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岁时候怎么了?”上官鎏云倒了些新酒在叶蕴的杯子里,混着之前还剩着的,就着杯口一饮而尽。
“你六岁时候打碎了你爹的烟青玉骨瓷花瓶,还硬说是我碰坏的。”叶蕴说完,想起来什么,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是怎么了,盈盈一个人呆那怎么办?”
“然后呢?”
“然后我便被我爷爷打了一顿。”叶蕴一说完便懊恼,他怎么老是被鎏云的话带着跑。
“看来我天生就是个坏人。。”上官鎏云笑了笑,又举起了酒杯,
“别喝了!”叶蕴也不知道为何,见他喝酒便心里堵得难受,鎏云不停下,他就只能一把拉住上官鎏云的手腕。
上官鎏云也不挣扎,只是淡淡地对上叶蕴的眼神,“阿蕴,其实那次是我第一次杀人。”
叶蕴愣在当场,手也顿住似的停在半空,那次,他说的是羡城么。
“我带着府尹的护卫兵屠了羡城的白虎寨,原本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想想又不甘心。总不能让你只想着我欠你的事,对不对。”
“鎏云。。。你何必呢。”我不过是你一个儿时玩伴。
“因为你于我,不止是一个儿时玩伴。”
月光下的俊美少年,一身红色喜袍,他的眼睛里满满装着的,便是他的一个世界。
“阿蕴,我要回去了,盈盈在等我。”
“好。。。”
“今日,真的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他眼睛里亮闪闪地衬着一地月色,笑起来明媚张扬。
他先转过头,眼泪无声地落在前襟,牵过了你的手,也饮尽了你喝的酒,到最后,终于也不算是辜负了这个大喜日子。
阿蕴,你说我们这样的交情,算不算也是一辈子了?
第33章
红色喜烛快烧了一大半,叶盈还是没自己把喜帕摘下,她想,不管是去了哪里,鎏云哥哥总会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边一阵轻巧的落地声,这次叶盈终于注意到了。
“鎏云哥哥,你回来了吗?”叶盈小心翼翼地发问。
“嗯”
喜帕下的云纹绣鞋在一步步靠近,周围安静的叶盈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轻轻哗的一声,喜帕终于被抛在床边。
叶盈有些羞意地抬起脸,对上的是一双通红的眼睛。这是。。。怎么会,她的鎏云哥哥怎么会,哭了?
“等我摘盖头么,怎么这么傻。”上官鎏云神色幽寂末明。
不带任何语气的话语随着酒气扑鼻而来,叶盈心里的苦涩也跟着被放大了起来,她等了快一晚上,却连句解释都没有。
“鎏云哥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娶我?”叶盈有些委屈,她向来最会骗自己,可是,在大喜之夜被晾了大半晚,她还能继续欺骗自己他是喜欢自己的吗?
“难道不是结局重要么?”鎏云冷笑道。
“成亲算什么结局,死的时候才是!”叶盈带着哽咽,终于忍不住吼出了这一句。
鎏云原本头有些疼,语气确实比平日冷淡了些。
听到这句时他蓦地一滞,恍惚间忆起了苏璃说过的话,“她一定会留在你身边一辈子等你爱上她,所以你一定会看着自己负她一辈子!”
他到底怎么了,明明叶盈是最无辜的一个,是他拉她下水的,如今他竟然还嫌她碍事么?
鎏云心下突然一片冰凉,其实错的只是他一个而已,对叶蕴的感情是错,逼自己娶了叶盈是错,娶了她却永远不能爱上她是错,今天对叶蕴说的那些话也是错。
“盈盈,对不起。”良久,鎏云声音发涩。“盈盈,我以后会对你很好,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买给你,好不好。”
“鎏云哥哥。。”叶盈止住了哭声,脸上挂着泪痕,呆呆地看着上官鎏云,她有些不明白鎏云的意思了。
“盈盈,天快亮了,你快休息吧。我整理下行李,明日去国子监,仕考之前就不回来了。”上官鎏云从柜子的上层拿出一个早就整理好的布裹。
叶盈看着布裹,张了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呵,原来他早就作了准备,他对她的耐心也只到了掀盖头的那一刻啊。
这是她憧憬了一个月余的新婚之夜啊,最后竟是这样,连草草结束都算不上,根本没有开始,甚至连合卺酒都没喝。
‘嘭’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叶盈坐在床沿,看着空空荡荡四周和满目的喜色,讷讷自语,
“我知道的,你喜欢苏璃,秋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她嫁给了王爷,所以你娶我是退而求其次,对么?”
