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可真,真好看啊,药童脑子里搜刮了半天,只记得隔壁酒楼说书先生说过的,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哎,你可别睡了,我家夫人要的药种,你这有么?”凝儿看着药童呆呆的模样,还以为他在打瞌睡,于是将单子往药童那滑近了点,催促道。
“有,有。”药童终于回过神来,拿起单子,仔细的来回看上了一眼,还好,都有!
平日里他懒懒散散地也不怕拿错种子,反正这东西么,要种了才知道,可这次却是仔仔细细数了两遍,才递给苏璃身旁的凝儿。
“谢谢。”
“不用,不用谢,嘿嘿。”药童挠了挠头,这声音好听的,感觉自己都不困觉了。
其实,苏璃平日里不常出门,只在王府别苑那方地,再怎样美如娇花,下人们第一次见了惊艳,多见几次也就惯了,可这些路人哪是一样的呢?
褚彧在门侧等了一会儿,慢慢也觉出不对来。怎么来药堂取药的人突然多了出来,一个个经过苏璃,便瞧上一眼,他眼见着有个人来回走了三次!
褚彧的眉头皱了起来,初九在一旁察言观色,心下叹口气,他肯定又有事要做了。
苏璃从德济堂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褚彧的一张俊颜带霜。
“怎么了,你不舒服么?初九呢?”苏璃四下张望了一下,往日黏在褚彧身侧片刻不离的人呢?
“我让他去买些物什。”
“买什么?”
褚彧看了看苏璃一眼,“幕篱。”
苏璃稍微一想,嘴角勾起,“那你要不要也戴上,你看看她们?”苏璃眼神示意了下那些驻足不前的女子。
“所以,我让初九买了两顶。”
看着褚彧温润的模样说起这句话,苏璃噗嗤就笑了出来,连带着一旁的凝儿也抿着嘴唇强忍笑意。
等初九回来的时候,果然手上拎着两顶。当然,最后自然只有苏璃戴了幕篱,若是褚彧也戴上,那怕是要引的旁人的更多的目光了。
春暖花开,又不闷涩的好时节,主街上的行人自然是多的。
凝儿拎着药包,和苏璃走在前面,时辰还早,他们便沿街随处逛逛,偶然看到些新奇的玩意儿才停下来看看。
如此一般走了一会儿,突然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那眼窝深阔,媚眼如斯,以及丝毫未变的扭捏身姿,除了塔曼还有谁?
而在塔曼这边,虽说苏璃戴了幕篱,但褚彧清风朗月一般地就在苏璃身后,那样惹眼,哪里会认不出。
于是两边各处四五个人,同时停了脚步。
“真是巧了,竟然能遇到璃。。璃夫人。”塔曼声音如莺燕,率先开了口,西胡口音比以前少了很多。
话一说完,塔曼向着苏璃身后不远的褚彧点了点头示意,她是丝毫不觉得尴尬的,反正她和璃王没什么,而且现在一想起夜晚的旖旎风光,她反而觉得褚洵还适合她呢,璃王除了一副好皮囊,性子可真是太冷了,都不像是个男人!
褚彧与塔曼对视一眼便转到别处,他可不知道这一眼之间,塔曼还能有这么多心思。
“嗯,你也出来逛逛么。”苏璃淡笑道,大概也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吧。
“是啊,买几件首饰。”塔曼笑起来就肆意的多,手一挥,露出了手腕的红玛瑙,也带出了阵阵浓香。
初九在后面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每次都是这样爱显摆。
苏璃从不在意这些首饰,只是在闻到浓香时皱了皱眉,以她的性子原本不想多说,但是看到塔曼隆起的腹部,还是开了口:“塔曼姑娘如今还是少用些熏香,今日你用的就对胎儿不好。”
“谢璃夫人提醒。”塔曼隐下的一闪而过的深思,正好被褚彧看进了眼里。
苏璃点了点头,往旁边让了一让,塔曼笑着答谢一声,就向苏璃来时的方向走去,两方也算是客套完毕,各行各路。
褚彧看着逐渐走远的塔曼,眸光微闪。
“璃儿,可否给我一串药种。”
苏璃递了过去,低声道“王爷要来何用?”
“用来送人。”褚彧温和地笑笑。
只见褚彧对着初九耳语了几句,初九便捧着这串药种反向奔了上去,赶上塔曼。
“塔曼姑娘,我家公子说这个给您。”
“这是什么?”塔曼挑眉问道。
“种子。公子说,养在瓶子里的娇花虽美,但终究是外面瓶子里的,还是不如自家院子种的实在好看。若哪日塔曼姑娘想回院子种了,便试试这袋,若是还不够,可以来璃王府里取。公子必当竭尽全力。”
塔曼烟波一转,“初九,代我谢谢璃王。就说塔曼晓得了,也懂他的意思。”
等初九走了,塔曼对着身边的婢女说道:“王府里送来的熏香,我闻不惯,以后不要烧了。”
“是。”小婢女诺了一声,有些忍不住,复又开口,“曼姑娘,那小厮送的是什么种子呀?”
