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临春不肯,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季冉氏一眼,带着倔强……五小姐疯了,夫人怕被二老夫人等人知道秘密,不许别的丫鬟婆子进屋,五小姐连自己的脸都抓破了,万一突然伤了夫人怎么办?
季冉氏心里又急又气,偏偏临春这个时候不听话了,眼眶一下子红了,骂道:“死临春,你这个时候不听我的,五小姐再出了什么事情,是要我去疯还是去死啊!”
夫人是疯过一次的,也是死过一次的!临春跟在季冉氏身边的年头长,一听这话,心里就受不住了,放下东西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外跑。
季冉氏心里满意,提醒她:“悄悄的,别让人知道了。”
临春心里有些怨五小姐,早不疯晚不疯,怎么在这个时候疯了,这不是要夫人的命么!可到底还是把季冉氏的话听进了耳朵,停下脚步,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才稳重的出了门。
季冉氏再去看季箬,季箬的眼里就闪过一丝清明,她心里一松,她的阿箬回过神来了。
“阿箬。”她松开季箬,拧了毛巾给季箬擦脸上的伤口,手上动作小心翼翼,嘴里说话的语气也小心翼翼,“阿箬,疼吗?”
季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再说给我听听好么。”
“哪些话?”回季家的马车上,季冉氏说了很多话,关于自己和季相,关于季家二老夫人,关于季箬的爹娘,她拿不准季箬现在是想听什么。
季箬声音有些空灵,她怔怔的看着季冉氏那张漂亮的脸,道:“关于季箬怎么成了你和季相幼女的那些话。”
季冉氏名声并不好,她的话自然是不能信的,之前想着自己早晚要跟季箬换回来,所以在马车上的时候并没有仔细听季冉氏说了什么,现在却不能不听了。
季冉氏叹了口气,季箬要听,多少遍她都是要说的。
她一边给季箬脸上的伤口上药,一边柔声说给她听。
“你爹季执和你大伯是双生子,你大伯小的时候是神童,十三岁那年就中了状元。先帝觉得他对朝中政务有见地,很赏识他,可咱们大安朝有规矩,四品及以上的官职不得由双生子担任,所以先帝就下了密旨。”
竟然是先帝下的旨!她还以为是季家为了权势,舍弃了一个儿子!难怪,难怪先帝死前留话,幼帝的皇后必须出自季家!
季冉氏似没有注意到季箬的震惊,继续道:“你祖母舍不得儿子,原要毁掉你爹的面容,偷偷把人送给她娘家人教养的,可府里还有一个二老夫人,她和你祖母争了一辈子,怎么会放过让你祖母不好过的机会!于是你爹从假死变成了真死,祖坟下面的棺材里装了实打实的尸骨。那以后,你祖母就……有些疯了。”
“是你大伯偷梁换柱,把人弄去了小山村,他怕你祖母露馅,想要等你爹安顿好再悄悄告诉你爹,谁知你祖母精神已经不好了。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去看过你爹,只你娘生产的时候,你大伯去过一次,如今接你回府,我去过一次。”
季冉氏怜惜的看着季箬,觉得有些疲惫,又觉得上天不公,二叔季执本是同她夫君一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却不得不丢弃身份,以一个孤儿的身份出现在一个贫苦陌生的地方,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娶一个村夫的女儿,吃了这么多苦,最后到底是丢了性命。
她第二个女儿胎死腹中之后身体就很不好了,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却又生了一个死胎。这时季执的妻子怀孕生了双胞胎,季陵不忍弟弟的孩子跟弟弟一样无法认祖归宗,就要把孩子抱回来养。
可季执的妻子不愿意。
最后晓之以理,季执做主,将其中的一个抱回了季府,养在季冉氏膝下,就说季冉氏生了双胞胎,又求了仙隐寺的住持做戏,说季箬八字弱,留在身边养不活,带去了仙隐寺。
仙隐寺住持出家之前受了季陵的大恩,谁会知道季箮和季箬其实是本已死去的季执的女儿,谁会知道季箬没有在仙隐寺,而是养在了季执身边。
一直认认真真听季冉氏述说的小娘子瞪大了眼睛,心中大骇,原来权倾朝野的季相也是个连自己弟弟都护不住的人!
