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
笑丫头在假山里待了半柱香不到就出来了,手上空空,就着微弱的光,看得出她一脸轻松,像是得了生机一般。
魏敏咬了咬牙,心里到底还是恨的,当初她看笑丫头有趣,是个活络的人,本有心想培养她,谁知道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个人,真是枉费了她一番苦心。她以为吃过苦头的人会更加珍惜得来不易的东西,更容易记住别人的好,能做她的左膀右臂,谁成想,她的好心不过是助长了笑丫头的野心。而她当初也忽略了,越是清苦却又没有骨气的人,只要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收买了,所以投注在笑丫头身上所有的东西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魏敏从暗中走出来,让若初将灯点亮,她自己提着灯笼走进假山里。假山不算深,但是太过潮湿,外面凉风习习,里面沉闷的很,蚊虫在耳边萦绕不绝。身后的人将里面细细查看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倒是守在出口处的人回话说,看到夫人身边伺候的罗霞从假山里出去了。
魏敏怔了怔,有些不能相信,前阵子三姨母还说这个罗霞十分的贴心,有心想将她叫到自己身边来伺候,怎么会?罗霞原本是在父亲身边伺候了好多年的下人,忠心耿耿,好端端的怎么会和这事牵扯在一块?她不死心,去柴房那里翻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笑丫头拿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夜,竟是得了这么个结果。
魏敏第二天让人在暗中盯着罗霞,得到的回话说她十粉规矩,一整天都在夫人身边伺候,连院子都没出,更别说和外人来往了。之后的两天皆是如此,魏敏特地在看三姨母的时候打量了一阵罗霞,并没有见到半点异样,除非这人演技十分了得,不然总会露出马脚的。
柳竹在没人的时候,也不必装着了,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来来回回走不停,方才见魏敏的表情有些怪异,忍不住说道:“可是哪里不对?你怎么老盯着罗霞看?”
魏敏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笑道:“没事,只是在外面看到有个人和她十分像,方才细细看了一遍突然觉得又不怎么像了。我这几天真是闲的慌,什么事情都做不到心里去。”
柳竹捂着嘴笑起来:“是不是听到小情郎回来了,心都跟着跑了,这才做什么都没心思?”
魏敏被三姨母调侃的一阵脸红,噘嘴说道:“哪有?他是来看祖母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他若是有心思,这几年做买卖一路往来,便是让人送封信又不会误了他的正事。他最落魄的样子我都看过了,说不准是他心里已经放不下我了。”
柳竹看着她这般小女儿情态,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时间如流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已经长成窈窕温婉美艳动人的俏小姐了。她抓过魏敏的手,笑着安抚道:“我想兰庭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咱们敏姐儿生得这么漂亮,京城里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要求娶,他怎么舍得放过你这个美娇娘?也许他在外面也有难言的苦衷,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回来一问便知,别成天放在心里胡思乱想。”
魏敏点了点头,脸颊微红:“当初他一心就想回江南报仇,现在出息了,想来在京城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以后他要是不愿意留在京城可怎么办?我舍不下京城的一切。”
柳竹怜爱地摸着魏敏皮肤光滑白皙的脸颊,轻声道:“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是你的,不管将来去了哪里,那个人的心总是放在你身上的,如果缘分不够,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让自己难过,天下大好儿郎多了去,我们也无需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我那天问过你爹,你爹说,只要你喜欢,他不会拦着你。这几年他想明白了,以前是他对不住你,你现在心里还怨怪他吗?”
魏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爹将你逼成今天这个样子,那你恨他吗?”
第一百六十章 :出府
柳竹民了抿唇,好看的眼睛里绽放了一片耀眼的花,她笑着道:“不恨,舍不得,那时在气头上,所以都捡难听戳人心窝子的话说,可是再怎么怨也敌不过喜欢。那年见到他我就喜欢了,可是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总是躲着远远的,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心。那时候想着,只要远远的离开就好了,谁知道造化弄人,我居然会和他在一哥屋檐下过了这么多年,我心里已经满足了,哪怕将来生出什么变故,我也不会有遗憾。能够拥有一次,就是最好的缘分。”
魏敏看着柳竹的眼睛,声音软软地,她的眉梢上扬,眼睛里浸着笑:“三姨母说的有道理,但是我心里却是难咽下那口气,我总得让他退层皮才能解恨。”
柳竹一脸惊讶,她没想到魏敏柔柔弱弱地竟会有这样的心思,而后叹了口气说道:“你若是受了委屈,你爹头一个就饶不过他。敏姐儿,你生来就该是被人爱护的,我相信兰庭不会是那负心之人。从小到大的情意最踏实不过,你们两个人要是成了,他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好了,等他回来了,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对了,兰庭给府里的人都备了礼物,我屋里也送了好些来,想来给你的该是更加用心罢?”