“呵,富贵花的种子。”塔曼说完扬了扬手,“走吧,再去锦绣阁逛逛,我还要做些新衣裳呢。”
街上是热闹非凡,只与承天门街不过隔了一条闹市的太子府却是静谧了许多。
蔺新瑶从父亲口中得知褚彧当日说的话,这让她心里升腾起一股子希望,明明那日那般绝情,这样想来,难道,只是一时情急?
父亲被四王爷诓骗而来,虽不知是什么阴谋,但是如今已过了这么多日,皇上依旧没下什么责罚,这让原本有些惴惴不安的她觉得,其实,推苏璃下水,好像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正在蔺新瑶神游之际,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奴婢参见太子妃,五王妃求见。”
她来干什么?
“让她进来吧。”蔺新瑶面露不屑,难道是想攀附她这个太子正妃,大将军之女?
“太子妃,这几日可好?”五王妃从门外进来,边走边开了口。她与四王妃不同,对着外人惯来是冷着脸的,今日难得的对着蔺新瑶摆出亲近的姿态。
“谢谢五皇嫂关心,新瑶很好。不知道五皇嫂今日来是为了何事?”蔺新瑶除了对着苏璃,其他人她还是会做做样子。
“上次在宁园与你聊的投机,这次就想来再和你诉诉苦,王爷可比不上太子专情,府上的姬妾隔几个月便多一个,这也就罢了,如今还在府外还养了一个胡女,那胡女的妖媚手段着实厉害的紧,怀了身孕都敢。。敢做些那些事。”五王妃叹了口气,她虽不算貌美,但也不止中人之姿,还有几分空谷幽兰的气质,如今那冰冷的眸子仿佛染上一抹忧愁,看起来,蔺新瑶颇觉得感同身受,毕竟她最想要的那颗心,也不在她身上。
“哎,西胡人惯会这些手段,五皇嫂你同我一般出生高户,怎么会这些。”蔺新瑶心意不平,附和了一句。
“说起来,还是怪璃王府!”五王妃瞥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璃王为了哄的他王妃高兴,就把自己的以前的侍妾推出来,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家王爷。”五王妃虽是胡诌,倒还真被她猜中了一半。
“那跟褚彧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苏璃善妒!”蔺新瑶心里的火星子在听到璃王两个字时,一下子就被撩了起来。
“呵,是啊,那苏璃哪是什么好的,吃饭的时候还对我家王爷秋波频频。她哪里配的上璃王!”
“什么?”蔺新瑶把手里的茶盏一震。
“太子妃,”五王妃压低了点声音,“其实,在我心里,只有你才配的上九王爷。”五王妃此次却是故意不再提璃字。
谁说不是呢?五王妃的一席话让蔺新瑶心里从对苏璃的恨,又变成得不到褚彧的心酸。可是她已经成了太子妃,还能怎么样呢。
“太子妃,你就舍得九王爷被苏璃迷惑?就算不是你,怎么也得找个身份配的上的啊。”
“我何尝不知呢,可是。。。”蔺新瑶讷讷自语,神色有些黯然。
五王妃眼看着蔺新瑶有些动摇,此时该是下第一剂狠药了!她借着倒茶起身,附到蔺新瑶耳语了几句。
“这。。。我怕。。”蔺新瑶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
五王妃将蔺新瑶的神色尽收眼底,脸色冷了下去,而接下来的的话,便是第二剂狠药。
“太子妃,其实当日,我是看着您推下苏璃的。”
蔺新瑶大惊失色,慌乱中对向五王妃的眼睛,“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不重要,只是当日如此明显,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么,但是陛下还是没有责罚,就可知你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可比苏璃重要的多了。”
“你是太子妃,便是未来的国母,这次的事若是做成了可比落水那事隐秘的多,你只要咬着不认,哪有被发现的道理,那苏璃不过一个孤女,谁会替她细查。”
蔺新瑶心情慢慢平复,五王妃的话在她看来也是句句在理,难道真的可以一试?
