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只眯了一刻左右便醒来了,白锦书已尽量让她枕得舒适了,可车厢太窄,她只能斜靠,很快便觉得脖子僵硬麻木。
她揉着脖颈,支起身。
白锦书放下手中书卷,抬手想替她捏肩,忽然意识到不妥,便又收回手,关切道,“可是脖颈难受了。”
“嗯。”凉月点头,揉着酸麻的脖颈道,“这几日大概是被你养娇了,动一动便浑身痛。”
呃……白公子觉得这祸不该他背的罢?病来如山倒,岂是他好好养她几日便会将她养娇了的。
揉捏舒缓了不适感,凉月正色道,“严大人说见过我师兄也不知是真是假,却是帮归云庄解了围的,我得替我父亲谢谢严大人。”
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白锦书从她身上瞧见的只有真诚。
他道,“见过是真,你师兄私奔是假,他已被我关进县衙地牢。”
“你关他做甚。”凉月抚额,心道大师兄还真倒霉。
这算是躺牢狱之灾了罢。
凉月好笑不已,抬眼对上白锦书的目光,“你怎知赵天霸会去归云庄发难,莫不是你身怀未卜先知之能?”
白锦书失笑,“我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无未卜先知之能,赵天霸之事只是碰巧,严大人精明便随意胡诌的。”
凉月一脸怀疑,“既不是未卜先知的预算,那你为何事先便将师兄给抓了?”
白锦书沉吟,“抓了他,我才好名正言顺抢亲。”
这话怎有种怪异之感?忽然开窍的凉月顿觉老脸一红。
他说抢亲。
“咳咳,如此……师兄的牢狱之灾是他该受的。”凉月为掩饰尴尬,抬手捂了捂嘴。
难得一见她露出女儿家的娇态,白锦书眸中含笑,相识至今,一直是她调戏他,且每回都是面不改色的。
如今总算是扳回一局。
马车并未赶往严府,而是在城中一客栈门前停下,凉月率先掀帘,利落跳下马车,瞧着白锦书下马车,南风又是准备脚蹬,又是搀扶的,她嘴角抽了抽。
若不是怕旁人异样的眼光,她真想走过去把白锦书抱下来,这样可省事多了。
在客栈安顿下来,凉月来到隔壁白锦书的屋子,正撞见白锦书正与一女子紧紧相拥。
凉月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还是女子先察觉的她,从从白锦书怀中出来,转过身来。
凉月眼中划过惊艳。
好美的女子!
这是这身形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凉月惊讶,“你……女神医?”
眼一眨,她便想起来来了,可不就是在归云庄见过面的女神医么,之前一直戴着斗笠,不曾想,斗笠素纱遮掩的是绝世容姿。
白锦书与许离忧是前后回身的。
许离忧微微一笑,“神医不敢当,不过是略懂岐黄之术,舒姑娘可唤我的名……”
“眠儿,你怎地又乱跑,不是说我去给你卖酸杏,你便乖乖在原地等我么?”
悦耳的男音带着焦急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许离忧要说的话。
屋中三人皆抬眸往门口望去。
白锦书缓缓而笑。
凉月又呆了呆,原以为白锦书便是她瞧见最养眼的了,岂料人外有人。
门口捧着大把杏子的锦衣男子,容色不在白锦书之下,体魄要比白锦书强健许多,实属一等一的美男子。
凉月呆愣时听到白锦书带着久别重逢的愉悦发声。
“阿熠,好久不见。”
原来是白锦书的旧识。
景熠瞧见白锦书毫无意外之色,倒是坦然一笑,“锦书,别来无恙。”
而后景熠审视的目光从凉月身上扫过,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前后的态度相差太多了。
凉月回以一笑,便见他径直往女神医而去,仿佛放在的冷淡只是她眼花。
在女神医面前的他前后判若两人,从冷漠寡言到絮叨聒噪,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眠儿,你是大夫,当知有孕不可乱跑乱跳……我一个不留神,再转眼便发现你不见了,你可知我多着急!”
“……”
下意识望向白锦书,见他笑得愉悦,不见一丝失落,凉月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许离忧捂着耳朵,嫌景熠聒噪,见他手中的杏子,顿时眉开眼笑。
“阿景辛苦了。”
在宽松衣裙遮掩下,许离忧的小腹看不出什么,景熠忙活着去给许离忧洗杏子给她解馋。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白锦书却笑得极为好看,眼底并无落寞。
凉月抓抓后脑勺,这画风不对呀,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才是。
“锦书,这就是女神医的夫君?”凉月凑到白锦书身旁好奇询问。
末了,她又赞道,“女神医的夫君长得真好看。”
白公子眼眸微动,并未作声,不动声色瞥了傻笑的凉月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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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一对极为养眼的夫妇,凉月甚是感兴趣,私下里问了白锦书,关于这对神医夫妻的事。
离忧,女神这名儿很有深意,而女神医的夫君却亲切唤她眠儿。
女神医的夫君人如其名,景熠,不仅长得俊,声音也好听,只是待人冷淡,温柔只给了女神医,关切的目光一刻不离女神医。
瞧他们行事低调神秘,凉月只当二人是江湖游侠。
那位景公子倒是与白锦书有几分相似,不关乎外貌,而是气质相似,贵公子的贵气。
女神医给人的感觉更加复杂,很神秘,却又带着江湖人的义气。
起初凉月当白锦书与景熠是情敌关系,可观察良久又改变了认知。
哪有情敌相处如亲兄弟一般。
景公子与女神医只在客栈露一面便离去,白锦书淡笑叮嘱女神医好生休养,女神医当着景公子的面上前抱了抱白锦书。
景公子看在眼里,却不恼,末了对白锦书道了句‘保重’便牵着女神医离去。
望着一双俪影远去,凉月负手绕道白锦书打转,百思不得其解。
“你和景公子和女神医是何关系?”
