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大人嘴角微抽,这姑娘果真是与众不同,难怪会入了白公子尊贵的眼。
白锦书勾唇,自然察觉凉月的不自在,便出言替她解围。
“进去瞧瞧,别让宋公子久等了。”
严熙止附和点头,心中却在腹诽,白公子您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去宋子煜跟前炫耀才是本意。
可不是么,今日乃宋子煜的良辰吉日,身为新郎官却突遭牢狱之灾,新娘子眨眼成了白夫人,而宋子煜还有比被夺妻还要倒霉的事。
与他一同下狱的赵清影已怀有身孕。
如此,宋子煜在凉月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脚下不停往里走,严熙止时不时侧目瞄凉月,见她神色如常,心下便知晓白锦书根本没将赵清影有孕之事告知她。
“小嫂子,恭喜啊。”他忽然开口。
凉月微怔,喃喃道,“今日我与锦书的亲事,严大人是知晓内情的,何苦取笑……”
在白锦书瞥眼望来时,严熙止讪讪摸鼻,低笑,“小嫂子误会了,我说的喜事并非今日的亲事,而是关于宋公子的……他喜当爹了。”
走在凉月前方的白锦书忽然停下,毫无防备的凉月就这么撞在他背上,鼻尖撞疼了,眼眶顿时泛起濛濛薄雾。
“撞疼了?”白锦书将她的下巴抬起,手指轻抚她泛红的鼻头。
被忽视得彻底的严大人很自觉地继续朝前走,他有预感,若再不识趣,片刻后会被白公子收拾得很惨。
也怪他多嘴,之前多嘴暗示凉月关于白公子身份尊贵,而后凉月一声不响回了归云庄,白公子虽不曾说什么,可严大人总觉得后背发凉。
管不住自己的嘴,如今又多嘴惹恼白公子了。
严熙止溜之大吉,凉月吸吸鼻子,抬眼望着白锦书,瞧见他眼中的关切,心中微暖,她不满地咕哝,“师兄要当爹之事你也不必刻意瞒我,我也没机会当后娘啊……”
白锦书笑叹,“哪里是刻意瞒你,不过是觉得无关紧要罢了,便不让你心烦了,谁知严大人嘴碎,唯恐天下不乱。”
凉月用气声道,“这世上也就你这般待我,顾虑我的感受,其实我也是个薄凉之人,听闻师兄要当爹,我竟然松了一口气,悔婚的愧疚也减轻了,你瞧我多自私……”
“如此这般……嗯,下回不会了。”白锦书似是自言自语,复又牵起她的手继续朝地牢里面走,唇角微扬,“那我们此时去恭贺宋公子早生贵子罢。”
凉月无言,被他牵着往里走,目光始终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上,心中的异样越发明显。
白锦书,人如其名,待人接物温文有礼,一股书生气,可她知晓他不为人知的几个样子。
强势的,霸道的,还很腹黑。
但他对她极好极好,她长这么大,白锦书是唯一一个让她舍不得的人。
他那么好,她舍不得他受苦受难。
她会为他寻来救命药,定不会让他出事的,如此一想,凉月心下稍安,与白锦书一同行至最里层的幽暗地牢门前。
牢房角落相依偎的一对男女乍一眼瞧见凉月,满目震惊,二人除了些许狼狈外,衣衫整齐的,可见在地牢内并未受苛待。
宋子煜愣了愣,松开赵清影,猛然奔至牢门前,急声道,“师妹,你怎会在此,他们为难你了?”
凉月默不作声,望着眼前的宋子煜,不禁便想到了舒展,那个她唤了十多年父亲的舒庄主,与宋子煜一样,他们对她的关切是有的,只是大多是在以为她出事时才有。
此时的宋子煜确实是在担忧她。
宋子煜的目光蓦然凝住,怔怔望着她与白锦书相交握的手,似是不敢置信。
“师妹,你和他、你们……”
凉月微笑打断他,“师兄,今日是我出阁之日,于我是良辰吉日,于师兄也是喜事临门,小妹在此恭贺师兄即将为人父,我也要当姑姑了。”
“什么?”宋子煜愕然。
凉月但笑不语,原来赵清影有孕之事连师兄亦不知情,怕也是锦书消息灵通,不知从何人口中探知此事的。
想了想,又觉得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发生在白锦书身上实属正常,白公子连生死门也不在眼里呢。
想来生死门的一切动向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靠坐在角落赵清影从震惊中醒神,面色慌乱不敢与宋子煜对视,双手无意识捂住腹部。
见她的举动,宋子煜如遭雷击,双目圆睁,张口却不知声音在颤抖,“青影你、你为何会有孕?”
