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景易已猜测出宗宗那一下让她恢复了些许记忆。
内敛的景易从来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事实上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林欢喜安慰她。她从来都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只要发生任何意外,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他。
景易突然明白林欢喜为何那般迷恋自己,也许在她的世界里,他是引领她前路的唯一一盏灯。
太阳迟早会落,可这盏灯却不能熄灭。
景易将她拉起搂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要不……咬我一口?”
她没说话。
“听说咬人会发泄情绪,你要不要试试看?”
林欢喜闭了闭眼,张嘴咬上了他的肩膀。
她只是太恨了,压抑在心中的恨意让她近乎喘不上气来,林欢喜牙关用的力度越来越大,直到铁锈味充斥口中,她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林欢喜赶忙松开牙口,泪眼朦胧的看着着被鲜血浸染的衬衫,即使到了这种程度,景易面色依旧未变。
他笑着摸上她的额头:“好些了?”
林欢喜嘴唇颤颤:“……对不起。”
“你最不应该和我说的两个词就是对不起和谢谢,倒是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她捂着眼,迟迟没有动静。
“你从来不说,我也向来不问。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对不起。”
“我……”
“我饿了。”景易打断她,“陪我出去吃点东西,然后转一转,我还没有看过月牙镇的牡丹呢。”
“我不想出去……”
“算是为了我。”景易双手揽上她的腰身,直接打横抱起,进了浴室后,他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泼到了她脸上,冰凉的水珠子顿时让她清醒不少。
“我看看你的头,宗宗打你哪儿了?”
“后脑勺……”
景易站在她身后,小心拨弄开发丝,看到肿起一块,倒是不太严重,估计第二天就能消肿。
“现在疼吗?”
林欢喜乖巧回答:“不疼了。”
“那就好。”景易拿起毛巾浸湿冷水,拧开后垫在了她伤口上,说,“你哭了多久,宗宗就哭了多久,他还以为自己的弹弓是子弹,把你打死了。”
想到宗宗那啼哭的画面,林欢喜噗嗤声笑了下,看她展颜,景易紧绷的表情终于舒展。
透过镜子,她看到他衬衫上的血迹,皱皱眉,说:“你疼吗?”
“不疼。”他淡淡回答,“老婆的牙口这么好,我很开心。”
林欢喜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逗她开心,垂了垂眸,神色晦暗不明。
换好衣服又和家人说了声后,景易牵着林欢喜出了门。
月牙镇好玩儿的地方并不多,两人去看了牡丹园,又进了竹林,四处逛了圈儿后进了一家餐厅,景易大手一挥,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甜辣相加,应有尽有。
林欢喜皱着眉:“这么多都吃不完。”
“吃不完就声剩下,今天浪费一次。”
“哦。”
林欢喜拿起筷子,低头往嘴里塞着食物。
他冲她摊开手掌:“手机给我。”
林欢喜摸出手机递过去。
“密码?”
她又把手指头伸了过去。
打开淘宝,景易直接帮清空了购物车。
“给。”
林欢喜看了眼,兴致缺缺:“里面很多都是我随便加的……”
他淡淡说:“那我随便帮你买了。”
“……”
“你不用做这些的。”林欢喜放下筷子,“我知道你想让我开心,可是……”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你会开心。”景易打断她,双眸专注,“所以我只能做这些。你可以随便花我的钱,随便吃喝玩乐,随便买买买,只要能发泄你的情绪,你都可以随便做,只是别闷在心里。”
她嘴唇颤颤,眼眶又红了,哆嗦着声音说:“你以为……你是土豪啊,这么财大气粗。”
“嗯,我就是。”
十位数的资产足够称得上“土豪”二字。
大吃海喝过后的林欢喜的确缓解了憋闷的情绪。
两人漫步一会儿后,突然路过了林欢喜的高中学校。
正是上课时间,朗朗读书声从里面传来,她驻足,眼神猛然深邃些许。
她喜欢月牙镇,因为这里有着世界上最美的花,有着世界上最疼她的人;她也喜欢这所学校,因为这里埋藏着她的青葱岁月,她又厌恶着这所学校,因为她的岁月并不美好……
就在此时,忽听身边景易开口:“林欢喜。”
“我在听。”
“把这所学校买下来吧。”
他说。
林欢喜瞪大眼睛,满是愕然:“什……什么?”
