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
找到了,在那!
伴着腾空的火势,瘤种一手贯穿了本就破碎的天花板。
能量砖受外力拉扯进而片片下落,朝席孟然的位置砸去。
彼时门框压裂,席孟然反射性地扬手一挥,剑风于空中与重物相碰,活生生劈开了那些袭向他的能量砖。
“再来!”,任林见一次不成,继续给瘤种给下命令。
席孟然接连躲过几次攻击,他们全都挤在了外面,高大的身躯阻碍了他的视线。
里面的情形很不妙。
席孟然没法忽视当他提到那个女人是不是任林妈妈的时候,任林的表情……很明显他们的关系就是如此,但那小孩,却对他母亲怀着杀意。
又一掌风落下,席孟然闪身从侧方绕过,借着火势溅起的浓烟,鬼步轻跳,以身形优势在瘤种不怎么注意到的暗处悄然动作,最后趁瘤种被迷惑之际,如鱼般绕进了急诊室。
任林的匕首捅破了冰床,正要扎进女人的心窝。
席孟然瞳孔一缩,飞剑出去,任林躲闪不及,被一剑弹走,重重地掉进了一片火海。
糟糕!
任林瞬间被火势包围,惊惶地叫着,席孟然心道坏了,忘记那里有火。赶紧将那些缠绕在任林身上的火苗给削没了,把置于火中的小孩救了出来。
惊吓未定的任林于冰床前呆呆地站立着,他的衣服被席孟然划开了一道道口子,露出原本狰狞丑恶的伤痕。
饶是席孟然见到这些也不由得一震,“你身上这些是……”,联系他对他母亲的杀意,席孟然难以抹去脸上的讶异,“是你妈妈……”
任林平复过分跳动的心脏,紧紧抿着唇,苍白的唇瓣如同白雪,雪中渗出了片片红梅,竟是咬出了血珠。
他这算是默认。
瞥向昏睡中的女人,席孟然眼中多了些许复杂。
可紧接着,一抹锋芒于片刻间夺走了他的目光。
原来任林恨意难填,一定要置他母亲于死地。
作为半个执法者,席孟然怎么容许这种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
“任林,听话,你冷静一下。”,人的心无法完全僵硬,面对受到如此伤害的任林,席孟然再舍不得拿剑锋对着他。
任林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中,那人不断重复着要他别再害怕的话。
“不怕了,不怕了……”
柔和的声线仿佛冰湖下的一缕阳光,不甚耀眼,却足够明亮,足够让一个九岁孩子泛起波澜的情感。
不知怎么的,任林想哭。
他在一片黑暗中呆得太久太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只能永远地活在痛苦之中。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愿意接近他,没有人愿意等待他,他是不受需要的存在,不,他连存在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泄愤的沙包。
席孟然心疼这个在他怀里无法做出一丝挣扎的小孩。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在王凝海来之前,安抚他,劝慰他。
室外找不到目标的瘤种像是跟任林有了心电感应一般,安静地坐在火堆上,没有其他动作。
蓄着暖光的双眸越发柔软,席孟然摸着任林细碎的黑发,劝道:“任林,把你妈妈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他轻轻拍了拍任林的后背。
宽敞的室内回荡着刺啦的火焰声与席孟然打商量般的言语,迷茫的猫儿眼似有所感地抬起,对上后者澄净,不含一丝杂质的双眼。
他是那般善良。
火势已经爬到任林的脚边,隐隐要爬上那条白得没了图案的麻裤,他真的差点点头了。
也就在这一刹那,冷若冰霜的邪瞳盯上了温情的两人。
“噗嗤!”
利物刺进肉体,穿过脊骨,顺着回血的方向,插在了席孟然的左胸。
那应该是埋着一颗滚烫心脏的地方。
任林如见鬼神地撑大双眼,透过身体的鞭头横亘在他头顶。
一滴,两滴……一道,两道……
血流下来了。
落在他的眼睛里。
任林觉得自己眼睛像着火了一样,烫得惊人。
“任林,不要相信别人的花言巧语。”,冷漠的嗓音带着不屑,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收回一凛霸王鞭,见任林不说话,他把他扯了过来,让他仔仔细细地望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你忘记了吗,那个女人是怎么对你的!”
