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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金饭碗——秦直道

时间:2018-02-24 10:54:11  作者:秦直道
  两个人唏嘘感慨了半天,张美玉认真地对徐磊说:“一个人活在世上,会有很多的社会关系,同学关系应该是最纯真的了,你说,咱们两个在若干年后还能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坦诚相待吗?”
  徐磊愣了一下,随即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是好朋友。”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向张美玉表白,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可是,到底该怎么向张美玉说呢?
 
 
第41章 查账
  月底的最后一天, 是所有的营业网点结账的日子。
  一般来说下午三点就停止营业, 前台记账员、出纳员轧账, 后台综合员做月底报表, 赶在六点钟把所有数据上报给分理处, 确保账平款对。
  下午刚一上班, 宋晓琪就嚷嚷着结账,秦怀远对她说:“不行,才两点,等到三点再说。”
  宋晓琪嘴上不说话,却偷偷地朝秦怀远翻了个白眼, 心里想:就咱们这个半死不活的储蓄所, 半天也来不了几个人,再等两个小时都不会来人。
  张美玉恰巧看见了宋晓琪的白眼, 故意附和秦怀远的话说:“就是, 说不定还会来储户的,咱们账结得太早, 不给人家办业务的话,人家会投诉咱们的。”
  的确, 要是投诉的话, 倒霉的就是张美玉和宋晓琪。
  宋晓琪不怕投诉, 但是张美玉怕, 她不愿意给行里的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晓琪听了张美玉的话,很不高兴。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秦怀远,可却不怕张美玉。
  你才干几天呀?知道什么?月底结账就是借口, 谁都不会去营业部告状的。
  宋晓琪正想训一下张美玉,储蓄所的玻璃大门吱地一下子开了,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张美玉一阵窃喜,心想多亏没结账,这不有人来了吧。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不是走向柜台,而是径直走到了小铁门跟前,秦怀远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给这两个人开了门说:“苏师,您怎么来了?”
  年龄大的男人微微点点头说:“查账。”
  在小城,在姓氏的后面加一个师傅的“师”字,是对没有职位人的尊称,张美玉马上就判断出这人应该是稽核科或者是储蓄科的专业人员。
  自己毕竟进行时间短,有些人还没有认清,虽说那次大合唱认识了一些人,可毕竟还有一些人没有注意到,比如这眼前的一男一女。
  张美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男的看上去有六十岁了,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戴一副金属边的近视镜,镜片厚得像有一厘米。
  不过,这个男的应该是长相老,要真是六十岁的话,不早就退休了。
  女的三十出头,打扮得很精致,只是眼周的黑眼圈让她显得很不精神。
  老苏像一棵老松一样矗立在窄小的营业室内。
  秦怀远拉来两把椅子对这两人说:“苏师,小白你们坐,我们这儿地方太小,显得有些拥挤。”
  小白很会说话,她笑着对秦怀远说:“好着呢,太空旷反而显得冷清,这样紧凑,热闹。”
  小白想坐下说话,可老苏却对秦怀远说:“坐啥坐,一天到晚在办公室坐着,难得站一会儿。”
  这让小白正想弯曲的腿又挺直了。
  老苏面无表情地问秦怀远:“结账了没有?”
  秦怀远慌忙说:“没有,我们一般四点钟才结账。”
  张美玉心里暗想,看来所长也在撒谎,自己在所里呆了这几个月,哪个月都是三点就结了账,还能熬到四点。
  老苏挺直了腰板,对秦怀远说:“对着呢,千万不能提前结账,干啥事情都得按规定来,你这边提前结了账,营业时间不给人家储户办业务,人家一个电话就打到行长哪儿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怀远再次对老苏表态:“我们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张美玉和宋晓琪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心里想:只要抓不住,我们就从来没有违规过。
  老苏站立了一会儿,对小白说:“你点库,我打账。”
  简短的几个字说完后,小白走到张美玉跟前说:“你起来,我来点一下现金。”
  张美玉慌忙起身,小白坐在了张美玉的位子上。
  老苏像一个老将军,凛凛然端坐在宋晓琪的座位上,把所有的传票归置在一起,噼里啪啦地打起算盘来。
  全所的人都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这两个人。
  很快,老苏的算盘上显示了一个数字,他顺手拿起笔,在一张传票上记录下来:478970.33,然后歪过头来看小白。
  小白笨拙地把所有的零钱堆放在桌面上,然后一元一元,一角一角,一分一分地清点好,又开始清点五元,十元,二十元的钞票。
  张美玉看得着急,她想不到机关下来查账的专业人士竟然点钞如此的慢,甚至不如街上摆摊的小贩。
  小白终于把抽屉里的所有的零钱清点完毕,开始一把一把地清点库箱子里扎好把的钞票。
  张美玉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银行里的人竟然点钞水平这么烂,这要放到银行学校一定毕不了业。
  所有的人都不耐烦起来,老苏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
  小白终于啰里啰嗦地把所有的钞票点了一遍,她长出一口气,把算盘上的数字写在传票上递给老苏说:“您看,是不是这个数?”