叶盈一边说一边眼泪又涌了出来,好似断了线的珍珠止都止不住,微弱的哭声渐渐被大哭所代替。
木窗一侧的帘子被突然来的一阵的夜风吹的沙沙作响,衬的叶盈的哭声愈发孤寂。
一觉睡到了午后,苏璃睁开眼的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
依旧如往常一般下意识的侧身,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反正每次他都比她先走,所以每次她都是扑了空。
可是,这次下去,怎么似乎是硬硬的,左右摸了一会儿,这是,胸口?
倏的眨开眼,发现褚彧赫然赤着上身躺在她身侧!
褚彧赤裸着的上身看起来骨架匀称,白皙的皮肤肌理分明,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和自己的——手?
苏璃一时看呆,忘记收回,慌忙中想收回来,突然被被子下伸出来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睫如扇羽,褚彧阖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神向下朝着苏璃手的方向。
“捉住了。”低低的笑从头顶传过来。
褚彧清早的声音带些沙哑,摩挲在苏璃的心上,听得她觉得有些痒痒的。
“。。王爷。今天不去泡温泉么?”苏璃试了试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是徒劳。
“别动。”褚彧紧了紧手心,“今天晚一些吧,昨晚太累了。”
“昨晚?”苏璃酒量浅,若不是十分安全之地,也不会醉成如此。昨天一是最近心事太多,二是在别苑里,有褚彧的地方,她觉得安心。
至于现在,她是真的已经有些记不清昨晚的事了。
“嗯,吐了我一身。”褚彧带着淡笑,丝毫不见嫌弃。
“。。。抱歉。。”
苏璃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是喝酒误事,侧着的头又往下埋了埋,只是手还被褚彧握着,于是动作就有些滑稽。
“后来,我便帮你把衣服换了。”褚彧把握着苏璃的手似乎不经意地往下移了移,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苏璃闻言抬头,鼻尖不小心划过褚彧的肋骨一侧,她感受到褚彧似乎有一下轻颤。
“你帮我换的?”
褚彧深呼了一口气,近来不似最初时候,他还能装的清心寡欲。现在只是想起身侧一抹温软,他便有些难以自持。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每日一大清早便去温泉池子。若只是为了早食,哪里需要这么早。
今天不过是疏懒不舍了一次。。。褚彧余光瞥了瞥下身盖着的初春的薄被,渐渐有些明显的一处,耳后第一次有些粉红。
“骗你的,玲儿帮你换的。”褚彧突然侧过身对着苏璃说道。
一张俊脸突然靠近,苏璃不自觉地咽了一口,眼神四下乱蹿,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回答,她生出了一丝失望。
“嗯。。。”
褚彧右手自然地将苏璃鬓边的垂发别到耳后,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最近很高兴,苏璃在外越是淡然,在他面前越是遮掩不住情绪,他便越觉得自己对她是与众不同的,这样下去,身还是心,她一个都别想离开。
哎,只不过,褚彧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样思绪不停,似乎侧着也是没用,真是磨人啊。
“璃儿,我先起来去泡温泉。”褚彧无奈地起身,随手拿起架子上的雪白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腰间用绸带松松垮垮地扎了一个结。撑着床沿走到了轮椅之处,如今他已经能走几步了。
被子空隙中突然窜进的一股凉意,和突然被松开的手,苏璃生出了些不舍,看到褚彧慢慢能撑起一会儿的腿,心里又是五味杂陈。
“嗯,我再睡一会儿。”
待褚彧走后,苏璃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能也起身穿起了衣服。
“王妃,您起身啦。”玲儿在外听到声响,敲门道。
“嗯。”
“王妃我进来了?”玲儿推开门,接过苏璃手里的衣服,“王妃,您总是不知会一声,自己便起来了,那还要奴婢做什么。”玲儿笑着嘟着小嘴,开玩笑似的埋怨。
“不过是小事,我自己可以的。”
“王妃,就算您自己不可以,奴婢也帮不到!昨晚您都醉成那样了,也不让我帮你换衣服!”
苏璃看着玲儿帮她打侧襟结的手,“昨晚不是你帮我换的吗?”
“您昨晚抱着王爷不撒手,我和初九两个都近不了身。怎么帮您换,最后王爷就让我们出去了。”玲儿回忆道,她倒是觉着没什么,王爷王妃本就是夫妇,这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吧。
苏璃却是脸上突然一热,这个褚彧,真的是,气人!
“王妃,您怎么了,屋里太热了么?”
