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迟抚额。头痛。
就在这时,他搁在一旁的手机又亮起了屏。他和连笑同时扭头看见。是物业的来电。
方迟这回都不敢拒接了。
万一他这一拒接,她又怀疑他跟物业有一腿……添情趣……那就真的……
方迟当着她的面接听。
接听了不说话。
一个字都不想说。
电话那头等了等,没等到他开腔,便直接自报家门道:“方先生,这里是物业。”
“……”
物业喘着粗气,似乎刚跟人干完一仗:“很抱歉打扰您,是这样的,有位男子一直在您家门口闹事,已经严重扰民,可他声称是您的……”
物业话音未落,已被另一个哭天抢地的声音彻底淹没——
“方迟!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方迟!方小迟!”
谭骁的音量大到方迟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一些,放耳膜一条生路。连笑站在方迟身旁不过一步远,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相比之下,她当年和周子杉分手都没这么歇斯底里、悲怆动天过,逊了……
谭骁对方迟这种才配叫做……真爱。
谭骁和物业互相争夺着话语权,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时而凌乱时而嘈杂,连笑迟迟不见方迟有任何举动,皇帝不急太监急,不由分说拽起他就走。
方迟面色铁青反拽住她:“等等。”
连笑却不管不顾打断他:“还等什么等?你就别再虐他了,我看着都闹心。”
这……
到底谁在虐谁?
终于见到谭骁时,连笑才总算见识到一个为爱所伤的男人能有多大的破坏力。
刚才打电话给方迟的物业经理颧骨青了一块,至于是被谁揍的——连笑在这拥挤的走廊里放眼一看,就找着了。此时此刻的谭骁正被两名保安模样的彪形大汉押解着,靠墙席地而坐,即便垂着脑袋依旧酒气熏天。
连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增添了几分戒酒的决心,
人生要过好,必须得戒酒……
方迟看看面前这一大摊烂摊子,再看看他身旁这位,将这一切脑补成了一出虐恋情深狗血腐剧、被感动得不行的女人——收敛了表情,走向物业经理。谭骁把人揍了,最后还得他掏腰包了事。
钱包里的现金,也没数,直接都给了物业经理。可方迟刚要开口,就被脚边的谭骁一把抱住小腿。
方迟强忍下把谭骁一把踹飞的冲动,只弯腰试图掰开他的手。
可他越掰,方迟就抱得越紧:“我失恋了。需要一杯热拿铁,还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
“方小迟,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方迟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开他。
被鞋踹脸的谭骁却浑然不知,只在听到方迟对保安说“把他给我弄走,我不想再看到他。”之后,才终于爆发——
“我不走我不走!”
再度一把抱住方迟小腿。
方迟正要给保安塞钱,让保安尽快按他说的做,才发现自己的钱包已空——抚额,头痛。
物业经理刚偷摸着准备把收到的折叠钱往兜里藏,就被方迟伸手过来,不由分说地又拿走半叠。到手的钱就这么被转手给了保安,在物业经理充满怨念的眼神下,之前还犹犹豫豫的保安赶紧塞钱进兜,利索地架起,准备把谭骁弄走。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谭骁还在做最后挣扎。
“对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他?”连笑的正义路人也是演得有模有样。
方迟抚额,头痛。十家公司亏损等着他去平仓,都没现在这俩混不吝的一男一女让他乱了套。
眼看谭骁就要被成功弄走,方迟终是败下阵来:“等等。”
保安依言停下。
方迟指尖飞快地解了自家指纹锁,推开家门示意保安:“扶他进去吧。”
毁灭世界需要几步?只需要两个猪队友。
连笑今晚可算值回票价了。这出大戏她可是看得荡气回肠、一波三折,眼看谭骁已经被保安弄进方迟家门,方迟也面色铁青地进了屋,她赶紧跟进门去追续集。
方迟还真给谭骁弄上了热拿铁,客厅里弥散着可可豆的香氛,谭骁瘫在沙发上终于不闹了,急转直下的剧情看得连笑忍不住感叹:“我就知道你没这么狠心。”
方迟看她一眼。
已经不想搭理她了。
方迟把谭骁拽起来,刚做好的那杯拿铁往他手里一塞:“还是你最好了。”
方迟已经看都不想再看他了。
给自己来了杯纯的伏特加,躲到离这一男一女最远的吧台自斟自饮。什么时候把自己灌醉什么时候算完。
连笑坐在沙发上,近处是靠着最后一丝清明断断续续喝着拿铁的谭骁。远处,是吧台那一人孤影,落寞散尽。
连笑清了清嗓,该她上阵了:“按我说,你俩就别闹了,情侣之间床头打架床尾……”
面对她的苦口婆心,方迟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闭嘴。”
可他越是这样,连笑这和事佬就越是当定了。眼看谭骁醉醺醺地栽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连笑算是找着了突破口——
“谭骁!”