她因着季冉氏恶名在外,所以一直觉得季相和季冉氏这个时候接季箬回来是有所图,现在却推翻了这个猜测。
季相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若真的是有所图,季冉氏怎么会把这合该诛九族的大秘密告诉季箬。
然后她听到季冉氏道:“这个时候接你回来,是你爹的意思……或许他早就知道有这个死劫。”
第五章 府中祖母已疯癫
竟然是季执的意思?季箬心里有些茫然,若事情真如季冉氏所说,那她便不是大家口耳相传的恶妇,而是贤良淑德的典范了。
季箬不敢全信,却又找不出季冉氏这番话的破绽来。
季冉氏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因为爹娘的死难过,当下就咬牙道:“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和你大伯父,总要帮你报了这不共戴天之仇。”
季箬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她之前离开十二楼是想去给少年天子寻药,刚刚决定回去是要弄清楚试药女死了是怎么回事以及小皇帝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如今看了自己的面容,听了季冉氏说的这些话,又觉得自己不能回十二楼了。
至少现在不能回去。
印象里那冷冰冰的铁门高楼再思索起来,仿若张着血盆大口。
“阿箬,先用早膳好不好?”季冉氏看着已经摆好的早膳,道,“今儿个一大早我让人去了清平街,寻了最擅长做素斋的秦娘子,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等用了早膳,咱们去给你祖母……和二老夫人请安。”
她这般哄小孩子一般哄着季箬,季箬觉得很有些不自在。事情发展得迅猛而突然,季箬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应对之策,只好先占着真正的季箬的身子,以不变应万变。
季箬拂开季冉氏的手,抬脚朝着摆放早膳的外间走去,神色却不如昨日那般冰冷了,开口说话也积极了许多,她问道:“给祖母请安是应该的,二老夫人是谁?”
她记得小皇帝前年冬天来十二楼养病,无聊极了跟她说京城里面的八卦。
季家的庶子及冠之后就得出府单过,季相的父亲只有一个嫡亲兄弟,便是季府二老太爷。这二老太爷是个荒唐的,年轻的时候喜欢狎妓,年老的时候喜欢看着人狎妓,季府二老太爷的妻子,大家叫脂夫人,只因季家二老太爷说自己有个心上人叫胭夫人,非要府中众人唤他的正妻为脂夫人。
大家都没见过胭夫人这号人,脂夫人自从嫁给季家二老太爷之后就开始生病,直到上个月,终于病死了,季家二老太爷竟然改好了,一心给儿子谋起前程来。
难不成这二老太爷又续弦了?季箬心里想。可又觉得荒唐,她现在的身份既然是季相的嫡女,一个隔房的继室有什么资格等她过去请安?
然后就见季冉氏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原来你爹真的什么都不曾与你说……二老夫人是你祖父年轻的时候娶的平妻。”
这倒是季箬没有听说过的。
到底顾忌着是长辈,季冉氏没有继续说下去。季箬也没有多问,却敏锐的察觉到季冉氏对那位二老夫人心里很抵触,便多存了一个心眼。
早膳果然是正正经经的素斋,季冉氏同季箬一起用膳,她自己没吃多少,看到季箬用了一碗饭之后又添了半碗饭,脸上便带上了笑意。
大老夫人住在常福院,用完早膳之后,季冉氏让丫鬟给季箬多拿了一件披风,才带着季箬出门。
出了房间,季箬看到锦桃还在捡满地星,雨已经停了,竹篮里面的满地星已经细细的铺了一层。
季箬随口感叹了一句:“这个丫鬟倒是细心。”
“那便让她跟在你身边如何?”季冉氏立即道。
季箬有些诧异,季冉氏一开始就把人放到了她身边,今天早上又特地只留了锦桃在她身边伺候,难道不是已经决定了让锦桃跟着她?