任林本能地瑟缩,男人阴惨惨地摆出一副狠辣的笑容:“杀了她,任林,不要犹豫。她本来就该死在你手里。”,说着,男人推开了因重伤而无法动弹的席孟然,趁他虚弱无法开口的时候,握住任林那只拿着匕首的手,来到冰床前。
是啊……杀了她,杀了她就解脱了。
以后的日子里,没有痛苦,没有欺凌,不用再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如蝼蚁般苟活。
他可以带着他的瘤种,重新站在阳光下。
可是为什么……
他觉得心里好像空落落的,似乎被人挖走了一块肉一样。
是……那个人给他带来的影响吗?
任林总止不住地回头,他期盼席孟然能望着他,再次摸摸他的头。
“医生,可不可以,不杀他。”
温柔总是令人迷醉,而九岁的孩子对于那种可望不可求的情感异常着迷,甚至说出了一些令医生不高兴的话来。
这个时代的人类在身体机能方面与瘤种有着微妙相似的变异,通常,只要人能吊着一口气,及时得到治疗的话,不论伤有多重,伤的器官有多脆弱,都能捡回一条命。当然,若是当场就没了呼吸,那就另当别论了。
医生意味深长地瞄了眼室外的瘤种,再看向旁边奄奄一息的席孟然,嘴上答应道:“听你的,任林。”
“不……”,任林不要!
席孟然的运气还算不错,对方的神兵贯穿了他的左胸,却在他的反应下往心脏附近偏了一点,因而他虽重伤,却非致死性的伤害。如今他倒下的位置勉强能避开火海,不过血流不止的他现在已经很难开口制止任林的行为,只能发出些许音节。
眼见任林不再回头,席孟然的眼眶登时红了一圈,苦涩难掩。
不要,求你了,任林,这么做是错的!
如果不是实在动不了,他真想给那男人一剑,然后干脆地带走任林。
火势如悲痛逐渐壮大,窗帘、桌椅,慢慢笼上了一层红色。
男人的低笑,任林的靠近让席孟然难受地不得不咬紧了牙关。
有谁,谁来救救他……
绝望之中,虎啸龙吟似的引擎声轰然炸裂,震碎了一排窗户!
晚月偷光,火与天幕之间,是一辆永不绝息的机车。
一贯的紧身衣,一贯的冷面,以及那看透险恶的古井双眸,尽皆突现在这此刻的室内。
王凝海。
她来了!
“你受伤了?”,余光飘到席孟然身上,王凝海眉间蹙起一抹担忧的弧度。
席孟然不想她来得那么及时,不由看她看呆了,许久回神,才准备摇头,就被她打断:“丹雪,带孟然下去休息。”
意外的,乔丹雪并没有回话,王凝海这才记起来因事态紧急,她自己先赶了过来,对方还在半路中。
她随即将目光放在了还未得手的任林与郝主任之间,见任林手中有刀,黑若浓墨的瞳孔半匿于眼皮内:“是你伤的?”
不是的!
席孟然欲要替任林解释,可伤口牵扯,让他避不了地顺出一道血痕。
“唔!唔!”
吼间的血腥味让人作呕,但他执意要引起王凝海的注意。
他们的默契与生俱来。
消一眼,王凝海就将嫌疑扔给了郝主任。
“是你。”
郝主任本来还存有诈她一诈的心思,这么一戳破,倒是没了发挥的余地。
“王组来得真快。”,他索性承认,拿出藏在身后的霸王鞭。
要战?
王凝海的武力高得惊人,放眼联盟,很少人敢和她直接硬碰硬。
五颗如意珠顺从主人的心意齐齐出现,环绕于王凝海周身,蓄势待发。
郝主任“哇”的一句深叹,带有十足的假情假意,以及嘲讽的意味。
“啪”的一下,就在他恶心人的同时,一颗如意珠像是体会到受辱的情绪般滚到了他的脸上。
郝主任被抽的突然,不由得怔了一会。
“你!”,他真想发作,只是他也清楚自己不是王凝海的对手,所以把侮辱全部吞到了肚子里,“王组的神兵果然厉害。”,像它主子一样会咬人!郝主任摸了摸脸颊的温度,不用说,铁定被抽红了。
艹,贱、人!
☆、第 17 章
017 消失
他们两人相持之时,任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席孟然那边。他的血不断地流,好像要流干似的,惹得任林心脏一阵阵的疼。
你还好吗?
无声的询问流露于火焰之中。
不要为我担心,没事的。
强撑起一抹和煦的笑容,席孟然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要太狼狈。
郝主任早就起了逃脱的念头,正寻思怎么办呢,任林和席孟然的对视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咚咚咚!”
