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开始担心起家里的人,但愿皇上不要找祖母和爹的麻烦才好,还有柳云,她是不是真的对爹下手了?一时的欢喜,突然就冲淡了很多,木然地望着地面发呆。
兰庭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收紧,滚烫的体温透过皮肤传入心间,魏敏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笑了笑。
兰庭声音暗哑而低沉:“这里再漂亮,也承载了太多不好的记忆,我已经让人着手去办了,等一切都结束,我会离开。他们容不下我,我也不愿意再和他们兜圈子,倒不如好好的算算这笔账。”
魏敏想这个人每年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守着是怎么和那些人联络的?自己也时常与他待在一处,两人除了笑闹从未说过这事,她突然有点看不懂,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沉稳内敛,还有深沉。
兰庭却是觉得魏敏的表情有些可爱,柔声道:“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我不会瞒着你任何事情。没有提前告诉你,是因为……也没什么乐趣。等吃过中午饭,随我一同去见我的恩师罢,虽然很可能连门都进不去,但是有些话我想亲口和他说清楚,不然会压在我心上一辈子。”
图拉一直也很佩服兰庭的书法,这般小的年纪却有这么深的功底,听说要去见他的老师脸上当即闪现出一抹兴味:“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这位老师是何方神人,竟然能将你教的这般好。可惜,却是未将自己的女儿教好,她那等性子,让人看着有些害怕。”
图雅自从被大哥开解后,又亲眼见到那两人亲昵的举动,最后一点念头也彻底打消了,听到大哥这般说,也跟着搭腔:“我也不喜欢她,心眼太多,她不是王城中的人,不然我可不会给她好脸色。兰庭,你这回可把话说清楚,不然怕是要跟你到地老天荒了。”
兰庭摇头笑笑;“不会的。”他这次去向恩师请罪,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和老师说清楚,自己和蔚然早已经没有那个缘分,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切已经过去了,当初所亏欠的一切,他现在全都可以补上,唯独自己的心已经生变,再不能装任何人了。
酒楼今儿派了两个人来,当中一个自然是成和,他憨笑着将手里的两个食盒递给红药,说道:“有些重,姐姐当心些。”
红药瞪了他一眼进去了,余光看到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心里像是住了一只小鹿一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这种陌生又将懂未懂的感觉让她觉得分外的茫然,她现在宛如是个乱了方寸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今天中午多了图拉和图雅兄妹,酒楼的饭菜准备的多,所以够吃,倒是不觉得尴尬,而魏敏让人将另两盒饭菜送到了老夫人院子里。
而蒋老夫人原本以为魏敏会识相地来陪自己用饭,哪知竟是这般,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实在可恨又可气,心里越发不舒坦,当即重重放下筷子砸的碗沿还响。蒋夫人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婆婆又在发什么疯,魏家酒楼的菜色在整个城里都是十分出名的,而且贵的很,她倒是吃的甚好,但是在这当口,也只得停下筷子。
蒋玉横倒是没想那么多,只当是魏敏送给自己的,吃的甚是欢快,见母亲发脾气,笑着说:“一顿饭而已,您气什么呢?说实话,这些菜要咱们去买,怕是不便宜的很,给您省了银子还不好?快些吃罢,要是冷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蒋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刚拿起筷子,又转头问在自己身边的得力婆子:“可打听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两天那小子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失望
婆子恭敬地弯了弯腰说道:“这两天他只是和魏小姐坐在一起说话,大多时候两人都捧着书看,哪里也没去。先前倒是去看望过他的外祖,您也知道那里已经落魄的不成样子了,原本下人就不多,又被那位给全撵了,实在不好往跟前指派人,所以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说了什么。”
蒋夫人冷笑一声:“即便是没人听到,我也知道是什么,无非就是想法子想要搬倒我们蒋家,也不看看阿门自己是什么货色,也不怕话大闪了自己的腰。那小子再能耐,如今也不过是个外来户,根基哪有我们深,整个商会,我们也是说得上话的,若是下定决心想将他撵走,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既然他没什么动作,你们再继续盯着就是了,但凡有什么不对,记得及时回报。”
蒋玉横无奈摇头,母亲总是这般将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连吃个饭都吃不安生,不是他自夸,对付兰庭这个连牙都没长齐的人,真的不用这么紧张,如母亲所说,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就算给他机会闹腾,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呢?
