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其实一直想恢复以前百家争鸣,然千年来独尊儒术,儒学的主导地位的根基甚至比帝位都要坚固,只要他泄露任何降低儒家地位的意图,纵有神兵利器在手,他也得被朝臣赶下台去。
皇帝可以更换,千年的传统不能破。
皇上为推行自己的正确主张,时而妥协,时而收买一些朝臣,还要对朝臣更宽和,不能妄言杀戮,这让他忘记自己身上特有的将军铁骨和傲气。
即便他改变不了世界,起码能让戍边的将士好过一些,若是他早一点重视将士们一些,少将军当年是不是也不用血染沙场?
只要一想到女儿承受万仞穿心的痛苦,皇上就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心痛得紧。
“无庸,去把沐国公给朕找来,朕同他好好说一说,如何赚取更多的银子。”
每一个帝国和民族的崛起都少不了外族的悲鸣和凄惨的命运,皇上本身就是个民族主意者,多年的铁血让他几乎再没有圣者的心思,已经动了让人当海盗截杀的心思了,毕竟西边帝国的威胁让他不得不加大在军事上的投入。
不想过分盘剥帝国百姓,自然要在对外上想想办法。
王公公放下筷子,不明白吃着好好的饭菜怎就扯到军事上去了?还要宣召沐国公?别忘了太子妃沐氏可是沐国公的女儿,虽然沐国公几乎不认太子妃!
但骨血亲情哪是轻易割舍的?
木齐理解皇上的心思,说道:“沐国公在航海和造船上极有天分,听说他出海的船队都是他亲自督造的船只,选定的航海路线,若沐国公为陛下所用,中原帝国的威仪定当远传海外,令蛮夷宵小们沐浴皇恩。”
“朕不止要建造商队,还要建造战舰,真正做到杨威海上。”皇上轻轻咳嗽两声,对木齐叮嘱,“朕今日所言你们不许外传,事关帝国机密,不得外泄一个字,尤其是不得同慕婳或是云儿说起。”
木齐愕然一瞬,“臣遵旨。”原本他就没打算同慕婳说,不知为何木齐对沐国公意见还是蛮大的,沐国公有儿有女,偏要同他抢婳婳,这一点谁忍得了?
他又不能在慕婳面前说沐国公的不是,只能尽力隔开他们相处的机会,可是沐国公没脸没皮硬是凑上去,上门就甩银票,他木齐缺银子?
当然木齐的家底虽是殷实,比沐国公还是差一点的。
“以后帝国的威胁许是来自海上,谁掌握了海洋,谁就掌握了未来!”
皇上喃喃自语,“大航海时代……朕不能再让帝国落后太多。”随即看了看木齐,应该不会如同澈儿那样的大嘴巴!
沐国公单独被皇上召见,原本他就贡献不少的独家技术,被皇上一顿勉励后,沐国公更是愿效死力,他文不成,武不就,做了大半辈子纨绔子弟,靠着女儿支撑门户,最终少将军惨死,沐国公希望让慕婳看到自己还是有用的。
皇上对少将军的追封,让沐国公彻底拜服在皇上脚下,皇上给了少将军极致的哀荣,他亦愿意为皇上献上家财和技术。
“每个人都有特长,沐国公,你的特长对帝国的作用,许是不弱于沐少将军!”
“不敢,不敢,臣不敢同她相比。”
沐国公眼圈泛红,提起少将军,他还是止不住伤心,哪怕女儿的灵魂还在,可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只是他的女儿了,“臣积攒下的银子原本是打算送给婳婳的,在臣眼中她同臣的女儿一般无二,不过既然皇上有意筹措军费,臣愿意把所有银子献给陛下。”
“朕无需你的家资,朕亦不是抄家的皇帝。”
不过皇上在听到沐国公打算贡献多少银子后,稍稍一愣,随即笑道:“海上贸易果然是造就巨富,都说你富可敌国,朕原本不信的,没想到……”
沐国公嘿嘿笑道:“臣以前积攒银子主要是等着……等着少将军能向臣开口索要银子,可到死她都不曾同臣说过一句软话,臣一直亏待少将军,若是她知道臣把银子用在将士身上,她会高看臣一眼,臣将来也好见她,让她明白,臣纵是有千百不好,纨绔风流,管不好家事,臣疼她的心思同所有父亲一样,臣以她为傲,亦希望她以臣骄傲。”
至于给慕婳的银子,沐国公早早就留出来了,现在向皇上表忠心时,沐国公当然不会吝啬,想在帝都生存下去,决不能得罪陛下。
从少将军安葬后,沐国公明显感到皇上对自己其实有几分不待见的,留着他的爵位,也是看在少将军的份上。
沐国公夫人和嫡子沐翼的生死,沐国公不在意了,然沐家多年的传承总不能在他手中彻底毁掉,好在他还有一个出息的长子沐大少爷,再加上慕婳的关照,沐大少总能支撑起沐家的门庭,沐国公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想要沐大少得到重用,先要让皇上消减对沐家的恶感,在沐国公看来,只要是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绝非守财奴,不舍得银子的。
皇上眸子深沉上几分,其实他同沐国公到是同命相连的,女儿灵魂还在,却永远不可能认回来,有时他也不知道慕婳还算不算是自己的女儿。