  瞧这话问的,怎么一点底气都没有,你点的可是钞票,不是废纸,怎么说的这么模棱两可?
  老苏挺着脸接过传票,瞟了一眼就斩钉截铁地说:“不对,差了1347.23元。”
  小白有点慌了,她站起身看了一眼老苏的算盘,右手轻轻地挠了挠头发,没出声,又继续坐下来点钱。
  这一次,她更加的不淡定,速度更加慢,拨起算盘珠子来也显得极不利落。
  张美玉一下子对小白充满了同情,她真想坐下来帮小白把所有的钱清点一遍,好让她迅速地摆脱困境。
  时间好像凝滞了一样,储蓄所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着急,替小白着急。
  小白终于结束了她艰难的点钞历程,张美玉替她舒了口气,趴到老苏的算盘珠子上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还不对!这回差的更离谱,差了“13451.13”
  小白彻底崩溃了,她没有勇气再进行第三次,求救似地对老苏说:“苏师,您来吧,我今天这是邪了门了,怎么都打不对。”
  小白只能向老苏求救,虽然老苏的脸铁青着,着实不好看。
  老苏没说话,可是却站起身,走到了小白的跟前,小白立马让开位置,让老苏坐了下来。
  老苏沉着地把所有的零钱摆在桌子上,右手熟练地按了一下算盘上的清盘器,两只手快速地拨弄起手里的钞票,时不时地腾出右手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出一个个数字来。
  张美玉看着老苏的一双手,不由地在心里赞叹道,这么大年纪了,又不坐柜台,还能手法这么娴熟,真是不容易。
  很快,老苏的手停了下来,拿起笔潇洒地写下了一个数字“478970.33”,张美玉赶紧朝刚才传票上的数字看了看,一分不差,完全正确。
  小白舒了口气。
  秦怀远还没来得及说话,老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陈姐的跟前说:“把账本全都拿出来。”
  陈姐慌忙站起身,迅速地从脚边的抽屉里取出一摞摞的账本说:“都在这儿,您看吧。”
  老苏没说话,陈姐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很不够,恭恭敬敬地对苏师:“您坐。”
  老苏沉着脸对陈姐说:“算盘呢?”
  陈姐赶紧递过算盘,老苏手拿算盘晃了晃,好像想鉴定一下算盘珠子的质量,随后左手翻账页,右手拨算盘,两只手同时不停地跳跃着。
  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他,很快,他停下手,面带微笑地对秦怀远说:“账平款对,一点儿没错。”
  小白也像完成了一个巨大任务似的,掏出一个本子来对秦怀远说:“怀远,签个字吧。”
  秦怀远签了字,老苏站起身对秦怀远说:“好了,我们走了。”
  小白跟在老苏的后面,老苏昂着头朝外走,全储蓄所的人都恭恭敬敬地对老苏说:“苏师,您慢走。”
  老苏头也不回,很潇洒地扬了扬手,走了。
  张美玉看见小白迈着小碎步紧跟上前,跟老苏一同上了门口的小汽车。
  老苏的阵势让张美玉特别奇怪,如果称呼他“苏师”的话,证明他在行里没有任何职位,可小白为什么对他毕恭毕敬,还有所里其他的人,也都那么客气。
  还有小白,更奇怪,她不是下来查账的吗?怎么连个钱都点不清楚,看着就是一个稀里糊涂的人,这两个人是哪个科的呢?
  张美玉看着小白和老苏走了,惊奇地问陈姐:“这两位是哪个科的?怎么感觉两个人怪怪的。”
  “稽核科的,能不怪吗?一个是怀才不遇,一个是滥竽充数,这俩人撞在一起,才真的有趣。”
  稽核科不就是查账的吗?连钱都点不清楚的小白怎么进的稽核科?怎么有勇气来查账?
  还有老苏,太神气了,怎么大家都对他毕恭毕敬?
  小白从人民医院储蓄所出来,一言不发,她觉得今天自己是颜面扫地,丢人丢到家了。
  怨谁呢?都怨这个老苏,非得让自己去查什么库。这个苏老头都快退休了,还不让我念他点好,真是岂有此理!
