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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无盐——水墨染

时间:2018-02-12 15:25:20  作者:水墨染
第31章 
  亥时末,别苑依旧是灯火通明,中庭的膳房,书房,卧房都亮着烛火,看起来便是主人未归的样子。
  “初九,前院是不是有声响。”褚彧手上的书卷已经换了两册了,苏璃还没回来。
  “ 公子,夫人还没回来呢。”初九站在门外不远处,专心致志地留意前门的一一举一动,数一数,公子已经问过他八遍了。
  吱呀——终于在某人望眼欲穿之下,苏璃扣起院门,小心推开,原以为是一片黑暗,谁知竟是灯火通明。
  “公子!公子!夫人回来了。”初九远远看上一眼,便跑回去赶忙朝里侧说去。
  “知道了,你去让厨房做些热食,再搬些热水来。”
  “是。”初九应声退下,走的另一侧,苏璃满怀心事,便凑巧没碰上。
  门虚掩着,苏璃垂着头,轻轻一推,便推开了,一入眼处,就是桌边执着书册的褚彧。
  “璃儿,你回来了。”褚彧头都没抬,才硬生生把“怎么这么晚”给咽了下去。
  “嗯,王爷还没睡么,早上替你施过针了,晚上便不用了。。”苏璃脱了外袍放在门边的木架子上,卸下一股子凉气,初春的深夜不比白日,要冷上好几分。
  “我只是想等你回来,”褚彧放下书,推着轮椅走进了些,将原本在自己怀里的暖炉塞到苏璃手里,轻声地说道:“今日吃的可开心。”
  “嗯。。”
  苏璃手里被突然一暖,心里也泛起了暖意,自觉地点了点头。。只是。。。今日叶蕴说起的关于塔曼的事依旧亘在心口,到底提还是不提。
  “王爷。。。。”
  “嗯,怎么了?”褚彧眼睑轻抬。
  “没事。。”苏璃笑了笑,转过头呼了口气,罢了不说了,一年不到便要走的人,管这么多做甚么。
  褚彧眉头微微拢起。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公子,夫人,热食和热水好了,现在端进来么?”
  “进来吧。”苏璃为了掩饰方才的尴尬,率先开口说道。
  洗漱完的苏璃躺在床榻里侧,心里烦乱睡不着,眼睛从床榻顶架的金漆彩釉一路看到床栏的镶嵌雕花,指尖无意识地在枕边划写,待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写的都是褚彧的名字,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手藏进了被窝。
  褚彧看着时而便动一下的背影终于歇了下来,才缓缓往前将她揉进怀里,她这又是怎么了。。。
  元历三月十二日,大吉,宜嫁娶,今日的雁落别苑从清早起来便异常的热闹,为何呢?因为今日上官家的小少爷大婚。
  “这。。鎏云少爷是什么意思?”玲儿瞠目结舌地看着从门口送进来的一坛坛桃花酒,这足足有十坛了吧。
  “请问您是苏璃苏姑娘吗?”送酒来的车夫递上一张纸单,“上官少爷命我们送来给苏姑娘。”
  “我是。”在一旁的苏璃笑着接过纸单,展开,赫然几个大字:终究是我大喜之日,希望你与我同醉。
  苏璃看到这几个字便想起前几日鎏云在天香楼说的,“娶的非我本意,有什么值得你来庆贺。”
  这鎏云啊,无情起来便是无情,多情起来又好似能直击人的心底。不去也罢,终究是她私心有愧,对不起叶盈了。只是一想起那日,其他的事情也似潮水般袭来,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王妃,这么多酒,您喝得下嘛?”玲儿这边却不知苏璃的诸多心事,只是对上官家小公子的纨绔印象加深了许多。
  “酒不怕陈,放在地窖里吧。”苏璃敛去神色,笑着回头又补了一句,“放九坛在地窖,还有一坛送到□□院中。”
  “是,王妃。”
  “王妃,要不要同王爷通传一声。”
  “不用了,今日是鎏云大喜,他既想我与他同醉,我便应他一次。我自己去□□喝一会儿,你也无需陪我。”
  只是到底是上官府送来的时候动静太大,这十坛酒还是传到了褚彧耳朵里。
  后院紧衔着佘山,初春的黄昏,山野处万木抽芽,翠绿青嫩,苏璃坐在石椅上,一只手攥着着玉杯,另一只手斜撑着头看着山尽头处淡黄色的云彩。
  边角处染着青苔的水井旁边,是褐色花梨大理石案桌,桌上摆着一个空了一半的酒坛子。
  苏璃忘了自己喝了几杯。
  她记得第一杯,是进鎏云大婚,
  她记得第二杯,是愿鎏云能高中,
  她记得第三杯,是。。。。。还能祝鎏云什么呢。
  苏璃笑了笑自己,再想不出,便又要绕到褚彧身上了,得抓紧再想想,对了,祝鎏云仕途平坦!这样想着,一杯又下了肚,只是明明说了那么多鎏云,眼前晃着的怎么还是他!!