呃……
一旁围观的严熙止下意识望向白锦书,见他气定神闲,应是早已知晓赵清影的肚子是怎么回事。
观察宋子煜的神情不似伪装,凉月也疑惑了,师兄这样子可不是喜出望外,分明是受到了惊吓。
凉月抬眼,白锦书也正好望来,她尴尬笑道,“呵呵,原来师兄是冤大头啊……”
白锦书嘴角微扬,真相尽在不言中。
严熙止眼角抽了抽,憋笑,“清官难断家务事,小嫂子断案如神呐。”
第15章 第15章
“不及严大人的明察秋毫半分。”
严大人过于浮夸的恭维令凉月汗颜失笑,与这性子跳脱的严大人处久了便也没许多顾忌的了,无由生出一种狐假虎威的小人志气来。
只因如今她有白锦书为后盾啊,身为父母官的严大人对书生模样的白锦书毕恭毕敬,口头上称兄道弟,神态上的恭敬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期然瞧见宋子煜一脸颓败之色,凉月于心不忍,宋子煜是她的师兄,一块长大的,自幼时起,宋子煜便对她颇多照顾,不久前还替她挡剑。
做不成夫妻,兄妹之谊却是有的。
凉月斟酌后恭敬地询问,“严大人,不知我师兄何时能离开此地?”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的目光皆聚在她身上,宋子煜几次张口欲言,终究是说不出来,愧疚垂首。
严熙止莫测一笑,并未回答凉月,以眼神示意她私下与白公子商议即可。
只有严熙止清楚宋子煜为何会与赵清影一同被关在这湿冷的县衙地牢内。
白公子贵手一抬,宋子煜自然能出去了。
“锦书,师兄何时能出去?”凉月何等机灵,严大人的一个暗示,她很快便明白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白锦书的袖口。
白锦书温声道,“宋公子本就是自由身,随时可离开此地,并非狱卒存心将他关在牢中,是宋公子自己不肯离去,要在牢中照顾赵姑娘。”
“啊?”凉月惊讶。
严大人已然不忍直视白公子的黑心肝,悄悄走远了,最怕被殃及池鱼。
宋子煜终于抬眼,正对上凉月不解的目光,他又撇开眼,无法证明是白锦书在构陷他,事实上一路进入这地牢还真是他自己跟着来的,当时衙役只押着赵清影往里走,他便不曾反抗。
此时,宋子煜才算明白过来,自始至终,他就是别玩弄的傻子。
今日一早,有人送来一封匿名信,信上说赵清影出事已被押往县衙大牢,他便顾不得成亲之事匆忙前来营救,追到县衙门前时正好瞧见赵清影被衙役押着进去,他不敢贸然动手,便放下剑走近。
当时衙役似乎只是淡淡瞧了他一眼,便无其他举动。
进这地牢实属他自愿的。
而如今这件事从这位白公子口中说出来,令他很不舒坦。
“呵,白公子好心机好手段,宋某佩服之至。”轻嗤一声,宋子煜又对一旁的狱卒道,“有劳狱卒大哥替在下打开牢门。”
狱卒犹豫看向白锦书,得到白锦书点头后,狱卒才从腰间拿出钥匙开了牢门的锁。
凉月只当不曾瞧见白锦书与狱卒的眼神互动,倒是颇有兴致地盯着白锦书的侧颜,这人真是养眼极了,越瞧越得她心。
宋子煜即将踏出牢门前忍不住回眸,赵清影缩在角落里含泪望着他,美人垂泪,雨带梨花,身为女子的凉月也忍不住要动恻隐之心,不过凉月只淡淡瞥眼扫过赵清影,目光便在白锦书身上移不开了。
凉月眼中的白锦书温润如玉,待人和善,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但此事白锦书对着赵清影这么个大美人儿竟无动于衷,似乎这赵清影在他眼中与宋子煜并无两样。
果然,白锦书只是待她不同而已。
凉月偷乐。
宋子煜踏出牢门便往凉月跟前凑,习惯朝她伸手,凉月无意识往白锦书身旁挪了一步,不着痕迹避开了。
“师妹,对不起,我……”
凉月蹙眉,“师兄早些回归云庄罢,因你与赵姑娘之事,今日赵门主带人到归云庄闹事,爹他气坏了。”
宋子煜的手就这么僵在半途,收回时黯然垂首,歉然道,“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是我对不住你,做了许多糊涂事。”
“师兄并不欠我什么……”凉月浑然不在意,对上牢房内那道幽怨的目光,忽而讥诮一笑,“我还当师兄真要当爹了呢,害我空欢喜一场。”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宋子煜面如死灰,猛然回身,恨恨盯着牢房内柔弱无助的赵清影。
“以往是我宋子煜心盲眼瞎,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以为你与你父亲是不一样的,事实上有其父必有其女,赵清影你不知羞耻,怀了野种却想让我……”