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这桌菜上,小美人让人送来的,怎么能不好好的吃完?以往他吃几口就不乐意吃了,这会儿却是没个够,恨不得连盘子都吞掉才好。
蒋夫人见他吃个饭都摆出这副模样,脸上闪过一抹厌恶,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嫌自己恶心。幸亏兰舟一直是自己带着的,没跟着他这个老子学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果自己唯一的孩子也长歪了,自己这一辈子可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兰庭他们吃过午饭,稍稍歇息了一阵,便让人备上厚礼去看自己的老师了,只是没想到的是,走到府前,竟然看到张蔚然直直地跪在大太阳底下,看样子像是跪了不短的时间,额上满是汗水,嘴唇苍白,瞧着倒是可怜的,但是兰庭现在心硬如铁,一眼都没看他,对着家丁说:“烦劳通禀老师一声,就说他知错的学生蒋兰庭上门来告罪了。”
张蔚然却是一脸欣喜,强忍着自己膝盖上的疼痛,想往兰庭身边挪动两步,但是就在快要够到的时候,兰庭快速往后退了一步,她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兰庭,你怎么……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我现在因为你有家回不得,你还想我怎么样?我爹娘就在这扇门后面,他们不愿意见我,说是没有我这个女儿了,我要怎么办?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却置身事外?”
魏敏在以前就知道这个张蔚然不是省油的灯,今儿听到她用这般可怜的声音恳求兰庭回心转意,却又将所有的过错推在兰庭身上,就忍不住一阵好笑,却也觉得有些可怜。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都是畏首畏尾,听从父母之命,就连三姨母,如果不是父亲强势的话,恐怕这会儿也嫁给了别人。张蔚然是个大胆让人敬佩的女子,为了爱没有任何错,但是她却生出了用歪门邪道的心思,这样让人十分厌恶,所以魏敏站在一边平静地看着。
兰庭一言不发,张蔚然没有得到他的答复,心里一阵难受,看着他身边的魏敏,忍不住一阵气急败坏:“你来我家,为什么还要带着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欺辱与我还不够?还想伤害我的爹娘?”
魏敏迎上她那双愤怒中却又带着阵阵得意的眼神,她当即就明白过来,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坦然地看着前面,想来这会儿京城的家里也该是不太平的厉害,虽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当看到始作俑者冲着她做出得意不已的样子时还是一阵难过。三姨母,她的母亲,这会儿只怕是伤心的厉害吧?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但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因为她比谁都渴望家里一片宁静和乐,而那些想要在魏家掀起腥风血雨的人,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柳云用心险恶,想做魏家的主,她就要让她身败名裂,之后再没有办法混迹于京城。
就算是亲人又如何?当你的善待成为别人手中利用的工具时,想来没有任何人能干站在那里做傻子罢?她不仁我不义,既然已经到这步境地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张蔚然见魏敏没有回应自己,心头一阵恼怒,可是当着蒋兰庭的面,她不想表现的太过刻薄。现在爹娘紧闭家门不让她进去,如果他再不要自己,这一辈可要怎么过?时间还漫长的厉害,往后的几十年,她不想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将就,更不能看着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缠绵,而且她的心一直没有被说服,她到死都不会放弃这个男人,她已经将全部的爱都交给他了,只有他的回应才能给她枯萎的心田注入一丝源泉,让她重现生机。
兰庭双眼盯着那扇被下人重新关上的门,从他紧绷的下颚能够看出,此时他很紧张,下意识地抓紧了魏敏的手,压根不在乎张蔚然这个时候在想什么,更别说她那双想要砍人的眼睛了。
张蔚然不能忍受自己被人冷落,还是强撑着跪行到兰庭身边,抓着他衣裳的下摆说道:“兰庭,若是你见到我爹,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他们要是不原谅我,我可怎么办呀?兰庭,你不能不管我啊。”
那扇紧闭的门被打开,只见方才的下人出来,走到兰庭身边说道:“兰庭少爷请,我家老爷说了,难为你还记得他这个老人家,以前的事情既然要好好的说,那就进去坐在一起说。您的朋友也可以一道进去。”
兰庭的脸上出现一阵狂喜,这真是他没想到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魏敏,笑着说:“走吧,只怕一会儿是要挨训斥的,到时候你站在旁边可别笑,给我点面子。”
魏敏原本低落地情绪顿时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其实兰庭是个堪称于完美的人,当初在一起念书的时候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办不成的一样,得到的总是别人的夸赞,挨骂倒是没听过的,说真的她还真有几分好奇。
张家是诗书世家,从院子里景致的优雅别致就能看得出主人家是个怎么样的人,谁能想到本该注重礼法的人家会养出张蔚然那般大胆的女子来。她是真的很佩服张蔚然的勇气,也许在现代会好些,可是在古代,所有出个的举动都会被别人当成不可饶恕的罪过,大环境如此,倒是让人万分的无奈。