“哎,我可听说,璃王都去陛下那,说了不是你的过错,我看呐,从小到大小认识的,情分怎么会一样。”
五王妃一连几句,软硬皆施,可算是拿捏住了蔺新瑶的心思,这些便是李妍熹给周羽的信中教五王妃去说的。
五王妃将话都说完了,也不催,兀自喝着茶。片刻之后,蔺新瑶咬了咬唇,反正也做过一次了,“好!那,那五皇嫂可是有什么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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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的尾巴如期而至,北拓的皇子也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燕山关脚下的一处官驿,只等第二日由大梁太子褚恒宣梁淮帝圣旨,并赐通关文牒以示大国风范。
“王妃您看,这一身奴婢配的合不合适!”玲儿拉过苏璃站在铜镜前,她为苏璃选的是一件浅粉色缕金挑线纱裙,外罩清薄罗长袍遮阳,银镀金穿珠点云簪斜插入鬓,衬的苏璃明艳动人。
如今天气开始温热起来,又是一路马车去的燕山关,玲儿唯恐苏璃在车里闷热,选的都是些轻滑料子。
“玲儿配的总是最好的。”苏璃笑道。
其实苏璃想着不过是和褚彧一道去接见北拓皇子,她大概也是在马车里头居多,当真不用配的如此一丝不苟。不过玲儿近来对她的颇是细心,苏璃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褚彧在一旁静静的坐着,一身雪白销金云玟团花直裰,身上装饰依旧只得腰间的那一块碧玉,浑身透着一股子清雅之气。
他拿着书卷,可视线却不是落在书卷上,而是在一旁的苏璃身上。也是奇怪,明明每日都能见到,可还是觉得看不够。
突然腿边悉悉索索声音传来,褚彧别开书册,往轮椅底处看去,竟然是七彩。
“璃儿。”褚彧指了指脚边的七彩,七彩配合似地吐着蛇信子。
“翠园离这远着呢,它怎么自己跑来了?”苏璃话一落,那七彩便似乎有灵性一般,往苏璃的声音处扭动,几个弯扭,便上了苏璃的脚腕。
“怎么了,这几日都这么粘人。”苏璃弯腰将七彩拉下去,不一会儿它便又缠了上来。昨日买了药种回来,去了翠园,七彩也是这般黏着苏璃,呆了好一会儿才将它放回了丛里。
“它怕是想跟着你一道去,不如便带着吧。”褚彧如今与七彩已经很是熟悉。说起来,除了这几日,七彩更爱盘在褚彧膝盖上,褚彧的白衣胜雪,七彩隐在其中,苏璃有时候看到,觉得二者还颇为和谐。
“我们要去接北拓使团,万一它咬人了怎么办。”上一次在猎场的事,苏璃不知是褚彧的设计,如今还觉得后怕。
“玲儿,你帮我将七彩放回翠园。”苏璃将腕上的七彩强拉下,递给了玲儿,只是玲儿还未接上手,七彩便一下子滑出了苏璃的手心,溜进了柜底的缝隙,等了一会儿也没再出现。
“罢了,它也不会乱走,玲儿今日你让府里的人小心些,别碰着它,它便不会随意咬人。”苏璃叮嘱道。
“是,王妃。”
“禀告王爷,王妃,马车已准备妥当。”门房的小厮站在门口处低头回禀。
“嗯。”褚彧应了一声。
苏璃记得褚彧提过在辰时末,他们还要先与太子在锦城北城门聚合,然后才是一道同去燕山关接北拓使团。
“王爷,时辰快到了,我们走吧。”苏璃笑着拿走褚彧手上停了许久没有翻页的书卷,放回桌上。
褚彧眼带笑意,“好。”
锦城北城门外,太子比褚彧一行人要早到了半柱香的时间。
“参见太子殿下。”初九扶着褚彧就要从马车里出来,褚恒连忙拦住了,连带着苏璃都留在了马车里。
“免礼,你们就坐在马车里吧。”反正出来也是坐在轮椅上,就不要来回折腾了,当然这句话褚恒是不会说出口的。
其实今日,褚恒对见到褚彧这件事还是有种说不来的惧怕,蔺新瑶这几日对他算是体贴,那日的事也没人说的清,或许就是苏璃自己落水了也不一定呢,可是他对褚彧就是有一些愧疚,又夹杂着一些难言的嫉妒。
这般复杂的情感,在看到褚彧对他依旧是温和有礼之时,他顿时觉得还是自己想的太多。
“新瑶今日抱恙,所以就我一个人来。”太子褚恒有些讪讪的说道。
“嗯,那就出发吧。”褚彧声音清润,听不出情绪。
“好,好。”褚恒连忙应和,回头翻身上马,一挥向前。
马车渐渐起动,苏璃回忆起方才两人的一来一往,她恍惚间有个错觉,褚彧或许比太子更像是一个,储君?
燕山关离北城门只有两百多里,如是单人快马,两个时辰绰绰有余。但是他们三人外加东宫侍卫二十余人,行进速度便慢了许多。
才刚刚走了一半路,太子褚恒在马上摸索一阵,突然勒住了马,神色是明显的急慌,紧随其后的褚彧和苏璃坐的马车也跟着突然停了下来。
褚彧皱眉撩开车帘,“太子殿下,是有何事?”
褚恒闻声下马,一路奔到褚彧车前,他一向没什么主意,言相不在,他能问的就只有褚彧,“我的通城文牒忘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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