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芳洲等人被带到大殿时,朱樱宝正冷立着不语。梁佩纹跪在地上,同样沉默;可向芳洲却从她紧绷的背影里看出了她的不安和惊慌。
看到向芳洲与江意芙,朱樱宝眼珠转了转,原本带笑的嘴角紧抿。
“纹嫔,他们就是你抓住的凶手?”朱樱宝目光紧盯着向芳洲,眼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总之那复杂悲哀的感情,让向芳洲难受极了,她辜负了朱樱宝对她的期望,还是走到了寂然崩裂的这一步。
“是。”梁佩纹稳了稳心神,看到愤恨瞪她的江意芙,心里又有了底。总之不管今晚公主是生是死,江意芙谋害公主这个罪名是坐实了的。
“妾亲眼所见江良仪掐住公主的脖子,欲置公主于死地。娘娘如果不信,可以把公主颈上的掐痕与江良仪的指痕对比。”梁佩纹徐徐道,眼角看到面无表情的向芳洲,心里突然一跳。
朱樱宝冷冷扫过被堵住嘴的江意芙,“本宫要问她话。”
有太监忙取下堵住江意芙嘴的布条,然而这一取,江意芙刺耳尖锐,恶毒不堪的话就连连蹦了出来:“朱樱宝,你女儿活不成了吧?呵,你再怎么有能耐还不是毁在了我手里,我看你没了孩子做倚仗,在皇上眼里还算个什么……”
朱樱宝气的身体都在抖,她极力忍住上去撕碎江意芙的冲动,问她:“你就这么恨我?可你为什么要害朝朝?”
江意芙怨毒一笑,嘲讽的看她:“你们都觉得我蠢,我不该坐在那个位子上,可你们难带就配坐上高位吗?我就是恨你,你害我落到这个地步。我动不了你,可动一个孩子也是够解恨的,怎么样,你女儿快死了吧?你竟然还有心思来审问我,还不去准备给她收尸——”
那后面的话简直恶毒极了,听的梁佩纹眉头微挑,心里也兴奋起来。
这样,江意芙是必死无疑了,而公主恐怕也……真的活不成了吧!
这样成功的计谋,真是让谋算者痛快极了。
江意芙正恶毒的咒骂着,冷不防一个茶杯砸到了她脸上。她被砸的身形趔趄,脸上的血留下了模糊她的视线,满眼血红里,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踹上她心窝的脚。
江意芙心口剧痛,脸都疼得扭曲了。她匍匐在地上,惨叫一声,吓得一直神游的向芳洲回过神来。
向芳洲惊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朱樱宝隐忍不住爆发出巨大的怒气,一个杯子砸到江意芙脸上,而后觉得还不解气,奔过来一脚就踹到了江意芙胸口,然后又用力的踢了她好几脚,那剽悍残忍的样子,让大殿里的人噤若寒蝉。
他们只敢看着朱樱宝发狂,无人敢上前规劝一句。毕竟殿里的公主生死难料,而这罪魁祸首又口出逆言,宝妃娘娘不怒不气才怪。
江意芙被朱樱宝用力踢打的哀叫连连,在地上滚来滚去如同一个恶鬼。而朱樱宝同样面目狰狞,暴戾极了。那浑身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暴戾和凛冽杀气,倒有钟唯懿发脾气时候的样子。
朱樱宝心里恨极了,管也管不住自己心里想杀了江意芙的念头。直到她踢得没有力气,停下在一边喘着粗气,江意芙也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众人才回过神来,看着这残暴和血腥不知所措。
“娘娘,常公公请您进去。”朱樱宝犹不解恨的瞪着江意芙,冷冷扫过梁佩纹和向芳洲,跟着前来传话的宫女进了内殿。
大殿里的梁佩纹紧绷的身体一下子软下来,想着刚才残暴的朱樱宝,背后已经是冷汗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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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醒了?”朱樱宝紧盯着常林士,眼里的期盼和紧张像一跟紧绷的弦,仿佛只要常林士说一个不字,就会断裂。
看着屏住呼吸的朱樱宝,常林士露出个欣喜的笑:“恭喜娘娘,公主醒了。御医为公主施针救治,公主已经缓过来了,至于剩下的,就靠平日里的调养照顾了。”
朱樱宝眼里的惊慌失措如潮水退去,身上的戾气也慢慢敛去。她失神又疲累的笑了,“我要看朝朝。”
常林士慌忙拦住她,劝道:“公主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御医还在诊治中,娘娘先别急,等御医出来了娘娘再去看小公主,娘娘先等一等好不好?”
那话的后面几乎都是恳求了,朱樱宝奇怪的看一眼常林士,然而看不出什么端倪。他眼里的笑是真的,没有慌乱和惊惧。
他应该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吧?朱樱宝心里自我安慰的想,常林士大概只是想告诉我朝朝醒了。
朱樱宝心里平静了许多,宫女战战兢兢的给朱樱宝换了衣衫,收拾了妆容。方才他们在内殿,都听见了江良仪的咒骂和惨叫声,看来这个宝妃娘娘,可真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
等朱樱宝出去的时候,江意芙已经被拖走了,大殿里就还剩梁佩纹,向芳洲和一干宫人跪着等候。
钟唯懿还是没来,朱樱宝心里郁郁,然而却也松了一口气。如果他在,自己怕是没这么容易审问江意芙,暴打她一顿泄恨吧!
