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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无盐——水墨染

时间:2018-02-12 15:25:20  作者:水墨染
  自从北拓皇子送回来之后,虽说谈和之事还未定下,但梁淮帝的心情总算尚可。是以这几日的早朝,也算是平稳度日。
  “蔺程的事情查的如何了”梁淮帝随口一问,不过才三四日,哪有这般快的,谁知。。
  大理寺卿张继安出列,“禀告陛下,微臣前日着栗州刺史,就近取道沧州,去往媵州查探,已有眉目。”
  “如此之快?”梁淮帝惊道,蔺程以他所想,做将军多年,贪些粮饷以作他用,他薄施惩戒,警告敲打一下便罢了,可是他未曾想到竟是如此容易查出。
  “禀陛下,实在是媵州百姓妇孺皆知,刺史在街上随意问了几个人,便得了答案。”
  此话一出,梁淮帝突然生出了怒气,连妇孺皆知的事,他与京都百官却是闻所未闻,蔺程在媵州到底做了什么?
  张继安还要再报,正在此时,司礼监通传太监突然在殿外高声禀告,璃王请求觐见。
  满朝官员顿时哗然,璃王是众所周知的毫无官职,又是残废之躯,从未上过早朝,甚至还有些新晋官员未曾见过这个传闻中温润如玉的轮椅王爷,他来能做什么,仔细想来,也只能因为璃王妃被劫持一事,可是他能如何呢?
  梁淮帝此时怒气未消,疑窦又生,一番复杂情绪之下,他还是让张福全宣了璃王进殿。
  褚彧被初九推着进了奉天殿,朝堂两边官员纷纷自觉后退,让出了中道。
  在众人眼中,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容颜俊美,身着月白色银丝偏襟直裰,只是坐在那,便宛如一块无暇美玉,让人生不出半点嘲笑心思。
  大臣们纷纷侧目,这样一个月华风清的王爷,今日是意欲何为。
  褚彧看了初九一眼,初九知时机已到,虽然心里不愿,但这是一早公子便定下的。他咬了咬牙,左手环到褚彧的左肩,右手扶着褚彧的右臂,硬生生将褚彧带着,从轮椅上扶抱了起来。
  这般在别人做了或许有些狼狈的动作,褚彧做来却只让人觉得惋惜,那天人之姿,竟然没有折损分毫。而下一刻,大家心里才是真的咯噔一下!
  因为,璃王竟然在初九的搀扶之下,当着满朝文武官员,以残废之身匍匐跪在玉石地板,向着坐在台阶之上的梁淮帝扣头施了全礼。
  朝堂上何人不知璃王府在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带着情绪再看那背影,此时便显得尤为孤寂,一抹不忍,在众人与梁淮帝心中深深扎了根。
  “儿臣,叩见父皇。”褚彧带着六月湖水般温凉的声音打散了众人的思绪。
  “彧儿,你这是。。”
  梁淮帝看着在台阶下跪着的褚彧,眉头一皱,明明他早已免了褚彧的向上之礼,如今他当着这满朝文武,这样做又是何苦呢。
  “儿臣要向父皇请罪。”
  “彧儿你休得胡闹,你不涉朝堂,能有什么罪,等下了朝再说!”
  张福全在一边听音知意,立马便下去要扶起褚彧。
  然而褚彧却固执不起。
  “儿臣不起,儿臣求父皇赐罪。”
  梁淮帝无法,想喊人拖他下去又恐伤了他的面子,只得耐着性子问道,“你到底是要跟朕请何罪?”
  梁淮帝的话音甫落,跪在玉石地板上的褚彧,在初九的搀扶下缓缓挺直背脊,素衣墨发,他就像是湖心中的是一叶孤舟,无力又固执。
  他抬头看向梁淮帝的时候双眸微红,使得梁淮帝心里瞬间一痛。
  “儿臣一罪,是被蔺程以将军之职要挟,欺骗父皇宁园坠湖之真相。”
  什么?!梁淮帝大惊,他听到的是那前半句。
  “儿臣二罪,是去往刑部尚书柳正月处,凭王爷之位,胁其告之儿臣正妃去向,是为媵州。”
  “儿臣对父皇是不忠,不孝,对柳大人是不义,求父皇赐罪于儿臣,以正朝纪!”
  褚彧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回荡在这金玉阙堂内。
  他的罪一,明明是控诉蔺程藐视皇权,他的罪二,明明是点明蔺新瑶为劫持案背后主指!
  那一字一句,与其说是一个王爷的罪己,倒不如说是喊冤。
  堂堂一个大梁朝的王爷,到底是被逼到了何种境地,才成了如今这般的破釜成舟。
  朝堂上突然的一片静默,梁淮帝沉敛的神色看不出怒意几何,只是那隐隐跳动的眉头,仿佛是山雨欲来。
  柳正月位在官列,看向跪在他左前的褚彧,那一抹决绝姿态,突然间从心底生出一股敬佩,若是别人,怕是会觉得璃王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实在是有失身份,然而于他,这便是同道中人。
  “陛下,微臣泄露办案细节,愿与璃王同罪!”柳正月面目肃然,从百官之中走出,毫不犹豫地跪地。
  与璃王同罪,便是与璃王同进退,此时不啻于在梁淮帝的心头再添撒了一把火。
  梁淮帝看着下首跪着的二人,依旧不发一言,他明知褚彧的心思,为了区区一个女人,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说如此重的话,可更让他不可忽视的,是蔺程居然敢威胁他的儿子?在蔺程的眼里,可还有他这个大梁皇帝。
  朝臣偷偷的议论之声四起,柳正月已然默认媵州之地,那便坐实了蔺新瑶之案,既然是到媵州,那蔺程蔺将军可知情?
