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音公主知道宁思是被母亲接进宫里来的,对于隆盛帝和皇后的用意她也能猜到几分,虽然有些同情宁思,却也知道这事大意不得。不过澄音公主想跟宁熹说的却不是这个,话锋一转,道:“母后将堂嫂接到宫里来之后,福王世子的后院身份最高的就是那一位侧妃了,王妃婶婶常年礼佛不理事,所以,就把王府都交给了那为侧妃。”
“那位侧妃,是皇上指给福王世子的那一位?”宁熹才出月子没多久,除了回凉国公府给宁珍送嫁,就是这回进宫来给皇长孙过生辰了,上回还因为宁雪怡的出现,没机会跟人聊聊天说说话,这回更是没说两句话就被澄音公主拉来了,澄音公主说到福王府,宁熹才觉得,她似乎跟这个世界有些脱节。
当然,也不怪宁熹,妇人生产坐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等孩子大一些,常在外面走动,该有的人脉便又经营起来了。澄音公主如今嫁了人,做了林家妇,虽然还没有生养,但对这些也有些了解,为了照顾宁熹,还特意解说了一回,“是啊,就是那一位。亲王世子只能纳两位侧妃,另一个父皇不是许给白夜歌了吗?当然不会再有第三个。”
澄音公主对福王府没什么好感,福王当年受宠,她父皇虽然是嫡子,许多事情上还比不得那位皇叔。澄音公主那时年纪还小,可也记得福王府那两位堂姐对她的鄙夷嘲弄,澄音公主便是宽容,对福王府也生不出好感,更何况在皇家,成王败寇本来就是理所当然,若是当初父皇落败,他们一家落得福王叔一家的处境,她也没什么可怨言的,所以如今说起福王府的闲话澄音公主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只当是在说一件趣事。
“宁小熹你不知道,我那婶婶摆着一副用心礼佛不理人间烟火的面孔,堂嫂一进门,就将中馈交给了堂嫂。事实上啊,府里上上下下的都是婶婶的人,话里话外都说堂嫂年轻,凡事多听长者的话,事实上就是跟堂嫂说,你站着当个旗子就行,别妄想掌权。”澄音公主说着嗤笑一声,“堂嫂可不傻啊,知道争不过来,索性就不去抢那掌家权了,安安生生虽不受宠吧,但也算安稳。”
宁熹点点头,这倒像是宁思的做派,宁思说话不怎么好听,对不喜欢的人说话都带刺,但一直没真结下什么仇家,便是因为宁思不绵软的同时,还识时务,对于没什么胜算的事,索性不掺和进去讨人嫌。
“如今堂嫂被接进宫中,那位侧妃可就不同了。大约是想着等堂嫂回去了,就名正言顺的将掌家的位置要回去了,若不趁着现在安插人手,将来可就没有油水可以捞了!”澄音公主吃了两块白糖糕,又接着去拿金灿灿漂亮的橘子,白糖糕甜橘子酸,澄音公主顿时皱了一张脸,灌了一口水才缓过来,接着道:“这可把我那位婶婶气坏了,没两日就寻了个借口,罚那位侧妃禁足,自己勉为其难的接过了管家的权利。”
“……”宁熹听了个前后,她费了不少力气在福王府安排了两个人,不过是盯着白夜歌的,白夜歌如今正失宠,何况有正妃、侧妃,这些权力争夺也轮不到一个还没影的准侧妃,所以白夜歌那里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过:“公主,你为什么这么了解福王府的事啊!”
澄音公主闻言僵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拨了拨头发,道:“哈哈,那不是仇人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宁熹心里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有再追问,若是真惹毛了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好事。澄音公主当然不想暴露什么黑历史,宁熹没有追问,连忙开启另一个话题,道:“对了,我记得,你堂妹嫁了第一才子是吧!”
“……”这位公主殿下是为什么这么关注她家亲戚的,下一步是不是该问送到乡下疗养的大小两位杨氏是不是她堂嫂了。
澄音公主不知宁熹心里的吐槽,接着道:“我早就看那李讼青不顺眼了,正经才华没有几分,就会吟几首歪诗,他吟他的歪诗也就罢了,还跑来埋汰我家驸马,说什么没有气节,靠女人上位什么的酸话。哼,他有骨气,还不是新婚的时候让新媳妇甩了脸子!”
“……”哦,原来李讼青这么得罪了公主殿下啊!当然,更惊讶的是,三天前凉国公府发生的事,竟然已经流传得这么广泛了啊!