“买下来。如果这就是你害怕的,那我会把它变成我们的所有物。”
景易立于身侧,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落在耳边。
他勾了勾唇角:“最主要的是,以前欺负过你的那些人的后代都会来这所学校,见了你,可能还要尊敬的叫一声林小姐。”
林欢喜低着头,迟迟没有言语。
景易落在她身上的眼眸深邃而坚定:“林欢喜,错的不是你,你不用哭,也不用因此自卑。你要抬起头颅,让他们看到你比谁都要高贵,”
他说:“我的太太,会过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第046章
下课铃响起, 身边尽是哒哒地脚步声。
毛毛雨还在下, 身边的男人替她遮挡住迎面而来的斜风细雨。她看着他没说话, 心头却因此一震,浅浅未名的情愫从心底腾升。
林欢喜笑了下, 说:“哪有人想买就能买的。”
景易一本正经:“有, 我。”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用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还是钱不够多。
“别开玩笑了。”林欢喜揽上他的臂膀, “走吧,我想回家了。”
他朝后看了眼, 攥紧她的手离开学校。
*
夜里。
林欢喜了无睡意,她睁开的眼眸清明, 奶奶惨死的画面始终徘徊脑海, 不曾离去。
看了眼躺在身边的男人后,林欢喜小心下床搬来电脑,又插上耳机,从网上找到了那部曾和景易一起看过的《城中少年》。
开头是熟悉的画面,清瘦的少年穿过远山云雾, 悠扬的音乐缭绕耳侧。
她盯着屏幕, 神色认真。
有画面闪过眼前, 林欢喜看到自己一个人蜷缩在房间里,闭门不见任何人,看着电视吃着一包又一包的零食……
剧情中,男主和爷爷发生争吵, 他跑出雨夜,等第二天回来,得知爷爷为了寻找他坠崖身亡。
景易演的非常好,少年的悲愤和自责尽显。
看他靡靡不振,一直教他读书的支教老师给了他一耳光,怒吼说:“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哭,你哭你爷爷能回来吗?我告诉你,永远不要抱怨已经失去的,要看看还留下的!”
背景沉默,电视里的少年攥着拳头,肩膀耸动。
当他哭了后,林欢喜也哭了。
啪嗒。
台灯打开,景易醒了。
林欢喜手忙脚乱擦干净眼泪,动作迅速的合上电脑,双目通红看他:“我吵醒你了?”
景易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他缓缓坐起,伸手将她揽到怀里:“睡不着?”
“嗯,我失眠了。”
心里有事,怎么能安然入睡。
刚醒来的景易声线喑哑:“那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灰姑娘?”
“不,这个故事叫工匠和镜子。”
沉默一会儿:“我没听过……”
“从前,有一个工匠。”他声音低沉,语调不紧不慢,林欢喜听着,心里骤然安稳下来。
“工匠有个漂亮的妻子和两个可爱的儿子,他们一家四口过得幸福而又美满。可在一次意外中,工匠失去了他的两个孩子……”
林欢喜心头一颤,看向景易。
他眸色平静,继续说:“至此后,工匠靡靡不振。就这样过了很久,工匠发现自己房间里多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不是普通的镜子,它能看到工匠的过去。”
“于是工匠坐在镜子前,日复一日沉浸在幸福的过去里,在那里,他两个可爱的儿子还活着,他的人生还没有因此崩塌。就这样,工匠守着镜子,闭门不见任何人……”
“工匠的妻子试图毁掉镜子,好把丈夫拉回到现实里。没想到工匠大发雷霆,赶走了妻子,妻子伤心欲绝,再也没有回来……”
景易抱紧林欢喜,闭着眼睛继续说:“终于,工匠在镜子里看到了最不想面对的过去,可这次除了看到两个儿子的意外离世外,他还看到了伤心欲绝的妻子,此刻的工匠才明白,在这件事里,他失去的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受到伤害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可走不出来的却只有他一个。”
他垂了垂眸:“如果你是工匠,你会打碎镜子回归现实,还是守着镜子度过一生?”