“朕不会辜负你。”皇上说道:“等慕婳及笄礼后,朕派人护送你出京,朕在江南有造船厂,以后朕把造船完全托付给你,海事上的事,朕也会询问你的意见,若能让帝国船只远帆,海上称霸,朕保证……你的女儿会以你为傲。”
第六百四十五章 决裂
有皇上这句话,沐国公充满了干劲,他期望自己改变在婳婳眼中的无能平庸印象,同时他也想为长子撑起一片天空,证明他绝非真正的纨绔子弟。
尤其是他能参加慕婳的及笄礼,有皇上的命令,木齐不敢把他赶出去,总能亲眼见到婳婳成年,虽然给婳婳带簪子的人不是他,当初他就不曾为女儿办及笄礼,连加冠也没大操大办,正好赶上她统兵征战,一切都放下了。
皇上吩咐完沐国公,派人送沐国公回府,皇上一个人静静坐在御书房中,无庸公公等人不敢上前,生怕皇上发火,甚至不敢提起赵王和皇贵妃。
无庸公公手中掌握一些宫中的密探,知晓太子妃和赵王之间有奸情,赵王已经许诺太子妃将来的荣华富贵,太子还不知太子妃已经同自己不是一条心了。
不过以太子对太子妃的无视和伤害,太子妃跟了赵王也不奇怪。
事关皇室密辛,无庸公公怕自己知道的太多转而被灭口,这在皇室并非不可能,而何况赵王和太子妃的奸情少不了皇上……无庸公公打了个寒颤,着实不明白皇上怎会让自己的皇子头上绿油油的?
“公公,承平郡王求见。”
“好。”
无庸公公对小太监微微颔首,连忙出门迎上承平郡王,一向很从容的承平郡王一来怒气,直接推开无庸公公,闯进御书房,哐当,书房的门比紧紧的关上,无庸公公挥手让侍立在外的太监宫女远离御书房,他自己站在门口,隐隐绰绰听到承平郡王愤怒的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已经答应你……可以无视皇子的死活,但是总不能让皇室蒙羞……”
他不敢再继续听下去,连忙退开很远。
御书房中,皇上等承平郡王发怒之后,淡淡的说道:“他还活着,还在找朕的麻烦,甚至利用赵王他们针对朕,难道朕就不该反击么?”
“……”
承平郡王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身体好似被抽走了浑身的力量,沙哑的说道:“皇上。”
“朕用了十几年学会做一个帝王,把祖宗江山放在心上,按照朕的愿望改造帝国,朕有把握能让帝国屹立百年,同西方国家争夺整个世界霸权,让我们的民族永远是上等的民族,让帝国成为整个世界的中心!”
皇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扯掉悬挂在墙壁上的厚布,随着厚布的落下,一张世界地图悬挂在墙壁上,承平郡王愕然,皇帝继续说道:
“他不如朕,可他却想要朕的皇位,以前朕许是会让了,但现在朕不让,朕对皇子们仁至义尽,他们不孝朕,朕还要把他们当做亲生?皇叔,朕没那么傻,哪怕……哪怕澈儿是魏王的儿子,以后魏王会被追封为皇帝,甚至朕身后无人供奉,再兴一场大议礼,朕也要把一切留给澈儿。”
“这是朕的执念,也是对帝国最好的选择。”
承平郡王嘴唇嗡动,缓缓跪下去,“臣遵旨,臣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这句话皇叔以前就说过,可是皇叔今日又来见朕,为皇子们不平。”皇上垂下眼睛直视跪伏的承平郡王,遗憾说道:“朕无法相信皇叔了,给过皇叔机会,然您的表现……让朕很失望。”
当初皇上为拉拢承平郡王用过无数的方法,在他面前示弱等等都用过,承平郡王虽是表现出忠诚,也给了澈儿和婳婳十足的好处,承平郡王听到赵王和太子妃的奸情后,直接闯进来同皇上理论。
皇上无法完全相信承平郡王的忠诚,毕竟他要做的事太重要了,稍不留意就有被人翻盘的可能。
有婳婳和澈儿在,他的性命和江山不单单是自己的,不能接受任何失败的可能,万一他败了,澈儿和婳婳面临的困境将是份外艰难。
“皇叔还是去山上待一段日子,权当为先帝守灵,替朕向先帝尽孝。”
“皇上,臣该死,罪该万死,臣不敢为自己辩解,只求皇上能让臣继续跟在您身边,臣当年没能……差一点害死皇上,臣在皇兄陵寝前发过誓言,保护皇上。”
“朕无法再相信你,朕要做得事和对帝国的安排同皇叔所坚持得有所冲突,朕不敢赌,也不愿让皇叔为难,毕竟他也是皇叔看着长大的,相比较朕来说,他同皇叔的感情更深,朕也不怪皇叔偏心,本就是朕强求了。”
“不,皇上并非如此,臣,我……”承平郡王的心头似在滴血,眼眶微红,伸手拽住皇上的龙袍一角,“是我没有保护好您,让您受尽委屈和磨难,我对不住皇兄的托付,皇兄看得比我清楚,他一直相信只有您才是帝国的皇帝!不是他,也不是魏王,从来只有您一个。”
他后悔今日对皇上的冒犯,也知道最近这段日子的经营彻底被今日冲进御书房给毁了,皇上原本已经把他当做亲叔叔了,是他的冲动把一切都毁了,甚至有可能毁掉整个帝国和他们老赢家的宗庙社稷。
没有皇上这些年经营的天工坊,没有皇上的谋划,帝国怕是抵挡不住西方诸国的冲击,现在想来,三位皇子充其量只是守城之主,若是天下太平,他们还做得皇帝,一旦外敌入侵,他们会把帝国和百姓推向深渊。
赢澈才是最好的人选!
