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锦桃念书的声音,她见季箬没有动静,猜测她已经睡着了,声音便渐渐的轻缓了下来。
然后渐渐歇止。
锦桃正要将书合上,就听到季箬开口:“继续念,我听着呢!”
于是她只好接着往下念,一直到将整本书念完,锦桃小声呼唤道:“小姐?”
季箬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厨房里的药大概熬好了,你端来给我喝了,就下去用晚膳吧。”
锦桃嗯了一声,抬脚往外走,锦杏端着药已经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
喂季箬吃了药,锦桃下去用膳,换锦杏在这里守着。
锦桃出门之后,刚刚在屋子里的稳重,一下子泄了气,脚下的步伐变得凌乱起来,踩着锦桐院里面的落花,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念了那本《鄞州荣华录本》,她已然知道那匕首出自谁手,以及这株锦桐树的花是怎么落尽了的。
小姐这么好,他喜欢上小姐也无可厚非。可小姐跟隔壁的四娘子生得那般像,他会是移情到小姐身上吗?
不对,隔壁的四娘子已经换了一个,冉将军就算移情,也该移到那个什么凤女身上去……如此看来,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上她家小姐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夜愁思醒来早
想到这里,锦桃忽然想到了同冉殷势同水火的季陵,不由得叹了口气。
晚膳的时候季箬没有出现在饭桌前,这让今天刚回来的季萍心里很有些不舒服。这是她同大房单独用膳的第一顿饭,季箬不来,是不是心里根本就看不起她?
季萍皱了皱眉,心想,她是丞相嫡女又如何,自己还是乡君呢,凭什么看不起她!
可别人不开口,季箬又有生病这个正当理由,季萍只好将心里这点不愉快压到了心底,打起精神讨好起季冉氏来。
季箬睡得太早,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五更天。屋子的一角点了昏暗的油灯,锦桃坐在油灯旁边,裁剪了几块布给季箬做袜。
窗外隐隐传来蟋蟀的声音。
季箬掀开床幔,喊道:“锦桃。”
“小姐醒了?要喝水么?”锦桃放下针线,走了过来。
季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皱了皱眉,问道:“你在做什么针线活?这么暗,太伤眼睛了!”
“没事。”锦桃摇了摇头,“给小姐做两双袜,打发时间……又不是什么精细的绣活儿,婢子都不用看针脚的,怎么会伤了眼睛。”
她问道:“小姐感觉身上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季箬吩咐,“你给我喝口水,然后去小厨房看有没有热水,若是有,就让值夜的婆子提了来,我想沐浴。”
因为她说自己受了风,所以昨晚锦桃给她搭上了被衾,这会子出了一身的汗。
锦桃答应着,将温着的茶水递给季箬一杯,然后匆匆出门去了小厨房。
季箬端着茶盏,喝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
她昨晚其实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在睡去之前,冉殷昨日下午的一言一行,全部萦绕在她的耳边。
冉殷是有多固执的人,季箬不是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昨天的拒绝对冉殷有没有作用。可她真的不能,也不想答应冉殷的示爱。
且不说他与季陵的水火不容,单凭他慕容皇族子孙的身份,她就不应该跟他在一起。
季箬曾经想过,嫁人实在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以后若是遇不到合适的成亲对象,她就干脆一直留在季家好了。可又因着灵海大师说的那些话,季箬又不能留在季家……她要是最后留下来了,她就得做皇后。
因此,嫁人这件事,对季箬来说,成了一道随时都可能压上来的枷锁。
她以为她才十五岁,嫁人的事情不着急,可以等她解决了手上的麻烦之后,再慢慢给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可如今冉羡和冉殷的举动,让她生出一种危机感来。
等她解决完手上的麻烦,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真麻烦,她想。
锦桃很快就带着粗使婆子将热水抬了进来,沐浴之后,季箬整个人轻快了许多。等她收拾好之后,天已经微亮起来。
锦桃端了粥来,道:“小姐昨晚没有吃东西,这会子怕是饿了。”
季箬吃了半碗,就放下了银勺,她道:“咱们去常福院给祖母请安,祖母大概要留我在常福院用早膳的。”
锦桃将剩下的粥和小菜都撤了下去,同季箬一起前往常寿院。
她一直不动声色的关注着季箬的反应,见她神色变得如常,总算是松了口气。
到了常福院,大老夫人还没有起身,季箬便去了猫房间逗猫玩。
如今的常福院有两只猫,两只猫看起来是一样的,大老夫人却只肯让雪团儿跟着她一起睡,于是丁香便收拾出了一个猫房间,专门给后来找来的那只波斯猫住。
季箬在猫房间的箱笼里面挑挑拣拣,然后拿出个新的布老鼠,用一长条布带子吊起来,逗弄着波斯猫。
这只猫玩得兴起,忽然喵喵的叫着冲了出去,跑到大老夫人的房间门口开始挠门……它要叫雪团儿出来一起玩。
老人家本来就觉浅,这么一闹,大老夫人便醒了过来。
丁香哭笑不得的打开门将雪团儿放出来,让它们两只猫一起玩。然后对还拎着布老鼠的季箬笑着道:“五娘子今日过来得早……昨儿个听说娘子身上不舒坦,现在可全好了?”