宋子煜愤懑不已,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受这窝囊气,以往的赵清影在他眼中千娇百媚、千好万好,如今多瞧她一眼,他便更恶心一分。
若不是今日被拆穿,他便真的成了头冒绿光的王八。
而这愚蠢的一幕竟然是当着他师妹的面拆穿的,若他今日不犯这糊涂,他与师妹便成了夫妻,虽然之前他对师妹并无深刻的男女之情,但师妹美貌心善,性子虽野了些,可胜在纯真无邪,他想,若是他真心相待,师妹必然会是个好妻子的。
眼下一切的美好皆幻灭了,他该如何求得师妹原谅,如今师妹身旁多了一个城府极深的男子。
姓白的究竟是何来路,竟让严大人如此的毕恭毕敬。
心思百转,宋子煜换上笑颜,对凉月道,“师妹与我一道回去,待我向师父请罪之后再与你解释,你我的亲事可另选良辰吉时……”
严大人可没白公子那般耐心,宋子煜的话他是听不下去了,毫不掩饰一脸的嫌恶,他将凉月往白锦书身旁退去,不着痕迹隔开了宋子煜的痴缠目光。
他摸着下巴,故作高深地道,“啧啧,本官十年寒窗,且不说学富五车,四车也是有的罢,今日才算开了眼界,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不至于到了不知廉耻的境地。”
“严大人此言何意?”宋子煜脸都绿了。
严熙止摆着官威,甩脸道,“宋公子明知故问自然知晓本官何意,身为男子,宋公子不觉羞愧么?或许之前在你面前的是宋公子的师妹,可如今宋公子也该唤她一声白夫人才是。”
宋子煜被噎,愤愤不能言,下意识去瞧凉月,却瞧见白锦书握住凉月手的一幕。
无声的打击比方才赵清影带给他的难堪更甚,眼前二人相视一笑在他眼中便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含情脉脉,而他只是一个局外人。
师妹眼中只有那个姓白的弱书生,她的眼中何时竟多了几分柔情,一同长大,他如今才知师妹也会用如此缱绻的目光盯着一个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莫莫投滴雷~感恩可爱的你一直在,给予莫大的鼓励和支持!(备注:嘻嘻,稍后再加一更表示感谢)
因为单机原因,很多次想放弃,最终又拾起,只因为蠢作者知道有人在等,所以会带着希望努力完成它(*^__^*)
第16章 第16章
夜深人静时,凉月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出来,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响将房门合上,在白锦书的房门前驻足片刻后才下楼离开了落脚的客栈。
南风耳力极佳,凉月开门时他便听到了响动,他的房间在白锦书的隔壁,知晓是凉月弄出来的细微响动,南风并未开门查看,直至凉月下楼远去,他自窗口窥探片刻。
南风心下疑惑,但也记得自家主子的吩咐,舒姑娘来去自由不受约束,他不敢打扰。
再三思量,南风敲开了白锦书的门。
白锦书已入睡,开门时神色有些朦胧,听南风说完,眸光微动,倦色消失殆尽。
他蹙眉道,“你亲自跟上去瞧瞧,凉月她武功不错,但近几日身子不大好,莫要惊动她,暗中保护即可。”
“属下明白。”南风领命离去。
之后白锦书久久无法入眠,索性燃了灯,拿了书卷打发时间,静待南风回来。
不到半刻,南风铩羽而归。
“属下无能,跟丢了……”
白锦书揉揉眼角后摆手,“罢了,她有心离开,谁也拦不住,你下去罢。”
从主子的语气,南风听出了从未听到过的失落及无奈,几次欲言又止,终归默然退下。
他想说:舒姑娘瞧着也不像是要跑路啊,公子这般失魂落魄作甚。
然,作为属下,他没胆打趣自家主子,即便如今的公子温文尔雅好说话的模样,只有南风心里明白,舒姑娘才是那个能欺负公子的人。
黯然神伤为那般呐,南风此时大概明白前主子为何会将舒姑娘弄到公子身边了。
公子孤寂了二十余载也是时候该有人陪了。
这厢,凉月在暗夜中游荡,费了好大劲才将南风给甩下,而后她径自朝木目的而去。
之前在客栈见过许离忧真面目后,在景熠与白锦书叙旧时,许离忧曾悄悄与她耳语了一句,说的是城东的悦来客栈,且离开时将白锦书身上的麒麟角拿走了。
许离忧在等她。
来到城东悦来客栈外,便有人领着凉月去见许离忧,意外的是景熠也在,只是俊脸黑沉沉的。
所谓灯下看美人,即便是黑着脸,依旧很养眼。
“许神医,久等了。”凉月忽略景公子不善的目光,微笑走向许离忧。
“邀舒姑娘深夜前来,是我思虑欠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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