苏璃在外少有其他情绪,是以玲儿都不觉得苏璃会是羞涩,只当她热了。
“是啊,天暖了,暖炉便收了吧。”苏璃压下情绪,调整了语气。
“遵命!王妃。”玲儿笑嘻嘻回答。
第34章
大梁的科仕大略分为四等:童生试,乡试,会试以及殿试。
若说童生试和乡试或许还有些□□曲折可以说,那会试和殿试则是严苛的毫无水分。
每三年在大梁京都锦城举办的便是会试与殿试,会试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判,各地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取三百名为贡士。而这三百贡士,经过殿试,再取一甲二甲三甲,一甲取进士及第,便是天下学子们最为歆羡的状元,榜眼,探花。
上官鎏云以前是京都锦城出了名的膏粱子弟,惯了以玩乐为主,自然不曾考过乡试,更不用提举人身份。不过有个正二品的爹,若是想进国子监,那还是绰绰有余。
国子监里,成亲之后,为了躲开叶盈,上官鎏云已经在这呆了三天。今天又是读了一天的书,刚走到侧室,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会儿,房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
“鎏云,我就说在门口似乎看到你了,走的那么快。怎么新婚才几日就来啦,不怕你的小娇妻生气?”进门便絮絮叨叨说话的是御史大夫的嫡长孙方鉴知,取自‘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可见家中长辈对他的期待。
御史大夫方怀瑾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正直不阿,对待自己的孙子更是严苛,可是偏偏这方鉴知还是不按照章程来,最擅长之事便是享乐,比之鎏云有过之而无不及。
鎏云与他也算的上是自小熟识,只是后来鎏云为了叶蕴进了太医署,见得面少了,联络便也少了,如今进了国子监,两人绕了个圈又绕回到了一起。
“鉴知,你家中一正妻两美妾,气量还是你那边大些。” 看清来人,上官鎏云起身挪了张凳椅给他,自己也坐在桌边。
“不说了,我娶了三个,我爷爷对我都是天天耳提面命要我一心向学。都不知道现在这第四个怎么进门。”方鉴知拉过凳椅一屁股坐下,一脸真实的愁苦表情。
“什么,你还要娶?”上官鎏云正在喝水,听了方鉴知的话差点呛到。
“那不是去年冬日,去了趟湖心亭看雪,便是遇上了一生挚爱么。” 方鉴知回忆起他的老四来那是一脸深情。
“你前三个同我说的时候,分别是一生唯一,一生难舍,和一生不离。”上官鎏云这几日原本有些暗淡的心情,硬是被方鉴知的表情给救了过来。他拍了拍身侧之人的肩膀,“鉴知兄还是体力心力皆甚于我啊!”
方鉴知对上官鎏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正了正脸色,“我来是要跟你说消息的,前两日我去打听了,这一届外头可听说有个才子呢!你想当状元,我看他就是劲敌!”对于国子监的官二代们来说,这外头,自然指的就是各地过了童生,乡试考上来的举人。
说起这方鉴知,还真与旁人思路不同,上官鎏云立志考状元,别人谁都不信,连上官显都觉得上官鎏云若能进三甲,赐同进士出身,那已经算是烧高香了。可是方鉴知他信,也因此对每一个潜藏的隐患比鎏云都在乎。
“噢,说说听听。”上官鎏云不甚在意,他想考状元,和旁人有什么关系,不过老友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拂了面子。
“听说他上一届便是个解元,运道不好逢了丁忧,就没来会试。这一次又考了一次,竟还是解元,如今才二九年华,你说厉不厉害?”
“厉害,也就是第一次十五岁便得了解元?”鎏云起了点兴趣。
“是啊!”
“叫什么名字?”上官鎏云有些好奇,不知以后会不会遇到呢。
“哈哈,他叫陆经纶。”
飞霜殿里,张福全正伺候梁淮帝更衣。
“李妍熹那里最近如何啊?”梁淮帝伸展开双手,任由张福全替他着衣。
“禀陛下,贵妃娘娘近日在未央殿内,并未出门。”
“嗯。彧儿那边呢?”
“陛下,还是老样子,只是前几日,我们的人似乎,似乎看到璃王有站起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看岔了。”张福全小心地说道,其实他也不甚确定,但下面的人既然报上来了,他也不敢隐瞒。
“怎么回事?!姜郴不是说年节前腿便废了吗?”梁淮帝神色突变,手也突然落下,张福全都还没来得及系上结带,此时更是不敢妄动了。
“陛下,府里的人回说,王妃似乎常备药膳给璃王,不知是不是此中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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