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见宁熹惊讶的模样有些喜欢,长得好看总是讨喜些,何况宁熹将心思都写在脸上,叫宋老夫人也心软了些,道:“傻丫头,你知道不知道你娘家给的陪嫁有多少!”
宁熹确实不清楚,只知道那日出嫁时,她的嫁妆比宁思还多些,叫大房恨得咬牙。可这也没有办法,宁家嫁女儿,公中每人是两千两来操办,加上五千两的嫁妆,剩下的就是姑娘家的父母自己给女儿添的。这也是包氏非要宁熹和宁思一起出嫁的缘故,一次操办,省下来的钱可不是能给宁思添上不少,可包氏千方百计给宁思添上了两千多两的嫁妆,也远远比不上周氏给宁熹置办,两人嫁妆放到一起,是越发不好看了。
宁熹从宋老夫人那里接了差事,回到慧园便开始翻看账本,当然,也仅限于看账本,宁熹还没打算立刻去插手里面的事。宁熹两世都生在富裕的家庭,加上两世都是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对于钱财她是真的没有更多的概念,所以宋老夫人把账本交到她手里,她也只是想着将账本翻一翻,心里也有个数。
正忙着翻账本,琉璃进来禀报,道:“三奶奶,大奶奶来了。”
宁熹才过门,世子夫人的册封还没有下来,府里都称宁熹为三奶奶。琉璃话音刚落,大奶奶杨氏便带着一众丫头婆子进来,笑嘻嘻地在宁熹面前坐下,道:“我自己进来了,三弟妹不会怪我吧!”
宁熹放下手里的账本,叫阿秋收到小书房去,微笑道:“大嫂能来,我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怪!”
“前些天我母亲派人给我送了些南方的特产来,就想着给弟妹也送一些尝尝鲜,我记得宁三夫人也是南方人吧!”杨氏看上去就是热情活泼的性格,笑着就把包好的东西送到宁熹面前。
宁熹低头去看,大大的两大包,还扎了彩带,看不出里面放了什么,叫人收起来,向杨氏道谢:“多谢大嫂还惦记着我,我娘是苏州人,不知大嫂娘家在哪里?”
“这可是巧了,我娘家在杭州,离苏州也不远呢!弟妹可曾去过苏州?我出嫁时还从苏州过,那时正是春天,可惜没能在苏州游玩一回。”杨氏接过阿秋青枝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便接着说苏州的话题。
“还是小时候去过一回,那时我才七岁呢,只记得那年冬天真的好冷啊!”宁熹虽然不清楚宋家几房的恩怨,但看宋缜的态度,宁熹虽然不至于特意防备他们,但多少也会留心,何况她与杨氏本来就是刚刚认识,并没有什么话说。
杨氏闻言便笑了,“可不是嘛,说起来江南不像京城,下雪冷是冷,不过穿的厚实也就不冷了,那边湿冷湿冷的,真要比起来,也一点都不比京城温暖呢!”
两人虽然不熟悉,但杨氏很健谈,从江南的地理风物说到京城里谁谁谁家的恩怨情仇,宁熹想起宋缜说想尝尝她的手艺,只是做妯娌的,也不好说赶人走的话,只得将亲自下厨的计划放到明天。正说着,外头一个小丫鬟被领进来,急急地向杨氏道:“大奶奶,出事了,大奶奶快回去看看吧!”
第一卷 第十章 作证
杨氏闻言皱起眉头,道:“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杨氏横眉一瞪,道:“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杨氏显然是个泼辣的,小丫鬟被杨氏一瞪,连忙道:“是、是林姨娘在院子里走动时,跟苏姨娘起了争执,苏姨娘一不小心将林姨娘推倒了,林、林姨娘她小产了……”
“什么!”杨姨娘霍然站起身,“不是叫她好好在屋子养着吗?怎么偏就不听话!你们也是,不是交代你们好生照看着林姨娘,怎么不知道护着主子!”
宁熹坐在旁边暗暗缩了缩身子,杨氏的表现格外浮夸,看上去确实是在心疼那个流掉的孩子,对那位姨娘恨铁不成钢,可宁熹却本能的觉得杨姨娘心里是高兴的。
“奴婢……”
“行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我回去!”杨氏不等小丫鬟辩解,便打断了小丫鬟的话,摆摆手示意小丫鬟跟她走,向宁熹道:“今日与弟妹一见如故,本想与弟妹多聊一聊,没想到……我嫁到国公府也有两年多了,可一直没有好消息,这才做主给夫君抬了两位姨娘,好容易林姨娘有了身孕,谁知……弟妹恕罪,我改日再来同弟妹说话。”
“大嫂正事要紧,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几时不能一起说话。”宁熹点点头表示理解,起身送杨氏出去。
杨氏走远了,红珠站在宁熹身边,有些感慨道:“大奶奶可真是个心善的人,姨娘出了事都着急成这样!”