魏敏茫然地看着柳竹:“我没有收到什么礼物,罢了,反正我也不稀罕那些东西,我现在有银子,还差那两样东西不成?若是缺了首饰衣裳,我让铺子里的掌柜做就是了。”
柳竹知道她嘴犟,本来她也是好奇来着,谁知道却不小心戳到了魏敏的痛处,赶紧开口安慰:“别说不稀罕,兴许送给你的,得他亲手交给你才放心。”
魏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又甜又酸涩,不想再说这些便说起了铺子里的事情,更将柳云想投银子分红的事情也说了。
柳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像是半点都不意外:“想来她是耐不住了,在京城的处境这般尴尬,她自小就是这样,我想你心里应该有底,我也不多说,总归是小心些没有坏处的。”
“我没有答应她,我看得出来她的心思不单纯,她在魏家这么多年,浪费了大把好年华,也亏得外祖父脾气好,竟也没想着来劝劝,倒是心大的很,莫不是也想着让二姨母嫁进魏家来?”
柳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们想什么,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这几年,我娘托人给我送了好些信,我一封都没看全压在箱底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我现在只想这等到麻烦事全部解决之后,能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好好的当一家人。不过,也许他们这会儿正盼着我死,好让我给人腾位置,表面看着是一家人,谁心里都有自己的弯弯绕绕,所以就算我把心掏出来给人家践踏,都未必能走的进去。”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尝不是呢?魏敏前几年受父亲的冷落,好不容易家里太平下来,外人又不住地给她添堵,皇上、蔺知还有梁雪,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下的债,谁知道再还完这些后会不会有新的冒出来?
说来说去都是些糟心的事,魏敏笑道:“本来是想陪着三姨母解解烦闷的,谁知道竟说了些让人不快的事情,过两天等爹不忙了,我们一家人去庄子上住两天罢?那里清净不说,也没有那么多碍眼的人,三姨母也不必这么委屈自己了。”
柳竹脸上浮现出笑,刚要开口,听到外面传来魏亭然的声音,却见魏敏当即变了脸色,紧张不已的样子十分可爱,心里一阵暖,柔声说道:“别担心,他知道我装病的事了,往后也不用防着了,我也能轻松些。”
魏亭然在外面听到两人的话,推门进来,看着敏姐儿说:“你这个丫头,到底是谁的闺女?竟帮着她将父亲蒙在鼓里,这还没嫁人,若是嫁了人可怎么了得?是不是要将我这个爹给忘到脑后去?”说着走到柳竹身边坐下来,轻声问她今儿身子如何,是十分无微不至的关心。
魏敏看着很高兴,爹以前活得一样浑浑噩噩,没有任何方向,时常对她横眉冷眼的,就算她把他当成外人,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心里跟着不舒坦,所幸那段不自在的日子算是过去了,当即嘟嘴说道:“我向来和三姨母亲近,爹又不是不知道。”
魏亭然瞪了她一眼,不快地说道:“怎么还叫三姨母?这般见外,该是叫一声母亲了,等事情忙完了,就把该办的事情给办了,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免得我们碍着了你,惹得你在心里记恨我们。”
柳竹笑着推了他一把,娇嗔道:“说什么胡话,一把年纪了当着孩子的面没个正经。说正事,你什么时候得空,敏姐儿想去庄子上住阵子,我也想出去看看,你……”
魏亭然当即笑道:“这有何难?天气燥热,我每天出去也煎熬的厉害,正想偷偷懒,要不明儿就动身罢。敏姐儿也可以将你私教甚好的姐妹一同叫上,既然是玩,光咱们一家子有什么乐趣?”
魏敏顿时两眼发亮,娇声道:“我这就让人去给程静送信去,今儿得了答复,也不耽误咱们的行程。”
柳竹看着魏敏跑出去了,才和魏亭然说道:“真是小孩子心思,还没见着人就开始闹别扭了,你看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见人家。我看咱们先去,玩个两天,再请老夫人也去庄子上小住几日,那兰庭既然是咱们家的客人,自然也会一道去,也顾全了敏姐儿的心思。”
魏亭然笑着将柳竹抱在怀里,在她额上亲了下,满足道:“你待敏姐儿真好,你能这般为她着想,我心里真是高兴。我们父女疏远了这么多年,别看现在好了些,可是那道隔阂总归还是在的,我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有你出主意,我这颗心总算能放下来了。”
柳竹红着脸,往他怀里靠了靠,羞涩道:“我现在只有你们这些亲人了,不为你们想为谁想?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省得明天慌里慌张的落下东西。”
魏敏回去后,让人去庆国公府给程静递话,坐下来却开始举棋不定,她不想将笑丫头放到自己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三姨母身体好了的事情她又不想被外人知道,想了想还是打算和若初商量一下才好。她想给暗处的人灌迷魂汤,笑丫头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人,非但不能处置,还得要捧起来才行。
红药家里正忙着给她说亲,她不愿意,这两天心不在焉的,加上赵嬷嬷先前数落她的事,她还放在心上,魏敏也不好使唤她,只是劝了两句便罢,所以身边暂且能倚仗的只有若初了。
若初出去张罗晚饭了,她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院子里的景发呆,一天灼热稍稍退下去,花木也终于回缓了些精神。突然窗户外面钻出个人来,生生吓了她一跳,对着那张带着笑颜的脸,魏敏心中无味复杂,神色淡淡道:“真是没规矩。”
笑丫头眨巴着眼睛,说道:“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奴婢瞧着您坐在这里已经发了好一阵呆了,要不奴婢说一个笑话,让小姐高兴高兴?”
