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打理苏府内务,这对苏绍谦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何况,还有萧夜华难测的心思,苏绍谦的起复,她将来的婚嫁……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操心,实在没必要将精力浪费在原本就没有问题的苏府内务上。
想到陌颜这段时间早出晚归,赵氏也知道她不是托词,也只能接受:“既然如此,就先让她管着,等我分娩之后,我再来打理!”
之前有李清芬威胁,她还能勉强接受与钱姨娘合作,但现在苏府尘埃落定,想起以前钱姨娘母女跟随李清芬所做的事情,心中难免有些龃龉。
苏陌颜点点头,如果赵氏有能力掌管苏府内务,那她会更加放心。
外力再相助,也不如赵氏本身强大起来更安全。
“既然如此,那就让钱姨娘起来,回自己的院子吧!”赵氏并不愚笨,既然这段时间她的安危要倚重钱姨娘,自然就不能对她太苛刻,“薄暮,去拿几样料子送给钱姨娘,就说我怀有身孕,这段时间脾气不好,让她别放在心上。”
薄暮领命,自去取钥匙开库房。
“陌颜,许真的事情……”赵氏犹豫着道,有些难以开口。
苏陌颜摇摇头,道:“许真这个人不能轻纵!他是车夫,本就要眼观四处,注意四周的动静,没有及时发现前面有惊马,此其一;发现惊马非但不救我,甚至连示警都没有,只顾着自己逃命,此其二;事后非但不认错悔改,反而巧言令色,想要糊弄我,遮掩自己的过错,此其三!这样的人如果不加惩戒,如何警惕府内的下人?”
“我也知道他这次是犯了大错,只是,看着他的父母是在哭得凄凉,我心中不忍。”赵氏叹息道,神色颇为为难。
苏陌颜问道:“听说许真父母对娘有恩?”
“那时候你刚出生,我身体不好,乳汁少,几乎养不活你。是许娘子隔着墙递了几天的羊奶给我,说是让你喝的。虽然说那时候你淘气,把羊奶都打翻了,没怎么喝上,但毕竟是许娘子的一片心意……”
赵氏说着,叹息道,“这人哪,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那时候整个苏府都跟着落井下石,作践我,许娘子有这份善心实在难得,我心里一直记着她的人情。她就许真这么一个儿子……”
“这倒也罢了,只是这家人太过刁钻,都不是良善之辈!”想起钱姨娘转述的那些话,分明跟许真是一路货色,苏陌颜实在难有好感。
赵氏反而神色宽和:“她那是急怕了,说话难免没有分寸,不是存心的。将心比心,若是有人要分开陌颜你和我,我心里只怕要痛死了,就算拼死也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啊!”
听到她这样说,苏陌颜一时间无法再说些什么。
“若是陌颜你出事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饶了他,绝不会为他求情,可现在陌颜你平安无事,你说能不能饶了许真这次,就这一次,再没有下回了。”赵氏央求道,“人在最落魄的时候,就是一句好话,一个笑脸,心里都觉得暖洋洋的,更别说许娘子那几碗羊奶了。若是我使得她骨肉离散,心中只怕永远都安稳不了。”
“既然娘你这样说,那就饶了他这次,不必赶出府,但该罚还是要罚,就杖责三十,以儆效尤吧!给父亲赶车的差事,许真也不能再做了。”
既然赵氏这样苦苦哀求,苏陌颜也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惹得她难受,心里一直惦记着,想了想,便痛快地答应了。
赵氏松了口气,神色顿时缓和下来。
“陌颜,听说你在街头遇到了惊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就在这时,门帘一掀,露出了苏绍谦殷切到几乎是讨好的脸,随即又一脸震怒地道,“陌颜你受到这样的惊吓,全是那群奴才护主不利,你放心,父亲一定为你出气,将那些没用的奴才统统打死!”