并非是皇上私心选择赢澈。
“迟了,已经迟了,朕不准许有任何意外,皇叔心肠柔软,对他和皇子们未必无情,这本是皇叔的优点,皇叔能把英国公他们交给澈儿,朕已经很感激皇叔了,再只要求皇叔同朕一般无情,是朕勉强皇叔了。”
皇上搀扶起承平郡王,冷淡且疏远,再无前两日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承平郡王后悔难过,无颜替自己解释。
“朕让人送皇叔去为先帝祭扫,等一切平定,澈儿顺利继位太子,再请皇叔回朝,胜负已定,皇叔到时也不会左右为难。若朕无法从外活着回来,还请皇叔看在朕的薄面上,辅佐澈儿,别为难于他。”
“臣……臣遵旨。”
第六百四十六章 劝谏
承平郡王泪洒衣襟,眸子里盛满后悔和内疚。
“皇叔先出宫去吧,朕就不送您了。”
皇帝转身形单影只般望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神色专注,好似不再有任何人的感情,承平郡王心头剧痛,面前的帝王看似富有天下,乾纲独断,其实皇上什么都没有过,连……身边的人都是陌生人,唯一在意过的赢澈,却什么都不能说。
当日承平郡王见魏王疼爱赢澈,曾替魏王担心过,毕竟魏王也是他的侄子,皇兄临终前托付他照顾的皇侄,他同样不希望魏王收到伤害。
今日他发觉最值得同情得是看似拥有一切皇上!
皇上甚至做好绝嗣的准备,唯一的心愿就是扶赢澈上位,不仅是对他有个交代,甚至对魏王都有了交代,死后追封为帝王,也算圆了魏王不曾为帝的遗憾。
皇上为帝国着想选择自己养大,可继承他全部希望和志向的赢澈,承平郡王了解赢澈后,同样认为赢澈是最适合的人选。
唯独皇上没有替自己想过!
这让承平郡王格外难受,也格外心痛,从不曾享受过做皇帝的荣耀,反而承担起几代皇帝留下的乱摊子,皇上登基十几年一直过得很辛苦,从不曾以皇帝的权柄放纵过自己,反而兢兢业业为帝国将来考虑,改变帝国的现状。
他虽然不理解上师魏焱和皇上的构想,却明白皇上的选择是正确的。
承平郡王失魂落魄走出御书房,同来时气势汹汹相比,此时他失去所有的精神和底气,他不该再逼迫本就不容易的皇帝,也亏着皇上仁厚,换一个帝王,他怕是没有命走出皇宫。
便是一直对他极为好的皇兄都不会容忍他。
皇上越是宽厚,他越是内疚。
“王爷,太后娘娘召见。”
太后娘娘跟前的大太监拿着一块玉佩,此物是当时承平郡王送给太后娘娘的信物,然而此时再见这个信物,再想起皇上,他唇边苦笑连连,“本王……”想要拒绝的话语突然顿住了。
“前面带路,本王也该去见见太后了。”
这块玉佩是承平郡王同太后最后的联系,太后针对皇上时都没有拿出这块玉佩,此时太后不到生死攸关时刻,绝不会动用这块玉佩。
大太监心头一喜,总算是完成太后的吩咐,他真怕承平郡王为避嫌不肯去见太后,最近太后听来的消息……总之,除了承平郡王外,无人可安抚太后娘娘。
前脚承平郡王刚被太后娘娘请去,后脚无庸公公就得到了消息,皇上看似不在意,但皇上对皇宫消息的掌握已经到极致,只要皇上想知道的消息,几乎没有消息能隐瞒过皇上。
正在无庸公公准备把消息传递给皇上知晓时,无需通传,随时可入宫陛见的上师魏焱匆忙走来,“皇上身边可有朝臣?”
无庸公公毕恭毕敬回道:“方才承平郡王见过陛下,如今王爷被太后娘娘请了去。”若是上师同皇上说起此事,总比他一个做奴才的去说要好一些,毕竟皇上的秘密,他没资格知道,唯有上师魏焱可以宽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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