魏敏当初喜欢的就是她这股阳光的劲儿,可惜终归还是变了味道,抿嘴歪着头笑着看她,有些疑惑不解地问:“笑丫头,我近来总觉得有人要害我,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笑丫头一愣,赶忙说道:“有奴婢们在外面护着您,谁敢害您?小姐放心,要是真有什么事儿,笑丫头一定在前面给您挡着,不让您出事。要是被奴婢抓到那个人,定要将她给大卸八块。小姐是不是近来没休息好?奴婢不能在跟前伺候,心里真是担心小姐,奴婢爹娘一直叮嘱要好好伺候小姐。小姐往后要是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不妨和笑丫头说,笑丫头的笑话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也是从市井间听来的趣事,奴婢给您偷偷讲好不好?不让红药姐姐和若初姐姐知道,我清楚她们看不上我的出身,所以不敢再您面前放肆了。”
魏敏笑了笑,说道:“往后你在我身边近身伺候罢,不必顾着红药和若初,她们两个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丫头,又十分讨老夫人喜欢,心性自然高了些。你与她们不一样,往后做好你分内的事就是了,我不想看到你们私底下斗来斗去,你明白吗?”
笑丫头喜得张大了嘴,颇有几分不可置信,喃喃道:“府里只有一等丫头才能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小姐,我……您是要抬举奴婢吗?您的大恩,奴婢这辈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奴婢往后会更加用心地伺候小姐。”
若初带着丫头从厨房那边回来,看到小姐和笑丫头说说笑笑,脸色僵了僵,笑着走过去说道:“小姐该吃晚饭了,今儿做的都是您心心念念想吃的,厨房的马师傅特地吩咐了,要趁热吃才好。”
丫头们将食盒中的饭菜端上桌,一道一道十分诱人,魏敏也顾不得热,高兴地眉开眼笑,拿起筷子吃起来,边吃便说道:“明儿你们随我一道去庄子上去罢,城里成天被太阳烘烤着,真是吃不消,庄子那边青山绿水景儿美又凉快,你们也好好的玩两天,可惜红药倒是没这个好运气了。”
魏敏话音才落,红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要是丢下红药,红药可是不依。”
魏敏见她气鼓鼓地近来,脸上的笑便止不住,问道:“我还说放你几天假,让你好好忙家里的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红药回到小姐身边才觉得脸上的阴霾终于消退了,笑意也多了起来,噘嘴说道:“我爹给我相看了人家,我心里不乐意,他便数落我,多亏阿奶与他说我还在小姐身边当差,不能离开太久,我爹才放我回来。阿奶说了,这事必须得我愿意,不然她也不同意,女儿家是要赔上一辈子的,不能随随便便就将亲事给定下来,那人若是正派些还好,万一要是什么不规矩的,到时候便是哭瞎眼也没救了。”
魏敏心里对赵嬷嬷的敬重又多了几分,她老人家看得十分清楚,想来祖母在自己喜欢兰庭这事上有所松口也该是赵嬷嬷的功劳,等遇到合适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的感谢赵嬷嬷,当即笑道:“你阿奶说的有道理,不过你可要想好,若是你喜欢上的那个人不是个东西,这等苦头到最后也得自己咽下去。”
这话说是警告红药,何尝又不是自我警告?她执意喜欢蒋兰庭,如果蒋兰庭做出过分的事情,所有的伤痛都得她自己承担,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安,她咬牙离开几天,想要冷静下来。
若初将小姐的心思看在眼里,抿嘴笑道:“这倒是好,人全都齐了,小姐可是说了,去了庄子上准许咱们也出去玩,这回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姐姐肯定要羡慕咱们,咱们可得好好的玩一阵,让她们眼红。好了,还是先让小姐用晚饭吧,等到了庄子上好好的玩。”
红药闻言退下了,她才回来,明天又要去庄子上,得赶紧收拾东西。笑丫头也不好杵在跟前,她这回正高兴不已,能近身伺候小姐,下面的那些丫头这回肯定眼馋自己,也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若初小声道:“小姐心里可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不妨说出来,若初也帮小姐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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