“多谢父亲,不过,这件事还是让母亲来处置吧!”苏陌颜淡淡地道。
苏绍谦讨好地道:“既然陌颜你这么说,我当然听你的。”随即,又一脸小心翼翼的期待,“怎么样,陌颜?林公子怎么说的?有没有说不再追究我们苏府?”
苏陌颜故意眉头微蹙,十分为难地道:“我已经将苏府的情况跟林公子说了,他倒是不计较,可是听说林相和太后娘娘十分震怒,他也劝不住。林相还好说,公务繁忙,一时只怕也抽不开身,但太后娘娘那里……”
她故意顿了顿,显得十分困难。
“太后娘娘那里怎么办?”苏绍谦立刻焦虑地问道,心急如焚。太后娘娘,那是皇上的亲娘,一句话下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苏陌颜咬咬唇道:“太后娘娘心疼林公子,不肯罢休,林公子百般劝阻也没有用。”
苏绍谦立刻急得如火锅上的蚂蚁一般,短短半天,嘴角已经起了好几个水泡。
“老爷您也别太急,咱们慢慢地想办法。”赵氏见状,柔声劝道。
苏绍谦焦躁地道:“想办法?太后娘娘那边,我们怎么想办法?原本隆兴长公主还算能帮的上忙,但现在,长公主完全不搭理我们这边了,压根就没人能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上话,怎么想办法呀?”
见火候差不多了,苏陌颜迟疑地开口道:“林公子说,他有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什么办法?你说!”苏绍谦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问道。
“林公子说,过几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诞,林公子说让我进宫去为太后娘娘贺寿,到时候他想办法让我见见太后娘娘,跟太后娘娘说清楚咱们苏府的事情,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对于太后寿宴的事情,苏陌颜早就和林鸿渐讨好了词。
若是换了往日,能够参加太后娘娘的寿宴,苏绍谦早就喜上心头,生出其他心思,但现在,平息太后娘娘的怒火才是当务之急,急忙道:“那陌颜,咱们苏府全府人的性命,就全靠你了,你千万要向太后娘娘说清楚啊!”
“我会尽力,但究竟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证。”苏陌颜并没有把话说死,竭力表现出此事的艰难。这样,事成之后,苏绍谦才会觉得她这个女儿重要!
修林园,钱姨娘的院落中。
“姨娘,疼不疼?”苏锦芳小心地将药酒涂在钱姨娘红肿的膝盖上,轻轻揉着。
钱姨娘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你这样揉,淤血都散不开,有什么用啊?”说着,拨开苏锦芳软绵绵的手,自己用力揉着,药酒效力渗入红肿的肌肤,火辣辣的疼。她却知道这时候不能将就,咬牙忍着,将淤血揉散。
“姨娘,夫人怎么能这样对您呢?”苏锦芳眼圈泛红,干脆将药酒往桌上一放,既心疼又愤怒。
钱姨娘苦笑道:“毕竟,从前我跟着李清芬做了不少事,也曾经苛待过夫人,再加上三小姐毁容的事情,夫人记恨你我母女,借机发作,也很正常。夫人毕竟不像李清芬那么狠毒,这口气出了,心里舒坦了,反而对你我是好事。”
再说,从前跟着李清芬,她什么罪没受过?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她要是真记恨,之前姨娘你跟李清芬对着干,保护她的时候,她怎么不发作?姨娘你教她打理内务的时候她怎么不发作?她没有怀孕的时候怎么不发作?”苏锦芳连珠炮地道,“我看,她根本就是过河拆桥,是怕姨娘夺权!”
钱姨娘面色顿时变了,厉声道:“芳儿住口!”
三小姐对夫人何等看重?倘若知道芳儿说过这些话,怎么会轻饶她?
苏锦芳也知道厉害,却又不忿,只能赌气似的咬紧了嘴唇,气鼓鼓的不说话。
钱姨娘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手轻抚上她的嘴,不许她咬唇,柔声道:“你该知道三小姐的心性,这些话不能再说。”
苏锦芳其实心里也明白,抱住了钱姨娘道:“我只是替姨娘委屈。”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这是从前造的孽,早晚要还的。再说,做妾的,哪有不受主母的气的?这是一条没尽头的路!”钱姨娘感慨道,随即郑重地叮嘱道,“所以,芳儿,无论如何,你要记住,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你千万别走姨娘的老路!”