缓缓呼出一口气,朱樱宝坐在软座上,冷冽着声音问梁佩纹:“纹嫔是怎么发现江意芙谋害公主的?还这么准,就找到了他们?”
梁佩纹打起精神,语气平稳道:“妾原本是准备回寝殿的,可是经过茶房却听见里面有吵闹声。妾一时好奇便进去了,却看见,江良仪和向贵人正在加害公主,江良仪掐着公主的脖子,向贵人她在喂公主喝什么……”
“你在说谎!”朱樱宝忽然打断梁佩纹。
梁佩纹身子一抖,心里慌乱脸上强撑着笑道:“娘娘怎么知道妾在说谎,这些可是妾亲眼所见。”
“你说江意芙掐着公主,这个姑且算作事实,可向贵人喂公主喝了什么东西,却是假的。因为向贵人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水渍,朝朝不会安静喝下那东西的,她如果挣扎那向贵人身上一定会有痕迹,然而本宫除了在向贵人脸上手上看到抓痕,身上却是没一点水渍污迹。你说,公主这么小的力气,能抓出这么多痕迹来吗?”朱樱宝冷冷一笑。
梁佩纹试着辩驳:“那是向贵人身上的水渍已经干了,毕竟这么长时间了……”
朱樱宝嘲弄一笑,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向贵人今天穿的是月白色冬衣,这么厚的布料能这么快干?这大殿里可没有火烤!而且,这种布料最容易留下污迹,即使是溅上清水,也会留有印记。那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恐怕不比清水干净,纹嫔你告诉本宫,那个印记去哪儿了?难道,是你洗干净的?”
梁佩纹被朱樱宝讽刺的脸色难看极了,然而又反驳不得,只能跪着哑口无言。
朱樱宝终于问到了向芳洲,然而向芳洲什么辩解都没有说,只是平静的看着朱樱宝道:“是妾的错,犯下这些罪过。公主的确是江良仪所伤,是妾没用,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我护不住公主。”向芳洲语气带着一丝颤抖,眼里浮出蒙蒙水汽。“娘娘身边早有耳目,妾有所怀疑却没有及时告知娘娘防范,是妾的过错。妾不想为自己辩解,此次害公主的,除了江良仪另有其人,她只是一个棋子,主谋仍在,还请娘娘明察!”
朱樱宝的呼吸紧促,听着向芳洲的话忍不住问:“你早就知道了?那江意芙是被谁趋势?除了她还有谁想害朝朝?”
向芳洲淡淡一笑,说不出的心灰意冷。她侧目,看向梁佩纹:“这个,就要问纹嫔娘娘了。妾已经把该说都说出来了,那不该说的,就由纹嫔来告诉宝妃娘娘吧!”
朱樱宝把目光转到梁佩纹身上,眼里寒光涌现。
没想到梁佩纹真的也有参与其中,那么还有第四个人吗?
“纹嫔,你想说什么?”朱樱宝起来慢慢走向她。
梁佩纹急急为自己辩解:“娘娘你别听她胡说,妾什么也不知道,妾什么都没做!”
向芳洲却忽然道:“那秋浓是谁派来的?纹嫔你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持,渔人得利。纹嫔你真的是那个渔人吗?”
梁佩纹心里一跳,看着走近的朱樱宝忽然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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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真的是准备回寝殿了,然而却抓到一个小宫女,说江良仪意图谋害公主,让我去阻止。妾就带着人急忙赶了过去,那时江良仪已经与向贵人撕扯在一起了。妾当时并没有想那个人是谁派的,就只想着可以一起除去江良仪与向贵人,就冲动的过来禀报娘娘了。妾没有骗娘娘,妾真的只是抓了江良仪,其余什么也没做。”梁佩纹跪着脸上满是泪水,说话时全是真情实意,看不出虚假和蒙骗。
朱樱宝沉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向芳洲在一旁冷静道:“妾当时是追着公主去的,进的第一个茶房里有热水,想来是想烫伤公主。第二个茶房就是江良仪忍不住对公主动手,而纹嫔却来了。妾不知纹嫔与江良仪谁是主谋,但妾想,想害公主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
朱樱宝冷冷看着还在哭诉的梁佩纹,心里烦躁不已。
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两面三刀,虚情假意的。也不知道她是否看走了眼,其实向芳洲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本宫为什么要相信你们的说辞?你既然说了要谋害公主的不止一个人,那你们可能全都是凶手!”朱樱宝闭眼又睁开,真不知道怎么查出凶手,又或者说避开这阴暗可怕的一切。
“妾没有想害公主,妾什么也没做,妾是无辜的,娘娘您要明鉴!”梁佩纹明白了,朱樱宝还不确定他们几人里面谁是主谋,也没有证据无从查起。那她只要咬定了自己什么也没做,是清白的,朱樱宝就动不了她。