“对了,你应该不知道吧!”澄音公主凑过来,一副说悄悄话的架势,“昨日宁珍回门,又闹了一回笑话呢!李家本来就不是名门世族,家底并不丰厚,求娶宁珍的时候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好容易凑够了聘礼,还将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新媳妇过了门,就跑不了了啊,所以回门礼的时候,李家就只准备了一些寻常的东西,结果啊,宁珍一看那礼物单子就不依了,大吵大闹不说,还在府门口大喊,李家将她骗进家门就不重视了,回门礼竟然只准备不足百两的的东西。”
宁珍的性格,死要面子,定下李讼青还天天喊着只看中李讼青才华的话,若单单李家家贫,宁珍必定是打肿脸充胖子,接着说她只钦慕李讼青才华,不在意家世门第的话,惹怒了宁珍的,大约是不重视这个症结吧!宁熹从原主的记忆中,加上几次的交往来看,宁珍就是中二少女,恨不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不理她,她就得闹出点事情刷存在感。
在娘家时,毕竟都是自家人,凡事让着她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到了婆家,谁会这么迁就一个儿媳妇?更何况李讼青名声在外,却还没考取进士,在家中也不是长子更不是独子。宁熹听说,李讼青的大哥勉强考取了从进士,在京中做了一个小官,妻子娶的是普通小官家的女儿,聘礼、婚宴都比不得李讼青,夫妻俩能没什么意见?
当然新婚总有那么两天新鲜的,就是公婆通常也会对新媳妇格外宽容些,所以就算不高兴,面上也得高高兴兴和和气气的,宁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跟李家人闹翻,也是个人才!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玉
“你说你那堂妹是不是傻?李家丢脸,对她有什么好处?虽说是李家高攀了宁家不错,可作为夫家公婆,想要拿捏她不是也很容易吗?”澄音公主一直过得很清醒,完全不了解宁珍这种自己作死的举动到底是在想什么。
宁熹叹了口气,道:“她嘛,就是被宠坏了。你也知道,宁家的地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那二伯母也是高嫁,宁家没什么机会往更高的圈子走动,随二伯母回娘家都是被众星捧月的捧着,打小就觉得谁都应该围着她转,就像以前她也常拿着我做筏子,显示她的高贵和高洁,也不想想,一家的姐妹,我不好能有她什么好处。”
澄音公主颇为惊讶的望着宁熹,她跟其他姐妹也不是都要好的一个人一样,但大家都很清楚,争宠可以,抢东西可以,但在外人面前必须都是温柔典雅的,因为每一位公主都代表着皇家的脸面。没想到会有人会踩着姐妹的脸面和形象往上爬,难道别人还会相信她出淤泥而不染吗?
宁熹不想说宁珍,原主虽然不是谁都能捏的软包子,但宁珍最喜欢踩的就是宁熹,谁叫年龄相仿的她们几个当中,宁思是是世子嫡出,只有宁熹是庶子之女,最好欺负不是么!澄音公主大约也意识到自己提了不怎么愉快的事,呵呵一笑,道:“哎,说这些做什么,我找你来,原是叫你看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宁熹也生出些好奇来,澄音公主拿出来的东西应该不凡吧!正这么想着,澄音公主从角落里掏出一个菠萝,摆在桌上,道:“宁小熹,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宁熹望着菠萝无语了一阵,宁熹对菠萝没有格外的喜爱,穿越之后没有菠萝吃也没想起来去找,不过她明明记得,宫里赐下的果子里面有菠萝这种生物啊!
“这是驸马的一位同窗赠给驸马的,说是驸马见多识广,必定能认识这种域外之物,哼,分明是故意为难驸马,我是万万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澄音公主瞪着菠萝,仿佛盯着一个仇人。
宁熹扯扯嘴角,看着驸马爷格外沉稳的模样,想来是这位公主气恼之下,帮驸马爷答应下来的吧!
“宁小熹,你外祖家是首富,你一定认识这个蠢物吧!”澄音公主眼含威胁的望着宁熹。
宁熹翻了个白眼,道:“这蠢物不止我认识,公主你也认识。”
“宁小熹,我又不瞎,我要是认得,还会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抓着人问吗?”澄音公主斜了宁熹一眼道。
宁熹看了澄音公主一眼,觉得打脸也挺有意思的,向站在旁边的宫女招招手,道:“取把小刀来。”
小宫女看向澄音公主,澄音公主有些不解,还是点点头,示意小宫女去取。
宁熹说是要小刀,但小宫女看着那粗糙的表皮,还是取了一把大一些的水果刀。宁熹满意的点点头,捏着水果刀哦刷刷刷削开表皮,立刻露出水淋淋的果肉来,清甜的果香散发出来,不用宁熹将果子切好,澄音公主都认出菠萝来了,脸色变了几变,澄音公主脸色有些莫名,道:“你说,他是跟驸马开个玩笑,还是故意嘲讽驸马?”