“……”
“谭骁!”
她叫得那么大声,谭骁都被她吵醒了,可谭骁刚懒洋洋地抬头准备看她,就被她不客气地一掌按着脑袋、生生给按回了地毯上。
见谭骁再不动弹,连笑赶紧做出一脸焦急的样子,直接起身一路小跑至方迟面前,拽起他的手就走:“谭骁刚摔下沙发好像磕着脑袋了,我一个人弄不动他,你快……快……”
方迟冷眼看着她忙前忙后。给她的评价是:表情太浮夸,演技太差。
即便如此还是任由她拽着走了几步,这才猛地一施力,直接反手拉得她不得不转过身,迎面对上他的眼睛。
“连笑。”
他的音色压得很低。像是藏着怒。
他举起自己的手——
连笑的手正紧紧握着他的那只手。
“你再这样随便牵我的手我可不客气了。”
他说这话时还真有几分怖人。尤其眼神,因着背光的原因,双眸如一片黑穹,碎着暗光。
怎么?他还想揍她不成?
连笑显然是不信的。
然而在他突然靠近的那一瞬间,连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撒手退后——
手却未能如愿撒开。因那瞬间已被他一手反制住双腕。
脚也未能如愿退后。因那一瞬间——
他突然揽住她的后腰。
猛地将她拽回怀中。
低头吻她。
第18章
这个吻根本躲不掉。
连笑也根本忘了去躲。
在这种事情上,她一向不怎么机警。
更何况她哪是他对手?
这个男人在她唇上浅尝辄止。等连笑反应过来时,他已缓缓抬起了头。近在咫尺的他的双眸里,是一个全然傻眼的她。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方迟的指腹在她唇上摩挲,他的目光在她双唇与双眸间逡巡,“我对……”
“嗝!”
连笑打的嗝甚至快于她头脑的反应速度,一下子就令方迟噤了声。
方迟眉一皱。
上回见她这种反应是什么时候?方迟还记得分明。
直到此时,连笑的脑子才终于跟上节奏,面前这个男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吻她,她——“嗝——”
刚三魂七魄归位的连笑转眼又被自己的一记打嗝声给扰乱了节奏,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嘴。
却有人先她一步,堵住了她的嘴。
他又一次,不经同意吻住了她。
酒气氤氲,方迟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相比上一次的猝不及防,这一次,他的吻更像是不顾一切。
管她会不会推开他。管她会不会又给他一巴掌。管她打嗝会不会破坏气氛……
可总归是事与愿违,她既没有推开他,更没有给他一巴掌,甚至连打嗝不止这毛病都被他暂时喝住了,可他的吻依旧被残忍地打断——
“砰”地一声巨响,刚凭一己之力爬回沙发上的谭骁又一次重重地摔了下来。
谭骁的额角不偏不倚,正狠狠磕在茶几角上。
连笑之前谎称谭骁磕着脑袋,谭骁还真就不偏不倚,磕个正着。她这也算是求仁得仁,却半点开心不起来。
眼见谭骁闷哼一声重重倒地,之后再不见动弹,方迟这时候还见死不救可就真说不过去了。他看了眼面前这个呆若木鸡的女人,尤其是那绯红双唇——
只低眸看了这么一眼,方迟便强压下目光,绕过她朝客厅走去。
怕再多看哪怕半眼,都要忍不住再次吻她,又或者……
做一些比接吻更有乐趣的事。
方迟试图把谭骁重新弄回沙发,谭骁挣扎着不配合,又狠狠磕了一下。
方迟眼看谭骁的额头裂开一小道口子,并肿起一大片,索性让他在地毯上躺着。
屋里又一次响起止也止不住的打嗝声,方迟却已暂时顾不上这些,他翻箱倒柜找出医药箱,刚撕开创口贴的包装准备往谭骁额上贴,就被谭骁故技重施,一把抓住手腕:“她为什么会拒绝我?”