看到那位不苟言笑的张先生时,魏敏觉得周遭的气氛顿时变得冷凝起来,想来他还在生兰庭的气,所以脸色那般严肃,让人不寒而栗。
“我当你眼里已经没有了我这个老师,不说别的,我竟是教了个白眼狼。”
兰庭神色愧疚地站在那里,开口说道:“老师骂我也是应当,当年未曾当您面说一声道别,确实是兰庭的错处,只求老师别气了,学生带了您最爱喝的酒来。”
张先生看着已经长得这般高大俊朗的学生,心里也是感触颇多,这个孩子自小就聪明有礼,绝对不可能做出不告而别的事情,当初蒋家来退亲他确实很恼火,可想了想像那种人家,蔚然就算嫁进去过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谁知道没多久兰庭就消失不见了。
当中有异样他知道,但是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却没有找到人他也实在是无奈,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却找到了兰庭的去向,其实是他叮嘱了人照看,她才能平安到京城的,谁知道此后这孩子的心就这么收不住了,让人失望的很。
“你在外面受苦了,瞧瞧你这身……又瘦又黑的。我知道那要让你为难了,你以后不用管她,让她多撞几次南墙,她就知道错了。”
兰庭想了想还是说:“老师最疼她,看她那样,我知道您心里也难过。我的朋友十分喜欢您的字画,没有提前与您打招呼,还请您不要生气。”
张先生无奈地摆摆手:“如今鲜少有人上门,自从蔚然不听话,总是瞒着我想要跑,我已经没了那个心思。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受到心情的影响,这么多年没动笔,也许我已经写不出当年的韵味了。还得人喜欢,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当年我心里虽然不高兴,可是后来也想明白,那不是你的错,你打小跟在我身边,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倒是你不怪我才是。”
自打回到江南以后,魏敏是第一次见兰庭笑得这般真心,就像是这阵子缠绕在他心头的所有烦恼在刹那间烟消云散,她也高兴。
兰庭神情激动,眼眶微红:“学生怎么会,您是除母亲外,对我最亲的人,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就算您将我拒之门外,我也一直当您是我最重要的人。”
张先生抿紧唇在兰庭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来了这么久,你不给我介绍下?”
兰庭首先将魏敏拉到面前,笑得有几分腼腆:“哪年我落魄时,多亏她救了我一把,这么多年我能有这般成就,多亏了她。”
张先生心里十分喜欢兰庭,现在瞧着兰庭的态度,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没什么希望了,当即说道:“是个俊俏有灵气的姑娘,你得好好的对人家才是,可别做混账事。蔚然的事,我晚些和你说。”
张蔚然在外面跪着十分心急,求了站在门外的家丁好几次,不管说的如何声泪俱下,那人都说自己不敢忤逆老爷的意思,硬是不理会。
她很想知道爹到底和兰庭说了什么,有没有提起她?有没有劝过兰庭,恢复两家的姻亲关系?应该会吧?爹应该知道她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她什么都不求,只想做兰庭的娘子。
张先生不管和众人说的多么投机,但是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女儿,总归是自己的心肝肉,不心疼那是骗人的,可是对这个一根筋不会拐弯的丫头,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蒋兰庭的心里一样有她,哪怕他就是忍着蒋家那些人,肯定会促成两人的亲事。可方才兰庭看着那位周身贵气的小姐,眼底满是浓浓的爱慕,他哪还能说得出口?真是痴儿,人家心里完全没有她,所以又何必自取其辱呢?自己送上门的人,谁会愿意珍爱?这个孩子怎么就看不透呢?
兰庭知道他和蔚然的事情迟早得有个说法,他敬重恩师,更不想让恩师因为这件事情一直难过,趁着敏姐儿和图拉兄妹两说笑的时候,开口将恩师拉到清净的地方,犹豫片刻说道:“老师,我待蔚然如妹妹一般,我们之间兴许没有一起过日子的缘分,我不想伤害她,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才好。轻话重话她都听不进去,我知道老师十分疼爱她,所以……”
张先生摆摆手苦笑道:“我看得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何这丫头竟会这般的冥顽不灵,我将她关在门外就是想她能够想清楚。你师母也和她说了多次,强扭的瓜不甜,偏偏她听不进去。给你添麻烦不说,我更怕她太过执着而生出祸害人之心,那我可算丢尽了脸面。”
兰庭一阵尴尬:“她终归是个大家小姐,老师将她关在门外,若是给旁人看到了,她如何受得了?她本就是个傲气的人,若是对您生出怨心,兰庭心里实在难安。”
张先生想也正是这个理,对着外面的人说:“去将小姐叫进来,让她去见见夫人。兰庭,我们也去罢,我一直没和你说,你师母为了这事已经气病了,我多年不愿原谅她就是为此。为人子女不管有天大之事,却将自己的母亲伤害至此,让我如何认她?她幼时,我手把手的教她如何做人,谁成想到头来她就是这般回报她的父亲的。”
兰庭心上的愧疚更深,走到门口犹豫一下走进去,一阵药香扑鼻而来,师母当是伺候的人进来,无力地说道:“我想躺一会儿,你们出去吧,等老爷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好问问蔚然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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