宁熹侧目看了红珠一眼,低声应道:“凡事不能光看表面,你道大奶奶跑来这里坐了这么久,就为了跟我说那些废话?”
“那是为了什么?”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宁熹还没注意到说话的人不同,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找个人证,证明她不在场啊!你没瞧见……呃,怎么是你啊!”说着瞪了几个低着头的丫鬟一眼。
宋缜轻轻一笑,“怎么不能是我,你还没说,你瞧见什么呢!”
“没什么,不就是大嫂拼命掩饰笑容的扭曲表情嘛!”宁熹呵呵一声,说是要亲自下厨,连忙走开了,作为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小公举,素描、钢琴什么的,是基本功啊,杨氏表情浮夸,但并不妨碍宁熹从中看出杨氏扭曲的笑容。
当晚宋缜如愿尝到了宁熹的手艺,不过宁熹学的是烘焙,中餐顶多算是过得去,色香味顶多占了一个色。宋缜倒是不挑食,虽然味道一般,但至少看上去是赏心悦目的,也就没有发表不同意见。
次日到宋老夫人那里请安时,杨氏已经到了,正捏着帕子抹眼泪,嘴里的话倒是很清晰,“祖母,才刚刚两个月的孩子啊,孙媳生怕出了事,不许人往外说,还特地让人护着她,可偏偏就……”
宋老夫人头痛的按了按额角,招招手示意宁熹坐下,打断杨氏的哭诉,道:“好了,毕竟是庶出,没了也就罢了。我早就说过,嫡子没有出生就纳妾,难免惹得屋里头人心浮动,你偏偏要给那两个正经抬了名分!”
杨氏听到前半句还在高兴,可见宋老夫人并不看重小妾肚子里爬出来的重孙,听到后半句却忍不住委屈。那苏姨娘是白氏远房的侄女,说是远了,可苏姨娘的娘带着女儿投奔白氏,偏偏得了白氏的青眼,偏偏那人还早早病死了,白氏就非得将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姑娘塞给丈夫。杨氏做儿媳妇的,能拗得过婆婆的大胳膊,只得顺着婆婆的意思认下这么个妹妹。
昨晚宁熹跟院子里的老人了解了一下国公府的情况,也了解了大公子宋纩院子里两个姨娘的情况。总体来说,镇国公府虽然没有什么不许纳妾的规矩,但妾室确实不多,老国公一辈子没有纳妾,宋缜父亲兄弟三个加上一位姑姑都是嫡出。到了宋缜父亲那一辈,兄弟三个只有宋二爷有两房妾室,但都没有生养子女。而到了宋纩,虽然娶妻还不到三年,但已经纳了两房妾室,便是昨日提到的苏姨娘和林姨娘。
宁熹从阿秋口中得知,苏姨娘是二夫人白氏远房的侄女,据说跟宋纩还是青梅竹马,又有白氏做主,杨氏过门一年多没有好消息,就纳了苏姨娘。而林姨娘则是杨氏身边的丫鬟,苏姨娘进门没多久,就由杨氏做主,把林姨娘给了宋纩,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作为杨氏的臂膀打压苏姨娘。宁熹还没有见过那两位姨娘,但从杨氏的表现来看,杨氏抬举林姨娘打压苏姨娘,却并不希望林姨娘影响了杨氏的地位,否则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将孩子弄没了去。
宋老夫人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也没说要怎么处置那位闯了祸的苏姨娘,虽然宋老夫人确实想早点抱重孙,可先前没听说有这么个孩子,没有期待自然没有更多的失望,只提点了这么一句,便向白氏道:“孩子既然没有了,就送点好的药材给她调养身子,至于苏姨娘,既然已经嫁了人,也该收收心,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白氏自然连忙应是,对杨氏也有些不满。她费心为儿子求娶杨氏,是因为杨家是书香世家,往上还出过宰相、帝师,家世清贵,到了这一辈却并不出彩,算是宋纩能求娶的最好的一家。
杨氏与宋纩定亲之后,杨家也在稳步上升,白氏对这门亲还十分满意,等杨氏过门之后才发现杨氏泼辣厉害,又会哄着宋纩,她这个婆婆都很难拿捏,这才将苏姨娘给了宋纩,算是给个下马威。而这件事上白氏是个精于内宅的,虽然没有证据,但也能看得出杨氏一石二鸟的计策,心里暗恼,嘴里却道:“儿媳也心疼杨氏呢,只是子嗣毕竟是大事……”
“好了,大郎和大郎媳妇都还年轻,子嗣的事不急,如今大郎房里都两房妾室了,还能怎样?”宋老夫人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接着道:“这两天三郎媳妇世子夫人的册封圣旨也该下来了,你让人给三郎媳妇多裁几身衣裳,她是新妇,免不了要出门走动。”