而且朱樱宝怀疑的对象太多了,毕竟这宫里还真的是谁都想害他们。那她就可以把水搅得更浑,卷进更多的人,让朱樱宝无从下手,她也不用担心被查出来受惩罚了。再者说,他们都是有家世背景的,朱樱宝轻易动不了他们,还有皇上在,不能眼看着后宫被朱樱宝搅得天翻地覆。这件事找不到真凶,也只能让向芳洲和江意芙背黑锅,降罪于她们了。
梁佩纹哭着嘴角微勾,眼里闪过诡异的光。
两厢僵持时,殿门忽然打开,有太监唱喝道:“皇上驾到。”
朱樱宝冷眼看去,果然是一脸阴沉幽深的钟唯懿来了。
而他看见满脸泪迹的梁佩纹时,眼里的冷戾更盛。
前行至与朱樱宝冷漠的眼神相对,两人皆是一脸凌厉暴躁,两场风暴交汇,那压迫与骇人的气场,让大殿里的所有人噤声闭气,唯恐惊到盛怒的王者。
“皇上来了!”朱樱宝嘴角轻勾,她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大殿里凝滞的空气。
钟唯懿看到她眼里的愤怒与讽刺,心里也是一阵怒气上涌。
他没有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期待和欣喜,她甚至根本就不希望他来。
在御书房密室内与心腹商议新政秘事的钟唯懿被紧急请出,也许常林士也明白不该在这个时候惊动钟唯懿,可是在看见朱樱宝崩溃残忍的打江意芙那一幕后,常林士无计可施,只能请他出来压震全局了。
如果钟唯懿还不出来主持大局,那么暴怒的朱樱宝看到还没清醒的朝朝,恐怕又将是一阵腥风血雨。
朝朝还没有脱离危险,否则常林士也不会阻止朱樱宝去看朝朝了。但是当时朱樱宝再不离开,江意芙可能会被她弄死。朱樱宝再高贵受宠,私刑害死宫妃恐怕不容易善后,尤其是江家正处于关键地位,江意芙一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既牵扯到朱樱宝,也会干扰到钟唯懿的新政大事。
所以江意芙不能死,梁佩纹也不能动。这多么难做啊,要害朝朝的凶手一个也不能收拾,朱樱宝暴怒之际肯定不会听常林士的劝的,她一冲动可能就是祸患,所以钟唯懿不得不出面做个决断了。
☆、文之九十 她根本就不相信他
“公主怎么样了?”钟唯懿没有再看期盼的望着他的梁佩纹,冷凝着脸色问常林士。
“公主正在救治中,想来公主鸿福齐天,定能安然无事。”常林士小心翼翼的答道。
朱樱宝从钟唯懿进来,听见他的这个问句后就一直沉默,这会儿听到常林士的话心里竟有点酸涩和委屈,索性不看钟唯懿,免得更控制不住自己那突如其来的脆弱和酸楚。
钟唯懿深深看了她一眼,负手走到主座旁。“常林士,主谋抓到了?”
常林士哈腰道:“回皇上,主谋都在殿下跪着呢。他们俱都承认了罪行,正等着皇上的旨意。”
钟唯懿凝眸,视线锁着倔强的站着不肯向他低头服软的朱樱宝。也许只要她一个期盼的眼神一滴娇柔的泪,他就会为了她和朝朝,尽数处罚了这些女人。
可朱樱宝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越不去的槛。她盯着自钟唯懿进来就松懈了些的梁佩纹,心里难受又别扭极了。她本来是可以求钟唯懿为她做主的,可是心里却从没有乞盼过他的怜惜,她根本就不相信他会为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和不智之举。
“是什么人?”钟唯懿眼里阴霾更浓。
“有江良仪,向贵人,还有纹嫔——”然而常林士话还没说完便被梁佩纹的哭诉打断:
“皇上,妾没有做过伤害公主的事情。妾是清白的,求皇上明鉴!”梁佩纹委屈无助的望着钟唯懿,眼泪簌簌的往下落,跟不要钱似的。那悲凄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同情,仿佛她真的是冤枉的。
钟唯懿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她。
梁佩纹哭诉了几句,没有人理她,她的表演就成了一场闹剧。
朱樱宝也因她的泣诉转过身看她,只是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梁佩纹心里怒急,抹着眼泪对朱樱宝道:“娘娘,妾真的没有害公主,主谋都是江良仪与向贵人,妾也只是亲眼见到才知情的。妾是清白的,娘娘要相信妾啊!”
朱樱宝漠然道:“是吗?”
她转身,看着钟唯懿,吐字清晰,毫不留情道:“妾不相信任何人。今日抓到的疑犯,妾觉得都是主谋,他们害公主成现在这个样子,妾心里恨极了。妾谁也不想放过,还请皇上明查,对凶手严惩不贷,还公主一个清净!”
钟唯懿眼眸眯了眯,幽幽道:“谁也不相信?”
“是。”
“如果今日朕不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没有朕的旨意,你能怎么处置?
朱樱宝抬眸看着钟唯懿,眼里有疯狂和痛恨。然而钟唯懿却透过她的目光,看见了她内心的柔弱和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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