方迟懒得和他废话,创口贴往他伤口上一拍,半点不客气,痛得谭骁当下便龇牙咧嘴地松了手。
就这样以最快速度处理完了碍事的谭骁,方迟正要起身,耳边就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循着铃声回头,只见连笑动作迟缓地掏出手机——
一个吻而已,怎么对她打击这么大?
方迟也不知道自己该为此开心还是无奈。
连笑一边拼命压制住打嗝的冲动,一边接听电话。
方迟光是看她那因打嗝而时不时一抖的背影都替她觉得累,倒了杯水给她送过去。
他满脑子想着该如何为自己方才的情难自禁收场,因此错过了她背影顷刻间僵住的那一瞬。
走到她面前的这短短十几步路,方迟竟是说不上来的紧张——
其实还挺鄙视这样的自己的,终于走到她面前时,方迟的表情也已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我查过治打嗝的方法,大口喝完一整杯试试。”
他将水杯递给她。
连笑抬眸看他。
眼里是方迟看不懂的慌乱。
更确切地说,她压根不是在看他,而只是眼神慌乱之下自他身上一扫而过而已,之后便迅速收回目光,就这么擦撞着他的肩膀朝着玄关狂奔而去。
方迟手中的杯子惨遭碰落,水洒一地。
水渍溢开一片,倒影着方迟满脸不解。
至于连笑,早已摔门而去,不见踪迹。
连笑狂奔进地下车库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带车钥匙,又连忙回家拿了车钥匙,驾车直奔医院。
之前那通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请问您是周子杉的家属么?”
“他手机里只有你这个是国内的号码。他出了交通意外,麻烦您尽快……”
一路而来脑袋尽是一片空白,直到最终连笑气喘吁吁地直冲进医院的电梯,才在电梯间内一片死寂之中猛然醒过神来——
周子杉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
相比冲进电梯时的火急火燎,电梯停在外科急诊楼层后,连笑再度走出电梯时,则显得格外死气沉沉。
她停在电梯间外,在最短时间内给自己完成了洗脑。她应该巴不得周子杉死了才好——一边这么恶狠狠地默念着,一边重新按下电梯外的下行键。
等电梯一到她就走人,这才是她该做的事。
很快电梯“叮”地一声抵达,连笑刚要迈步朝正匀速开启一道缝隙的电梯门内走去,却被当场叫住——
“连笑?”
连笑一僵。
这声音……
连笑没有回头。
轮椅移动的声音却渐行渐近,最终停在连笑身后半米处。
连笑咬了咬牙。
她其实已经听出了周子杉的声音,可她能怎么办?
只能不情不愿地勾起一点笑容,回过头去假装刚发现周子杉的样子:“周子杉?这么巧?”
周子杉坐在轮椅上,左脚和右手均打了石膏,脸色有些差,但看样子并无大碍。
看来一场交通意外并没有要掉他半条命,连笑却不知道自己该为此松口气,还是恨老天不够狠。
周子杉只静静看着她,没接话。
连笑也在最短时间内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找好了说辞:“我来这儿探望个朋友,你怎么在这儿?还伤成这样?”
“……”
“……”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医院的人翻了我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
周子杉看似歉疚,实则无情地拆穿了她。
被人当场拆穿的滋味可不好受。连笑也终于意识到局促反而显得她有多在意似的。
她正正脸色,恢复了一贯懒洋洋的慢条斯理:“你住哪儿?我送你。”
就当周子杉是个……普通旧相识好了。。
周子杉报了个地址。
连笑看他吃力地依靠一条胳膊一条腿上了车后座,全程没帮一下,只在最后替他关了车门。
将他的轮椅折叠好,不怎么客气地往后备箱里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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