  褚彧来到后院的时候,苏璃已经喝了好几杯,脸上映着淡淡的粉红,似醉非醉的,那一颦一笑都好似降入凡尘的仙子。
  “怎么还是你!”苏璃眯着眼望向褚彧的方向,“我真是糊涂了。。不行,我要再祝鎏云他,他早生贵子。”
  说罢,苏璃捧着酒坛子又倒了一杯。
  “听说是上官府送来的酒。”褚彧听到上官鎏云的名字从苏璃嘴里说出来便觉得不悦,尤其她还醉了。
  “嗯,你都能与我说话了,我看,我,我是醉了。”苏璃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其实她酒量并不好,如今已是快到了极限。
  她自己自然是不知道的,自己每逢醉了,便全然不似白日的光景。
  此时的苏璃,一双桃花眼秋水盈盈,顾盼之间全是媚态,似乎往日被那份淡然压下来的魅惑,如今借着酒的兴头肆意挥霍,耳根脸颊上的红晕一路往下,连锁骨处都有些粉色。
  “你要不要喝?”纤手摇摇晃晃地将酒杯送到他面前,滴撒出来的水滴划过如霜皓腕,引人遐思。
  褚彧看着她,一时有些口干舌燥,却没接过。
  “我就知道是我醉了。。。你是我想出来的影子。”苏璃娇嗔似地埋怨了一声,抬手又是一杯,小舌轻轻滑过唇角氤氲着的汁液,迷离地看着褚彧,“你若是假的,我这一杯便进你。”
  “进我什么?”
  “进你”,苏璃眼眶不知是不是被酒气熏的红彤彤,只是那眼角突然泛起的晶莹却是实实在在的,“进你,腿别好的那样快。”
  苏璃说这句话时的情态一丝不落地落进褚彧的眼里,他莫名生出了心疼之感,刚想借着她的醉意问问清楚,谁知苏璃刚一说完,便酥软无骨的倒了下去,幸好褚彧挡在她身前,他双手反向一揽,苏璃便被斜倚着拉进了他怀里,头靠在他肩膀处,坐在他的下身之上。
  褚彧将原本罩着他身上的厚毯摊开,围着苏璃绕了一圈。
  怀里的人似乎被褚彧的动作吵醒,发出了几声呓语。
  “什么?”褚彧低头凑到苏璃唇边。
  “我说,塔曼她有身孕了,是不是你的。。。”声如蚊蝇,但褚彧这次是听到了。
  “璃儿。。。。我没碰过她。”褚彧俊秀的脸上哭笑不得。
  怀里的人听了,突然地笑了一下。
  这番又哭又笑的,褚彧忍不住轻轻点了下苏璃的脑袋,叹了口气,只觉得拿她没办法,可是这样看着,又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世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褚彧此刻觉得,今晚的月亮,实在是他见过最圆的。
 
 
第32章 
  那边是暗香轻嗅,这里是锣鼓喧天。
  上官府门庭若市,门前排着长队等着送礼的人,一个个是绞尽脑汁,翻尽族谱才好不容易找到的攀亲带故,伸长脖子只等着轮到自己进门。
  至于府内落座的宾客,盘算起来哪个不是国之栋梁,这其中自然也有李然的爹——工部侍郎李方坤。
  “上官尚书,祝贺祝贺啊!”李方坤笑的眼褶都要叠上好几层,双手抱拳,贺礼递给站在上官显身后的小厮。
  “客气客气!小儿子不成器啊,拖到现在才成亲,哈哈哈哈”话是这么说,上官显一脸的喜色,昭示着他的大好心情。
  “然儿原本也是定了今年的亲。。。”李方坤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情绪跌了大半,但一联系到如今的场合,便立马换了一副笑脸,“你看,大喜之日,我说什么浑话。下官就祝鎏云爱侄早生贵子啊!”
  上官显也听说了他儿子李然的事,伸手拍了拍李方坤的肩膀,“朝堂外,说什么下官!来来来,位子都给你备好了,站着说话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拉过李方坤往中院走去。
  上官夫人虞氏今日也是喜上眉梢,站在前厅招呼女宾。
  还有什么不满的呢?最不懂事的小儿子如今也娶了亲,月尾还要去考科举,人也勤勉起来,以前是十指不沾圣贤书,如今则转了个性子,成天见儿的呆书房读书,饭点都不嚷嚷了。真的是一定亲,人也长大了!
  叶盈家里虽不算是官宦之家,但也算是清贵世家,又是她看着长大的,真真是登对!满意的紧呐!
  只是,虞氏抬眼四处寻了一遍,这大礼都快要行了,鎏云一个新郎官跑去哪了?