苏锦芳重重点点头,忍不住道:“若是三小姐怪我和姨娘,我也就认了,可是,夫人她凭什么?如今的局面,可是三小姐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如今三小姐还没怎样,她倒是先作威作福了!”
莲花诗会上那场嫡庶之争绝非意外,不管多么顺理成章,多么天衣无缝,甚至从头到尾三小姐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她都坚信,这一切,是三小姐的手笔!
因为,她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也不信天上会掉馅饼,平白无故会有人站出来帮赵氏平冤,她相信的,只有三小姐的手腕!
所以,对于苏陌颜,苏锦芳是一万个心服口服,既信服又敬畏,不敢有丝毫违逆。
但赵氏,却还没有这个资格!
“这话也不能说,三小姐对夫人十分敬重,你该知道。”钱姨娘急忙警告她。
苏锦芳冷笑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夫人对三小姐如何,就值得商榷了。我倒是替三小姐抱不平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钱姨娘皱眉。
“姨娘,这次三小姐可是在街头遇到了惊马,险些丧命,若是夫人当真心疼三小姐,跟随的人都该杖毙了才是,可是,夫人居然还有心情听许真夫人求情,还有心情跟姨娘你置气,甚至,还替许真向三小姐求情呢!”苏锦芳越说神情越冷,“若是换了我,若是换了姨娘,你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钱姨娘微微一滞,若是她的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只怕没心思理会许真的父母……
“而且,我总觉得,她为许真求情,不是为了感念许娘子的恩惠这么简单!”苏锦芳分析道,“姨娘你想啊,许真的父母可都是管事,如果这次夫人保下了许真,他们还不死心塌地地为夫人做事?再说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后,别人会怎么说?三小姐要罚的人,夫人却保下了,可见这府里还是夫人说了算,以后再出什么事,还不人人都求到夫人那里去?到时候,她不知道要落下多少人情呢!”
钱姨娘心中一惊,随即又觉得苏锦芳危言耸听:“是你想太多了吧?”
“就算是我想太多了,夫人这么做也不地道。三小姐明明当场就能处置那些人,却送回来让夫人处置,这是给夫人的颜面,可夫人却驳回了三小姐的处置,她有没有想过三小姐的颜面呢?”苏锦芳愤愤不平地道。
钱姨娘更加摇头:“夫人只是心软,只怕没想到那么多。”
“我可不这么觉得,我倒觉得,我们这位夫人高明得很呢!”苏锦芳眼眸里闪过一抹精光。
钱姨娘失笑道:“她若是高明,还能被李清芬迫害成这样?”
“那叫非战之罪,那时候李清芬背景雄厚,连父亲和整个苏府都站在她那边,夫人再怎么算计也没用,反而会引起李清芬的注意,丢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躲起来,不声不响的反而高明,所以,她活到了现在;再说,她也不用做什么,有三小姐就够了!”
钱姨娘摇摇头:“那时候,三小姐可也没像现在这么有手段!”
“我说的不是三小姐的手段,而是三小姐当时的美貌!有这样的美貌,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三小姐长大了,让父亲看到,父亲绝不会浪费三小姐的美貌,必然会利用她攀附权贵,到时候,她的好日子不就到了吗?后来,三小姐毁容,却有了手段,她就躲在幕后,让三小姐冲锋陷阵……好了,现在李清芬被休了,她身份恢复了,还有了身孕,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就开始计较姨娘你从前的冒犯了……这种种,她可是一步都没错过……”
被苏锦芳这么一分析,钱姨娘竟然也觉得有些惊悚,随即又笑道:“是你把夫人阴谋化了,她只是懦弱心软,但对三小姐是真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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