  趁这满堂议论之声,言玄亦斜眼看了大理寺卿张继安一眼,张继安垂眼会意。他紧接着躬身出列,“陛下,微臣方才所奏之事还未完,可要继续。”
  梁淮帝如今情绪复杂,对褚彧所言也不知如何处置,此时张继安提起之前的事,正合他心意。
  “说。”
  张继安得令,便继续开口道:“媵州地冷,上一年漠城冻灾,蔺程以户部拨得的军粮饷,挪用至漠城城民赈灾,引千民交赞,此事广传于媵州街巷。”张继安下一句没说,广传于媵州街巷,大梁京都却是丝毫没有风声,这不正是意味着蔺程在媵州已是只手遮天的地步麽。
  此时此刻,张继安话落,众人才是真的噤若寒蝉,在场的俱是五品以上,浸润官场多年,谁听不出张继安的话里有话。
  贪污粮饷贪的是钱,而蔺程此举,贪的却是人心。纵然他是怜城民饥寒,但他借的是户部的饷银,长的却是自己的名声。
  只是,张继安是否有夸大其词?个种曲折是否真是如此的街知巷闻?众人心里还是带着疑惑,但此时谁敢提出异议呢?
  突然,就在大家只敢腹诽心思,无人敢直面梁淮帝的这一刻,言玄亦缓缓踏步出列,清峻的面容带着肃气。
  众人包括褚恒都以为,他此刻还是如同上次一般要为蔺程说话,谁知他竟只有一句。
  “微臣亦有罪。”说完,言玄亦一撩朝服下摆,直直跪地,“微臣误认蔺家忠良,以一颗赤子之心冲撞了陛下,求陛下降罪。”
  朝臣们闻言皆是一惊,言玄亦是太子一派,连他都如此说,再看看此时瘫跪在地,一脸苍白的太子褚恒,那蔺程一事看来,当真如张继安所说,再无翻转余地啊。
  众人便像是看到了风向一般,堂上跪地请罪之声不绝,似乎生怕晚了一步,便会惹怒上身。
  梁淮帝坐在御案前,手捏成拳,冷眼看着台下百态。
  他信了蔺程三十年,纵然他要贪,他也只准备小惩大诫,但是蔺程不该,不该贪的是他梁淮帝最在乎的人心!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系在蔺程一案之时,那湖心的扁舟处似乎起了一圈涟漪,有个安静了许久的声音忽然又重回了众人的耳边。
  中道处,褚彧跪地的姿势未变,他的语气温和,似乎还有些轻,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气,想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父皇,朝堂之事,儿臣一无所知。”他看着梁淮帝,缓缓开口,对方才发生的蔺程一事毫不提及,似乎丝毫未放心上。
  “儿臣今日所为,在父皇眼里,也不过是儿戏一场。可儿臣百无一用,便只能以这个方法来强求个公道。”
  褚彧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示弱情态,让梁淮帝心底油然生出了爱护之意,毕竟彧儿的无用之躯,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啊。
  “彧儿,那你想朕如何呢。”梁淮帝将蔺程一事先放到一边,他突然想听一听褚彧要的公道。
  褚彧平静了半日的如玉容颜,在听到梁淮帝这句话之后,突然撕开了一条裂缝,他露出的惨淡一笑,直击场上所有人的心底。
  “儿臣一介废躯,在遇到她之前,就好似白日无光,但倘若重来一次,儿臣宁愿一生沉浸于无边黑暗,也只愿她百岁无忧。”
  褚彧的声音接下来陡然一升,神色也自悲凉变至无比决然。
  “儿臣曾许了她一生一世,儿臣寻不到她是儿臣无用,但儿臣也绝不能让她平白遭遇无妄之灾。”
  “儿臣愿削爵为民,只求将蔺新瑶收监于大理寺天牢。此生永不被赦,余生只与腐朽相伴,阴暗为陪,日日受着鞭心之痛,再也不得踏出刑狱一步!”