  “噗咚——”
  上官鎏云穿着大红色鸳鸯喜袍,站在他院子里的小池子边上,数着数,六百一十七颗。
  再想扔下一颗时,手势突然停了下来,嘴角牵起一丝弧度,这数字真好啊。
  “你怎么还在这,马上要行礼了!”说话的人皱着眉头,语气似乎是急促。
  上官鎏云都不用往后看,这声音一听便是阿蕴的,他语气冷淡,但其实声音颇有磁性,鎏云最喜欢阿蕴明明拿他没办法,还要装凶的模样,就好比现在。
  “刚刚扔石子扔到了你生辰的日子了。”鎏云转过头冲着叶蕴谄媚地笑了笑。
  “在说什么胡话。”叶蕴对他时不时冒出的一句胡言乱语,已经习惯了,也懒得深究,“你再玩石子,误了吉时怎么办?”
  “好,走了走了。。。”鎏云叹了口气,作无奈状,转身经过叶蕴的时候,顺其自然地拉过叶蕴的手。
  “你!”肌肤之间突然的碰触,叶蕴愣在当场。
  “不走么?误了吉时怎么办?”鎏云嘴角噙着笑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自顾地继续拉着叶蕴向前。
  叶蕴好似木偶一般,被鎏云拖带着穿过小院,中院,人群,两个人的手在长长的喜袍遮掩下紧紧地十指交握在一起,在四方嘈杂声里,藏着他这处的一隅安静。
  何时到的礼堂,叶蕴不知道,定住似地看着堂下二人礼成,他想的却是,鎏云是何时放开他的手的?他这么做是无意还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婆高声一呼:“送入洞房——”
  叶蕴看着鎏云二人牵着红绳进喜房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惨淡一笑,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过了今日,鎏云便真的是他的妹夫了。
  当那两抹深红消失在尽头处,叶蕴的眼神暗了暗,他突然很想去一个地方,残存着他气息的地方。
  叶盈手里绞着红色手帕,坐在红色喜被铺好的床榻上,脸上溢满了娇羞与欣喜。
  她从小到大在佛前求过最多的一个愿望,便是嫁与鎏云为妻,若是不行,那为妾也是甘愿的,只要是能留在他身边,她都觉得是顶好。
  刚知道上官府来提亲时,她便高兴地连着几日都睡不着,之后的每日,除了去寺里还愿,便是写信给鎏云,只是鎏云从未回过她。也是,听说他要专心科举,他从未对仕途上心,如今成了婚如此刻苦,难道也是为了她么?一想到这,叶盈心里便跟吃了蜜一样甜。
  “鎏云哥哥。”等了一会儿,鎏云还是没来挑喜帕,叶盈小心翼翼地出声。
  没有回应。
  “鎏云哥哥?”叶盈又喊了一声。
  依旧是没有回应。
  终于是忍不住,叶盈小心的提起了喜帕的一角,空空荡荡的喜房,如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哪来什么新郎官。一阵冷风吹来,窗户半开着,可是,他人呢?
  大半个时辰前,上官鎏云趁着叶盈发呆的时候,便爬了窗,溜回了自己的小院,轻车熟路地从房内床底搬出了一个酒坛。
  “璃儿,你今日可会陪我同醉么?”
  上官鎏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搬着酒坛子往院子里的藤廊走去。
  “谁!?”
  鎏云抬头看到叶蕴的时候,暗淡无光的眼睛里突然便亮起了星火,唇角忍不住也扬起笑意,真巧啊。
  “你怎么在这里?”
  瞧瞧,他又皱眉了,他总是喜欢对着自己皱眉。
  “你说话啊,盈盈呢?你留她一个在房间,跑这来干嘛?”
  可是他生起气来,眉眼都是好看的,就是脾气没小时候好了,真可惜。
  “你怎么了,伤着哪里了?怎么不说话,你不要吓我!”
  鎏云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叶蕴从刚看到他时的生气,突然变得有些无措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鎏云终于开口。
  只问这一句,叶蕴就似乎成了哑巴,若不是那掌心的柔腻感还未消掉,他怎么会一个人过来这里喝酒,又怎么会又碰到他。
  过了很久,叶蕴才寻到一个借口。
  “坐你院子里的藤廊,月亮似乎是好看些。”
  “哦?是么,那我也坐一会罢。”鎏云说完便自顾自地坐在叶蕴一侧,隔着一个叶蕴刚刚用的酒杯,抬起头看着天上。
  “阿蕴你没骗我,坐在这里看起来,这月亮真的圆了些。”若是有在你身边,那看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那是自然,我不是你,我可不骗人。”鎏云的语气太过温柔,叶蕴把声音提高了些,才显得自己没有迷惑于他的声音中。
  “我何时骗过人?”鎏云低头看着叶蕴一笑。
  “太多了,从你六岁时便开始。。。你莫转移话题,洞房之夜你跑出来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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