“说不定他是真不认得呢?”这种可能还是很大的啊,毕竟看着菠萝的外表很难想到它内里长那个模样啊!
澄音公主哼了一声,跟驸马一向不合的,肯定不安好心。
虽然过程有些意外,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澄音公主也很满意,大方的送了几颗菠萝给宁熹,宁熹趁机请求见宁思一面,澄音公主也爽快的答应了。澄音公主陪着宁熹往宁思暂住的清凉殿走去,快走到清凉殿时,澄音公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上,母后也觉得对不住宁思,可事到如今,她住在宫中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宁熹微微挑眉,澄音公主的话应该代表着皇后的意思,所以,福王府想要宁思做内应,而皇家也想培养宁思做间谍。宁熹看着澄音公主带着宫女去不远处的凉亭休息,没说拒绝的话,不是她太古板讲究正统,而是从她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多年来被折磨得扭曲又阴暗的福王父子实在没什么胜算。
见到宁熹,宁思有些意外,一向别别扭扭的宁思也露出些真切的笑容,拉着宁熹坐下,道:“你怎么来了?我如今的处境你也清楚,跟我走得太近可没什么好处。”
话是这么说,被困在宫中的宁思能见到熟悉的姐妹还是高兴的,连忙叫人奉茶,又让人送了新鲜的点心和水果来。宁思在宫中虽然是做人质的,但宫里不缺这一点吃喝,皇后还不至于苛待宁思给人留下把柄,更何况就像澄音公主所表达的意思,隆盛帝和皇后也希望宁思能成为自己的帮手,所以宁思除了没有自由,吃穿用度比起王府还要更精心一些。
宁思对此一点都没有委屈自己,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将来他们母子是死是活也全在隆盛帝的一念之间,既然如此,她何必费心多想,那许多好东西送来了,她就理所当然的用了,拿来招待宁熹也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宁熹捏了一粒花生在手里剥,看了看宁思的肚子,道:“有七个月了吧,得小心留意着了!”
宁思点点头,道:“放心吧,皇后娘娘早就吩咐稳婆和医女守着了,不用我操心。”
宁思的话说得洒脱,可宁熹也听出话里的紧张,宁思或许不在意刘敬棠的宠爱,不求福王府的重视,可没有一个当年的会不在乎孩子。可如今在宫里待着,里外的人除了贴身伺候的奶娘和两个丫鬟,都是皇后的人,她这一回生产,是死是活也只看上头帝后的心思罢了。
宁熹伸手抓住宁思的手,道:“这回来,原是大伯母托付我,若有机会进宫,想法子来见见你,看你是不是安好。恰好今日见到澄音公主,就求了她,公主也未曾为难我,还亲自送我进来,想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知你怀着身孕,难免想见见亲人。”
在宫里说话,连宁熹都不敢随随便便张口胡说,这一番话,宁熹委婉的表达了澄音公主的意思。宁熹说得委婉,宁思也听明白了,对皇家的做法没什么相反,她虽是女子,不懂政事,以己度人,她自认不会对仇人有多好。只是听到母亲的嘱托,还是忍不住红了眼,道:“我从未怪过娘亲,当初娘为我定下这门亲,也是想我过得好点,人心难测,保不齐夫君会不会好,原本就只能求衣食无忧啊!我怎么会怪她!”
这些事宁熹不清楚,却也可以想象,放到平民百姓,几十两银子就能过的舒舒服服,可向他们这样的人家,在旁人眼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其中苦楚只有自己明白。澄音公主或许还有拉拢宁思的意思,宁熹却没有更多的提,人家没有明说,宁熹也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何苦说出来叫宁思烦恼,说不定还招来杀身之祸,她相信她不说,提到这里宁思也能猜到几分。
宁熹并没有在清凉殿久留,因为进宫不方便带什么东西,宁熹也只能给宁思塞了些银票,宁思身份特殊,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钱,总能过得舒服些。宁思也没有拒绝,宁熹的好意她都收下了,宁熹没说出来的话,她也听出来了,有了宁熹带来的消息,宁思多少生出了些希望,她嫁入福王府一年多,不能说多了解夫家公婆丈夫,却很清楚,若皇家真拿她和孩子威胁,福王府绝不会因为他们母子做出什么让步。
宁思站在门口目送宁熹走远,忍不住勾起一丝冷漠的弧度,她是个随时都可以丢弃的棋子,她又何必天天想着以夫为天、以夫为纲的训诫?至少,她要为孩子寻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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