  要是往常,和科里其他人一起去查账的话,大家都会主动照顾她,让她去查最简单的什么□□登记本了,库存交接本了,大额储蓄登记本了,可这个老苏不但不照顾她,还让她出丑,简直是可恶。
  小白工作的年头不短了,最早的时候也在储蓄所上班,可她三天两头的记错账,付错钱,很快,她就成了一个哪个储蓄所都不愿意要的角色。
  就在小白觉得自己无路可走的时候,运气来了。
 
 
第42章 查账
  小白家住在工行家属楼, 她家的对门原本在会计科上班, 可人家本事大调到省行了。
  人调走, 房子就得交公, 没几天又搬来了一家人, 竟然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副行长。
  副行长姓李从外地刚刚调来, 他就一个人住在这套房子里。
  小白的丈夫也在外地工作,常常不在家,她也就有了充足的自由和时间。
  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小白打算在对门副行长的身上孤注一掷,以期迅速改变自己目前的尴尬局面。
  自从有了这个主意, 小白每天早早回家, 虚掩着房门,仔细地聆听对门的动静。
  很快, 她听到了锁子扭动的声音, 小白趴在门缝上一看是对门李行长回来了。
  她立刻装作要出门的样子猛地拉开门,对正准备进门的李行长说:“李行长, 回来了,我是小白, 下面储蓄所的, 咱们住对门, 以后您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可千万别客气,远亲还不如紧邻呢?”
  李行长笑笑说:“哦,是小白呀, 你说得对,远亲是不如近邻,真要需要帮忙的,我也就不会客气。只是我们家现在就我一个人,没什么事,我也就是回来睡个觉而已。”
  “您爱人没一起过来呀,那您一个人可遭罪了,您平时怎么吃饭呀?”
  “吃饭好打发,我在行里灶上吃饭,一个人好凑合。”
  “这凑合一顿、两顿可以,天天凑合怎么行呢,我可知道行里的大灶,做饭没滋没味的,还是得要自己做饭。”
  “一个人,太麻烦了。”李行长一边寒暄,一边就要关门。
  小白也装作出门的样子说:“那行,我也有事,以后需要帮忙的,一定别客气。”
  “好的,好的。”李行长一边客气,一边关上了门。小白装模做样地在家属院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进了家,小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接近李行长,怎么让李行长把自己从那个水深火热的储蓄所调到机关去。
  第二天中午下班,小白家的门又虚掩着,等到该吃中午饭的时候,她听见了对门李行长家门口传来了踏踏踏的脚步声。
  小白趴在门缝上一看,只见李行长提着一个搪瓷饭盒回来了。
  小白盯着那个搪瓷饭盒,断定这个李行长一定是到食堂打了饭回家来吃,她不动声色。
  第二天,小白依旧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李行长的作息习惯,发现他每天下班后先回家,然后再去食堂买饭,提回家吃。
  小白心里有了数。
  当天下午,小白就向所长请假说:“明天,我家里有事,得休两天班。”
  所长准了假,小白一大早从被窝里爬起来,给孩子做了早饭就匆匆前往菜市场大采购。
  她买了一只老母鸡,买了几根排骨,买了芹菜和小青菜,口蘑,就兴冲冲地往家走。
  进了家门,小白哼着小曲,把老母鸡洗得干干净净,放在砂锅里,加了红枣和枸杞细火慢炖起来。
  小白在结婚前老听娘家妈说“炖鸡的时候千万不能揭盖子,这样炖熟的鸡,香味儿才会浓郁。”
  于是,她严格遵循着妈妈的教导,直到快十二点了才掀开砂锅盖子,刹那间香气四溢。
  小白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点盛在小碗里,品一口,对自己的手艺满意的不得了。
  这个时候,锅里的红烧排骨也要熟了,整个厨房弥漫着居家过日子的美满味道。
  小白看了看表,又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看,看见机关大楼里已经有人零零星星地下班了,她赶紧热油上锅,炒了个芹菜香干。
  紧接着她把这些饭菜盛在一个个精致的碗盘中,又拿出家里已经好久不用的大托盘把盛好的饭菜放进托盘里,专等李行长下班。
  她走到窗前朝外看了看,终于看见李行长空着两只手往家走。
  小白定了定神,仔细地倾听门口的声音,等到她听到钥匙开锁的声音后,就迅速打开了门,顺势从身后的餐桌上端起了托盘,笑吟吟地走了出去。
  “李行长,下班了。我今天休假,在家改善生活,您别嫌弃,随便尝两口,省得再去大灶上吃饭了。”
  李行长已经打开了房门,正准备进去,猛听见小白的声音,扭头一看,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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