季冉氏看出她的诧异,笑着解释道:“给你的丫鬟,自然合你的意才行。锦桃不好,我这里还有锦桔、锦柚、锦苹……或者叫人牙子送人来。”
季箬看了眼锦桃,收回视线:“锦桃就很好。”
她又不是真的季箬,不管季冉氏这般培养锦桃是为了什么,于她而言,换不换人都没什么区别,至少锦桃能帮自己捡满地星。
说着就出了浣春院大门。刚要往常福院走,就见一个娉娉婷婷的丫鬟远远的朝这边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大夫人,且等一等。”
季冉氏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这个丫鬟生得很美,季箬心里有些诧异,难不成这季府的人都爱美之心甚重,挑丫鬟都要捡格外好看的挑?
格外好看的丫鬟柳腰纤纤,气都没有喘匀就对着季冉氏盈盈一拜,眉眼间含着媚意,自有一股风韵:“大夫人,我们二老夫人在常寿院等了许久,不见五小姐前来,便打发婢子来问问……二老夫人今日跟人约好了要出门子,眼见着时辰有些晚了。”
季冉氏皱了眉头:“时辰有些晚了?二老夫人往日这个时辰才起身,今儿个是跟谁约好了要这般赶时间?”
这般直白的话倒不像是事事周全的季冉氏能够说出来的,季箬觉得有些奇怪。
那丫鬟却是见怪不怪,就是脸上带着尴尬,眼底藏着鄙夷:“主子的事情,岂是婢子一个奴才能够多嘴询问的?”
这丫鬟也是有病吧?她这话说得没错,可语气不佳,听着倒像是在嘲讽季冉氏。
更让季箬惊奇的是,那般聪明的季冉氏竟像是没有听出这丫鬟话里的嘲讽,一脸的理所当然,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
“你跟二老夫人说一声,我带着五小姐去见了大老夫人,就去常寿院见她。”季冉氏说着顿了顿,脸上竟然挂上了憨厚的笑容,“若是等不及,二老夫人先出去赴约也没关系的。”
季冉氏说完拉着季箬就走。
留下二老夫人的丫鬟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哪里要出什么门,二老夫人就是想要五小姐给大老夫人请安之前先去给她请安,偏生这愚蠢的大夫人闻弦歌不知雅意!
二老夫人和三夫人四夫人总偷偷说大夫人腹中藏奸,她却觉得这大夫人是傻,好赖话都听不明白!
瑶柳一边腹诽,一边气呼呼的转身回常寿院回话。
大老夫人的精神时好时不好,昨晚回来大老夫人已经上了床,带着季箬只隔着珠帘行了礼就走了。季冉氏担心吓到季箬,所以今儿个早上才提前来看了大老夫人。
此时大老夫人也刚用完早饭,拿了根流苏簪子逗一只波斯猫。
季箬从进院子开始脸色就微变,却也没说什么。规规矩矩的磕头行了礼,大老夫人忽然把手里的簪子和猫一丢,欢欢喜喜的跑到季箬面前来,蹲着跟季箬对视,笑道:“哎呀,我的箮姐儿回来了!”
她说着去拉季箬的手,季箬不动声色的摸了把大老夫人的脉。
季冉氏在旁边笑着解释道:“姑母,这不是箮姐儿,是箮姐儿的妹妹,阿箬。”
“不是阿箬,是箮姐儿。”大老夫人很固执,她仰起脸一脸得意,“我认得的,是箮姐儿。”
季冉氏哭笑不得,当初阿箮在府上的时候,大老夫人从来没有记住过人,如今人不见了反倒是记住了。
季箬心里却是想着,难怪季冉氏不待见二老夫人,原来大老夫人不单是她的婆母,还是她的姑母!
第六章 别有幽愁暗害生
大老夫人伸手要摸季箬的脸,季箬殷切的笑道:“祖母,我是阿箬。”
“阿箬逗我呢!”大老夫人乐呵呵的笑道,“你明明就是箮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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