她鼻翼动动,拉紧他胸前地衣襟。
“我这是这很难,可你必须去面对。不过这次……”他说,“有我陪着你。”
林欢喜闭上眼,任凭眼泪落满脸颊。
她突然想起,自己都这样痛苦难过,那深爱奶奶的爷爷……会不会更加难过?
*
近日月牙镇都有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林欢喜来到后院,看到老人坐在葡萄藤架下的摇椅上,背影苍老而又孤寂。
“爷爷。”叫了声后,林欢喜走向他身边,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怎么不穿外套?”看着她身上的短裤和露出的手臂,老人皱了皱眉。
“我不冷。”
爷爷拉起林欢喜的手,重新闭上眼睛:“你们快走了吧?”
“嗯……”她低低应了声,“易哥还有工作,可能这周就走。”
老人没说话。
耳边是雨滴落地面的声音,爷爷攥着她的手收的很紧,望着那已显老态的手背,林欢喜心里突然酸涩起来。
“其实当时奶奶她……不是自己走进林子的,是有人……有人骗了她,骗她说我在里面,所以她才……”
“我知道。”
爷爷这么一说,林欢喜彻底愣了。
呆呆看向老人的侧脸,他依旧神色平静,说:“这是谁告诉你喽?隔壁那个婷丫头?”
林欢喜红了眼眶:“那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
爷爷笑了下,语气慢慢悠悠:“爷爷和你四叔想瞒着你,这事儿也不能和你说呀,你那会儿那么大点,哪能受住。不过你现在长大了,知道也就知道了。”
他是怕林欢喜受到打击,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那时的林欢喜也怕爷爷受到打击,所以彼此隐瞒,守着秘密度过一天又一天。
林欢喜咬紧下唇,忍不住哽咽出声:“那您不恨吗?”
“恨啊。”老人闭着眼说,“哪能不恨,可日子久了,也放下了。”
“囡囡。”他突然看向林欢喜,浑浊的眼睛中带着笑意,“爷爷再过两年就去找你奶奶了,你不一样,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些事,该放就放,憋在心里搞垮了身体,你奶奶看到该不得劲了。”
说着,他慢慢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向外走去。
林欢喜抽了抽鼻子:“您去哪儿?”
“过几天是你奶奶生日,我让李裁缝给你奶奶做了身衣裳,等我取来给她烧去。”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我们可以等给你奶奶过完生日走。”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景易的声音。
她双脚踏上椅子,紧紧环膝,垂眸看着地上的雨渍,说:“景易,我会打碎镜子。”
他说的对,也许那很难,可她必须要走出来,为了她,也为了那些关心着她的家人。
景易欣慰一笑,大手摸上了她的发丝。
兜里的手机传来响铃,他拿出看了眼,走到远处去接通。
周洲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喘着粗气说:“你让我查的那两个人查到了,姜婷婷家底干净,不过人不怎么干净。”
小心朝林欢喜的方向看了眼,道:“继续。”
“姜婷婷和一个男的私奔后,嫌弃这个男的穷,然后去夜场做了公主,那男的知道后把她赶走了,这会儿姜婷婷也怀了孩子,是不是这个男的就不清楚了。”
“还有呢?”
“还有你让我查的那个丁萱菲,他们家有点家底,爹妈都是开公司的,之前是小公司,现在做大点了,底下肯定不太干净,我有个朋友之前是这个公司的会计,从他口中得知,偷税漏税的活儿是没少干。”
他垂眸看着脚尖,半天没作言语。
“易哥,还有事儿吗?”
“有。”他说,神色晦暗,“现在你让人把姜婷婷做的那些事散布在月牙镇和她工作的地方,传的越大越好;然后直接举报丁家公司,我在商界有不少合作伙伴,以我的名义传达下去,任何人都不准帮助丁家,我相信他们会卖我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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