王凝海盯郝主任盯得死紧,他的坏点子还没来得及实现,三颗如意珠便冷冷地往他脸上、胸口以及腹部啪去,把人带飞了几米,落在了瘤种面前。
圆滑的神兵宛若出壳的子弹,速度与力道的融合令郝主任双腿难以直立。
靠,算你狠!
郝主任不自然地埋头抱着自己的上半身。
不行,实在太TM痛了,王凝海你个疯婆子!
郝主任阴狠地咒骂着,尽管这样并不能缓和他一点痛苦。
更惨的是,王凝海根本没有就此放过他。
席孟然是王凝海最看好的新人,平时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么一个积极上进的小伙子就这样被郝主任捅了一刀,她不好好替他出口气都说不过去!
特别是……这家伙刚刚还想拿已经重伤的席孟然作要挟。
层层怒火攻心,王凝海冷然的面上瞬间破冰,布满厉色。
五颗如意珠随着王凝海的指示弹向郝主任。
没有人能躲过她的攻击!
非凡的威势逼得郝主任鸡皮疙瘩直直竖起,头皮发麻。破空的声音已然到了他的头顶。
要死要死要死!
不甘的眼神夹杂着一丝恐惧,可郝主任一步也走不了。
情势危急,当他的瞳孔几乎塞满了如意珠的影子,意料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大型的护盾如一把敞开的雨伞,将郝主任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做出这种事情的无外乎一人。
任林。
王凝海收回五珠,不得不说,他的遭遇,令她感到动容。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小孩的大型武盾难能承受王凝海的完全攻势,若非她及时停手,任林的神兵一定会受到重挫。
蜡黄的脸色隐约浮现着一层煞白,他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可怕的威压,明明和袁秀完全不一样的神情,但王凝海明显更让人畏惧:“我不能让你伤害医生。”
天知道他花费多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来。
任林不傻,他的神兵有多大能耐自己还是清楚的,今次不比以前,上一次保护瘤种,王凝海没出全力,就已经给大型武盾造成一定的损伤了,更何况这回。
饶是这般,任林依旧顶着压力站在了郝主任身前,用行动说明了保护他的意愿。
席孟然见此眉眼间尽是无奈与不忍。
他究竟,给你了什么,值得你这样维护。
郝主任是见缝插针的一把好手,瞧他们犹豫的模样,恶上心头,不顾还在抽痛的身体,用最快的速度把任林给捞了回来,鞭子横在他的脖间,放声道:“让我们离开,不然我杀了他。”
他真会杀任林吗,答案是不会。
任林是组织计划中的重要棋子,没到必要时刻郝主任不会动他。
但当下,生死攸关的时刻,郝主任也只能拿他作赌注了。
他看得出来,不论是王凝海还是席孟然,对任林都相当宽容。
大概是受到任林过去的影响。
所以拿这小孩来赌,郝主任至少还有近八成的几率可以逃离这里。
王凝海睨着他,仿佛在看一样死物,无风无波。
事关生死,郝主任也不耍阴了,咬着牙和王凝海对峙。
放,还是不放。
“刺啦”的火焰突兀地流窜于周围,开始要游上席孟然的衣角,不远处的黑眸余光微收,一颗如意珠袭来切断了火势的蔓延。
看来再过十几分钟时间,这里就保不住了。
王凝海呼了口气,双手叠在后背,眼睛转向别的地方。
这是什么意思就不用别人提示了。
郝主任喜出望外,不过还是保持着一丝谨慎,他边后退边招来云状接送器,带着任林和瘤种,登上了承载他们的物事。贪婪如他,临走前那双写满了可惜的眼神一直抓着那张冰床不放,可是谅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当王凝海的面把袁秀给带上,只好作罢。
算了,等避过这阵风头,再去找袁秀吧。
反正她这个女人,是必须死的!
云状接送器将郝主任三个送达楼底,那里站满了一堆人。有精神分院的医护人员,也有一些其他分院的工作者看到着火了跑来这里。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弄清楚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受伤。
只有这种时候,所有规范才都成了烟云。
大壮第一个认出了郝主任,知道他没事,差点都快高兴哭了。
只是……
“主任,你身后,怎么跟了只瘤种?”
大壮先前被他招呼去了仓库拿医疗器械,因而现在完全没弄懂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十九层咋的就突然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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