第一卷 第十一章 闲事
这便是勋贵与宗室的不同,福王身份尴尬,世子娶媳妇还要过皇家的意思,但勋贵家中都是媳妇进门了,再由当家的上书请封。所以这桩婚事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几家达成了共识之后,将世子夫人的名字改成宁熹便可。
因为这个耽搁了一些时候,宁熹世子夫人的册封到三日之后才下来,正式册封之后,虽然府里依然称宁熹为三奶奶,但在外面,宁熹已经是正经的镇国公世子夫人。册封圣旨下达,宁熹要进宫谢恩,原主虽然出自国公府,但因为三房在宁家的地位,宁熹还真没有机会进宫。宋老夫人也知道这个,但并没有太担心,毕竟宁熹作为外命妇,进宫谢恩也就是走一圈,拜见皇后和太后,只叮嘱宁熹不要多听少说,不沾惹是非便可。
宁熹乖乖地应下来,便由宋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陪着,坐上了进宫的马车。镇国公是一等公,府邸离皇宫也并不远,路上时间不多,宁熹也不打听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娘娘什么秉性爱好,只略问了问两处宫室的位置和道路。大丫鬟青衣是宋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也随宋老夫人去过皇宫,做大丫鬟的几乎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不可能了解清楚,但也给宁熹说了几处标志性的建筑。
宁熹细细将青衣说的话记在心里,虽然不管从娘家和夫家来说,她都没什么仇家,但皇宫里稍有不慎就可能掉脑袋,她还是尽可能的有备无患。至于那些主子的性情爱好什么的,不说青衣一个小丫鬟不可能知道多少,便是听说了些,谁又知道真假,而她又不在宫里讨生活,大可不必在意那么多。
就如宁熹所想,面见太后和皇后,都就是安安分分的见一回礼,两位后宫的女主子说些客套的场面话,赏些东西,便放她回去了。宁熹快要走出宫门,才吐了一口气,一个身着侍卫衣裳的人匆匆从后面走来,青衣吓了一跳,连忙向宁熹道:“三奶奶小心!”
宁熹毕竟是习武之人,人还没有撞上来,宁熹就轻盈的避了开来,那人看都没看宁熹一眼匆忙往前走,连给宁熹引路的小太监都微微皱眉:“这是哪来的小侍卫,竟这般冒失!”
宁熹皱起眉头,凑到青衣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青衣脸色一变,上前低声对小太监说了一句话。小太监闻言一愣,细看了前面的小侍卫一回,连忙向旁边招手,向宁熹道:“世子夫人恕罪,奴才临时有事要去办,叫小柱子送夫人出去。”
宁熹点点头,并没有多问,那小太监便明白宁熹的意思了,嘱咐了临时找来的小太监一回,才匆忙跑去办事去了。
坐到马车上,青衣才拍了拍胸口,道:“三奶奶是怎么瞧出来的,而且……”青衣想说,为什么要管这闲事,就算真是哪位主子跑出去了,她们又不是皇宫侍卫,与她们也无干。
宁熹听明白了,她前世养得娇惯,可毕竟那个圈子活动的都是精明人,她不会勾心斗角,但察言观色是会的。闻言便笑笑道:“女子与男子毕竟是不同的,除非自小就把自己当成个男子。你想说我为什么多管闲事?青衣,这是不干我们的事,可有个词叫做迁怒。”
青衣脸色一变,迁怒这个词在他们做下人的来说更为残酷,主子遇到了危险,主子做错了事,无论是否与他们有关,首当其冲的必定是他们。而到了皇家的事情上面,无论是否与他们有关,单单他们曾碰上那个人,别人的怒火就得撒到他们身上来。
宁熹心里叹了口气,她并不是喜欢管闲事的,可皇宫进出的外命妇本来就不多,若是那位真的出了什么事,日后人家提起这件事,多半要说:就是镇国公世子夫人进宫那一日。多么好的标志性事件啊!若是宋家再有那么一两个仇家,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可就在皇家面前挂了号了。
宁熹只给小太监提醒了那么一句,皇宫里能露露脸的太监都是机灵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太监跑去找能主事的,也乐得卖宁熹一个好,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宁熹。在宁熹乘着马车离开了皇宫之后,一小队侍卫匆忙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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