“全好了。”季箬将布老鼠丢给波斯猫,让它们自己玩去。
丁香道:“好了就好,老夫人昨晚睡觉前还在念叨呢!”
她说着进屋带着丫鬟们一起伺候大老夫人梳洗起身,笑着对大老夫人道:“是五娘子来请安了。”
“快让她进来。”大老夫人笑道,“我就知道是她来了,不然猫不会这么早就挠门。”
季箬进来,给大老夫人请安,然后端着首饰匣子给大老夫人挑抹额。
大老夫人忽然开口:“阿箬最近很忙。”
“祖母说笑,阿箬有什么好忙的。”季箬道。
大老夫人摇头:“你在忙,所以你许久不曾这般陪过我了。”
季箬愣了一下。
大老夫人忽然问道:“阿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季箬摇了摇头:“哪有什么难处。”
大老夫人看向丁香:“你带她们出去准备早膳,让阿箬给我绑抹额吧!”
等人走了,她看向季箬,笑道:“阿箬遇到的难处是不是箮姐儿?”
“祖母说笑了。”季箬神色未变,语气平静道,“我和姐姐年纪都不小了,自然懂得应该如何和睦相处,毕竟是姐妹,怎么可能会成为对方的难处呢!”
“你还哄我呢!”大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当我看不出来啊,又换了一个人呢!”
季箬听了这话,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又换了一个人?她是自己看出来了,还是说她们在她买年漏了什么马脚?
季箬满心担忧的看向大老夫人。
“阿箬,祖母年纪大了,眼瞎了,心可没有瞎。”大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的孙女是什么样子,我能分不清么!”
季箬看着大老夫人不说话,她依然不确定大老夫人是真的看出来季箮有假,还是在诈她。
大老夫人看着季箬,道:“你来见我的那天早上,祖母就知道,祖母的箮姐儿,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紧迫之下出新招
季箬这下是真的吃惊了,她回忆起第一次见大老夫人的情形,当时大老夫人确实坚持说她是箮姐儿,只是那个时候的大老夫人脑子糊涂,她和季冉氏都没有把大老夫人的话当回事。
她是怎么看出来自己不是季箬而是季箮的?难道亲人之间真的有所谓的什么感应?若真是这样,季冉氏和季陵怎么没有看出来?
这个念头在季箬的脑子里面一闪而过,然后她看向大老夫人,可怜巴巴的开口唤了一声:“祖母。”
大老夫人叹了口气:“别怕,祖母在呢!”
季箬听到这话,就知道她没有拆穿她的意思了。
她其实并不怕大老夫人拆穿自己的身份,不管是季箬还是季箮,她都是季家的孩子。她怕的是,身份拆穿之后,季家人会向她问出那些她没有办法作答的问题来。
大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季箬,道:“我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把戏,可是阿箬,这个府上,最缺的就是傻子了,你要真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出头。”
季箬勉强笑道:“祖母年纪大了,怎么能劳动祖母。”
大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嫌我年纪大了没本事了是吧?”
“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季箬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祖母辛苦了一辈子,到了享清福的时候,怎么能再替儿孙操心。”
“您放心吧!”季箬一本正经正色道:“真的没什么大事,我都搞得定的。”
“都搞得定?”大老夫人狐疑的看着季箬。
“很快,很快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了。”季箬跟她保证。
等到用了早膳离开常福院,季箬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连大老夫人都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异常,更别说别的人了,大老夫人开口想要帮忙,季冉氏也跃跃欲试想要插手,这让她有一种紧迫逼人的感觉。
她觉得解决不了那些麻烦,她就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好好的过日子了。
就如大老夫人所说,这个府里,没有人是傻子,季陵和季冉氏之前对自己的放任是出于信任,再这样下去,她将亲手破坏掉这信任。
可是现在,应该从哪里着手?
季箬想起自己在杜笙的坟前留的记号来,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上她,那个记号怕是没有什么用了。
要下一记狠药了。季箬心想。
于是等回了锦桐院之后,季箬就病了起来,等过了中午,她的病越发严重起来,身上竟然发起热来。
锦桃不敢耽搁,立马回稟了季冉氏,然后让人请了大夫回来诊治。
只是这请来的大夫对季箬的病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等到傍晚的时候,季冉氏就亲自派人拿了季陵的名帖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们见了季府的来人之后,意见立马出现了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应当同以往一样让薛景去,一部分人则支持老牌的张太医和陆太医去,而薛景、张太医和陆太医本人,又都是不愿意去的。
前者是没有脸去,后者是还在为上次给季毓看病的事情生气。
争吵来争吵去,最后竟是楼沾站了出来。
“我去。”他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当面反驳他的话。
于是就定了下来,由楼沾前往季府给季五娘子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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