  褚彧的语气坚决,没有半分寰转余地。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苏璃从来都不是毫无倚仗的,他便是她的倚仗。
  梁淮帝看了看带着萎靡之色,已然神游在外的太子,再看向此时丝毫不肯让步的褚彧,他明白的,褚彧在逼他,为了区区一个女子逼他,让他连恨都有些恨不起来。
  当着满朝大臣,说话至绝境,若他还是放了蔺新瑶,那便是告诉所有人他对蔺家的偏袒。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尤其是蔺程如今在媵州隐隐有只手遮天之势。
  台下跪着这么多人,梁淮帝最终却只对着褚彧说道:“彧儿,起来吧。”
  “父皇。。。”褚彧眼中带着湿意。
  “朕,准你所言。”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想告诉大家,男主也可以正面刚的。
 
 
第59章 
  旭光正盛,当光熹射到奉天殿的玉阶门口时,褚彧正好被初九推着出了殿门口。
  褚彧抬头看了眼日头,眉头轻皱,快过午时,怕是来不及赶回去陪璃儿用午膳了。初九见褚彧神情,心忖方才也没出什么差漏啊,如何公子似乎心情不佳的模样。
  “公子,可是方才有什么错漏?”
  “无事,回去吧。”
  “是,公子。”初九也不多问,推着褚彧向宫城外走去。
  马车行地平稳,褚彧静坐着闭眼假寐。
  此次蔺程的事虽确有其事,但在言玄亦的授意之下,其实还是夸大了。边关行军一事,偶有军饷拨的不够也属平常。所谓事急从权,蔺程担心户部一时批不下,影响军心,便说服章邯霖个中斡旋,连着拨了几次。
  正逢漠城冻灾,蔺程也不过是用剩下的粮饷,帮衬了几家穷困之人,那所谓的街知巷闻,只是一些虚词罢了。
  他这次是和言玄亦,分次铺垫,趁着梁淮帝的怒气,将蔺新瑶打入天牢。君无戏言,又是在朝堂当着百官的面颁旨,是以不怕梁淮帝会反悔。
  如今梁淮帝已经派了黄延去媵州替下蔺程,蔺程一回京讲明缘由,梁淮帝念在蔺家军功,也不一定会真将蔺程革职。不过,梁淮帝经过此事,对蔺家必已起了疑心,以后,蔺家势力也是今不如昔了。
  褚彧在诸多思绪间,已到了王府的门口。
  “公子,直接用午膳么?”初九扶着褚彧下了马车。
  褚彧看了看下摆的尘灰,“先去浴池吧。”
  ****************
  蔺新瑶在太子府里刚用过午膳,却看到突然冲进来的一群侍卫,心里一瞬间升起了恐慌。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提心吊胆,好不容易以为事情过去了,此时怎么会来了侍卫!不会是来抓她的吧?
  太子面无表情地跟在后头,他不想回府见到蔺新瑶,就在外晃了一圈,回来恰好撞上父皇派的侍卫过来抓人。
  “褚恒,你怎么了,他们是皇上派来保护你的是不是?”蔺新瑶避过侍卫,上前拉着褚恒的衣袖,她还存着侥幸。
  可是下一刻,她的手便被褚恒甩开,蔺新瑶的脸上满是惊诧。
  褚恒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傻乎乎的储君,自来是她说什么便信,只要她对他稍微有几分辞色,他便能开心地继续将她捧在手心。
  不是从来没有感动,可是一看到褚彧,她的不甘又会立马席卷而来,她最难受的不是无法嫁给褚彧,而是抢走他心的是一个比她低贱太多的区区医女。
  褚恒嘴里带着些许酒气,兀自开口,也不看向蔺新瑶,“新瑶,我当初想娶你,除了因着你的身份,也因自小我对你的心意。我不算聪慧,想要什么便只会拿我有的来换,我拿着自己的真心,可惜换不到你的。”
  褚恒说完此话,顿了一顿,看向蔺新瑶,“我从不知道,你对他如此情深。”
  “你若是知道,当初也是他求娶的苏璃,你可还会如此执迷不悟?”
  褚恒死了心的话语,捶打在蔺新瑶的心头,她怔怔地瘫坐在地上。
  她知道的,一早就知道了。那日褚彧将话说的清楚明白,只差没有将她赶出去,可是她还是在不断欺骗自己。
  可是她现在怕了,从在璃王府被褚彧掐的那一刻就怕了,原来,她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喜欢褚彧。
  她看着褚恒,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怎么会,她竟然开始怀念褚恒的怀抱,那个结实的只属于她的怀抱。
  侍卫首领从进门开始便站在一侧,如今见二人说的差不多了,才上前向太子施礼。
  “太子殿下,卑职职责所在,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去吧。”褚恒拂袖,背过身去。
  看着逐渐靠近的侍卫,蔺新瑶的恐惧登时到了顶峰,她不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但她不能就这样被带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太子妃,也是镇国大将军之女,你们想找死么?!”蔺新瑶哭着喊叫,可是褚恒却始终没有转过头来。
  “蔺新瑶,你如今两者皆不是了。”一旁有个侍卫看不惯她此时还有的倨傲姿态,刺了一句,被为首的首领瞪了一眼。
  “太子妃,卑职也是奉陛下之名,你还是跟我们走吧。”
  “去,去哪?”蔺新瑶惨白着脸问道。
  “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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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池被设在离书房不远处,初九扶着褚彧到了池边,自己便退到了屏后。
  褚彧褪下里衣,他身上的疤痕渐淡,已经只剩下一些淡红色的残痂,丝丝缕缕,若隐若现,使得玉色的肌肤带上了一丝奇异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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