幸福。逍王妃也清楚顾尧心中也是喜欢福宁的,只是心中有所顾忌才一直躲避,她怕弄巧成拙也就没有过多插手。
☆、不甘心
转眼四年过去了,顾尧和福宁都没有动静,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了现在。逍王妃再也看不下去了,若是她再不插手,恐怕她这辈子都别想抱到孙子了。所以逍王妃趁着顾尧的冠礼,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母妃,我会把你想带去京城的礼物一件不落的送给大哥。”福宁郡主坐到逍王妃身边,靠在逍王妃肩膀上道:“今天我收到昭宁的邀请,正准备上京城,没成想还能赶上大哥的冠礼。”
逍王妃轻柔的抚着福宁的长发,“福宁,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母妃说的?”逍王妃最怕的就是福宁就算是上了京城,情况还是会和四年前那样毫无进展,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拖不起了。
福宁靠在逍王妃肩膀上的脑袋僵硬了一瞬,思量许久才抬起头直视着逍王妃的眼睛道:“母妃,你都知道了吗?”母妃,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大哥,所以这些年所有上门来说亲的人都被你拒绝了。
“傻孩子。”逍王妃抹去福宁眼角的泪珠柔声道:“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你心里想的什么母妃会不知道?母妃看得出来,尧儿对你也是有意的,他一直避着你只怕是为了你的名声考虑。”
顾尧看得很清楚,若是有朝一日他娶了福宁,大启所有人每人一句口水就能淹死她。这种事情总是女子受得委屈要比男子多得多,顾尧他就是舍不得福宁受苦才一直拒绝。
逍王妃了解顾尧的心意可还是忍不住叹气,“尧儿从小就倔,他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觉得这样才是为了你好,殊不知这样子只会害了你们。福宁,你告诉母妃,你此生是否非尧儿不嫁?”
“如果不能嫁给他,我情愿一生孤独。”福宁绝艳的脸上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她之前就想过,如果她最终还是不能打动顾尧,她就剃了头发做姑子,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好,你既然有此决心母妃就不问你别的了。”逍王妃拿出一封信放到福宁手里,“你上京时寻个合适的时机把这封信给皇后,一旦这封信交上去了,你就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福宁毫不犹豫的接过浅黄色的信封,起身下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女儿多谢母妃成全,永生不忘母妃和父王对福宁的大恩大德。”逍王妃眼眶发红连忙扶起福宁语声哽咽,“好孩子,快去吧,别耽误太久。”
福宁忍住眼泪又一次向逍王妃拜别,回院子的路上一直紧紧拿着那着那封信,等到了院子福宁决定带上十个侍卫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其余剩下的人带着东西慢慢坐马车赶路。
过了七八天,清月和几位御医研究出了药方,鸿武帝当即下令,把药方和筹集的药草分发到各州县。由于控制得当,各个地方的病症爆发后并没有造成大面积的感染。
有些地方甚至在病症爆发之前就已经治愈,病症并有没有蕴华想象中那般把大启搅得天翻地覆。那些从漠北过来的难民不仅得到了帮助,还得到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漠北过来的百姓全都在称赞鸿武帝的仁德,这些夸赞的话慢慢的传到了漠北,传到蕴华的耳朵里。彼时蕴华正在闺房内绣着牡丹,房里只候着两个小丫环,她身边的大丫环全都被她派出去打听消息。
“公主,不好了。”其中一个叫知意的大丫环匆匆跑来,由于速度太快还险些撞到一个小丫环,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的,脸上却写满了惊恐和害怕。
蕴华眉头一皱斥责道:“什么不好了,毛毛躁躁的没有半点规矩。”蕴华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每当她想要静下心或是想主意时就会不停的刺绣,只要看着绣线在自己手中变成各种模样,她的心情就会奇迹般的好起来。
知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公主,城里都在传鸿武帝是如何的仁德,是千古难得一见的明君,被王爷赶出城的难民在大启过上富足的生活,而,而您和王爷。”知意支支吾吾的,后面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蕴华捏紧了手中的绣帕厉声问道:“我和王爷什么?”
“说您和王爷心狠手辣,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是大启的乱臣贼子。城中有好些百姓都闹着要去大启,现在刘将军已经派人去镇压了,只是有好些百姓烧了家中的粮食,说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把粮食交出来。”
蕴华手中的绣帕落了地,尖细的针尖和地面碰撞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白色的帕子染上尘埃,使红色的牡丹看起来灰扑扑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精心挑选了许久的疫症,明明有很长的潜伏期,明明不可能被发现。
按照她的计划分明该是大启爆发疫症,鸿武帝疲于应对,他们正好趁虚而入,趁着边关的百姓和将士染上疾病大肆出击,然后从边关一举攻入,一路攻进京城。
蕴华脑中闪过顾覃兮的身影,一把挥落桌上的茶盏,乳白色的瓷片碎了一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一定是她,一定是她,那个贱人,每次都坏我的好事,我不会放过她的,就算是失败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蕴华神色扭曲,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嘴里反反复复说着不会放过她,屋里的三个丫环吓得马上跪倒在地,深深低着头不敢抬头。好半晌,蕴华才从狂怒中清醒过来。
她脸上的神色冷静的不可思议,“去把他请过来。”知意应了,急忙走出屋内。蕴华虽然只说了一个“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她们都知道那个他是谁,是那个住在府中一身黑衣的神秘男子。
黑衣人很快就来了,屋内已经重新收拾过,半点办不出之前狼藉的模样。蕴华挥退了一干丫环,浅笑着亲自倒了杯热茶给黑衣人,“我想城里的情况你也已经知道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黑衣人嘶哑着嗓音道:“蕴华,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转败为胜的机会了,你不如放下这一切隐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的。你若是不喜欢大启,我们可以去苗疆,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苦的。”
“是啊,到了现在已经可以知道结局了。”蕴华叹息一声,“可是我不甘心,为什么重新再来一次还是要以失败告终,而且就算是失败了,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过上好日子。”
“凭什么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一世快乐无忧,而我不论做了多少,不论再做几次都只能落得一个同样的下场。我真的不甘心,如果不能让她死在我手上,我一生都不会快乐。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现在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蕴华走到黑衣人身前蹲下,抓着黑衣人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就这一件。”她用自己温暖的脸颊去温暖黑衣人冰冷的手心,心中是恨不得能吞噬一切的怨恨。
黑衣人沉默许久把手从蕴华手中抽回,“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你就是,只是你必须要答应我,做完这件事你就和我一起隐居。”他倾慕蕴华很久很久了,从前世到今生。他对她的爱刻骨铭心,甚至不惜付出这般惨烈的代价助她重生。
蕴华脸上绽放出一个绝艳的笑容痴痴道:“我就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我要你帮我把顾杨抓过来,明天风回谷是他带兵作战,我需要你在两军交战时趁乱把他抓过来,你能做到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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