白锦书低笑,“我与阿熠自小一块儿长大,情同手足,离忧她是……我妹妹。”
手足?妹妹?
凉月讶异,“如此说来,那位景公子不仅是你的好友,与女神医还是青梅竹马咯?”
此等良缘,百闻不如一见,且还是如此恩爱的夫妻,举手投足间皆是柔情四溢。
白锦书答不上来,正常情况下确实该如凉月所想的这般水到渠成,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那两人既非青梅竹马,也非两小无猜
。
他与景熠情同手足却也是堂兄弟,而离忧是他妹妹却非亲妹妹。
复杂的关系,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凉月知晓了他与景熠的真实身份,大概便容易理解了。
“其实我是……”
“公子,严大人派人来问,地牢内看押的宋公子与赵姑娘是否要释放?”
南风忽然来报,打断了白锦书的话。
凉月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侧目望向白锦书,“不若还是我出面与师兄解释清楚,他无缘无故被抓,怕是要恼了。”
“并非无缘无故抓他。”白锦书恢复正色,“凉月可有想过,他为何会与赵清影一同被抓?”
凉月一怔,恍然明白了什么。
“你与严大人是怀疑赈灾银被劫一事与生死门有关,而我师兄因为赵清影也牵涉其中?”
不久前,她是亲眼见白锦书许多回差点儿小命不保,皆因查探赈灾银被劫一事。
而要置他于死地的那些人并非普通的劫匪。
白锦书摇头笑道,“你师兄是否牵涉其中尚无法定论,但他与赵清影确实有牵连,赵清影已……罢了,你随我一同前去县衙,路上再与你细说。”
凉月点头,随他一同前往。
上了马车,凉月才发觉自己似乎全好了,头疼脑热消散,精神百倍,相较之下,白锦书却面色苍白。
她有种将病气传给了他的错觉。
“锦书,你的身子可好撑得住?”
神游太虚的白锦书回身,笑问,“凉月方才说了什么?”
凉月抚额,“你心不在焉的……生病的人是我,可我已无碍,你的脸色却是极差。”
白锦书温然笑道,“我不过是面上瞧着比寻常人白一些,自小到大便是如此,你无须担心。”
“自小便这样……女神医是你妹妹,她也没法子替你调养么?”凉月撇开眼,低声咕哝。
她的声音太轻,白锦书疑惑,待要问她说了什么时,她便抬眼微笑。
“我会想法子从我父亲那里拿到凤凰尾给你的,很快你便能痊愈了,日后好生调养,不出数月便也能如景公子那般壮实挺拔。”
灿烂如暖阳般的笑容直击心上,白锦书怔愣片刻,也由衷而笑。
“听着倒像是凉月嫌弃我如今这副病秧子的模样……”
“酸书生,曲解人意,不识好歹。”凉月瞪他。
白锦书愉悦轻笑,无意识已抬手抚上她的头,如待孩童般温柔地道,“有你的关心,我已心满意足,凤凰尾并不在你父亲手上,归云庄,你也莫要再回了。”
“为何?”凉月心惊,猛然抓住他的手。
沉默片刻,白锦书才道,“舒庄主与我说过你的身世,如今归云庄与你撇清关系,便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凉月眼眶湿润,挡开他的手,垂眸道,“就连养了我十多年的归云庄也为了自保要与我撇清关系,你一介书生更不该与我有牵扯。”
此言不难听出负气的意味。
白锦书再一次伸手,这一回是握住了凉月的手,他温声道,“我并非一无是处的弱书生,有我在,谁也不能拿你如何。”
轻飘飘的话确让凉月眼眶酸涩,一个弱书生对她说‘有我在,谁也不能拿你如何’,这本是一件好笑的事。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得不一样了。
归云庄那样的江湖地位也不敢保她,那个她叫了十多年‘父亲’的归云庄之主都抛弃了她,可这个傻书生竟然敢管闲事。
他说要保护她。
心里如暖流淌过,凉月低头望着那只覆在她手上的骨节分明、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上。
“你不过仗着与严大人的关系罢了,可严大人只是个县令,如何与江湖势力抗衡……”
“谁道我要依仗严熙止才能保护你了,我的势力要比严熙止大得多。”白锦书失笑且懊恼。
她对他的认知,似乎有误会。
“区区一个一生死门而已,我并未放在眼里,与你透个底,不出十日,生死门便会覆灭,我不会护不住你的。”
闻言,凉月惊愕抬眼。
“你……要让严大人派兵围剿生死门?县衙就那几号捕快衙役,如何会是生死门那些江湖高手的对手……你莫要冲动……”
“江湖势力自当用江湖力量来瓦解,我已有对策,你安心便是。”
白锦书笑得高深莫测。
凉月被他撩得心痒痒,心下也更加对他的来头好奇了。
严熙止虽只是县令,可也是朝廷命官,却对他一介书生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起初凉月只当他是颇有背景的贵公子。
可眼下,他竟然能调动江湖势力与生死门抗衡,且胸有成竹。
凉月眼中的白锦书并非自大狂妄之人,相反,他行事稳妥,运筹帷幄,手段高明。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身份非她想的那般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很冷,木有榜,作者君自己都不忍直视了……于是给了自己偷懒的借口,可是还有小可爱追文等更新(笑脸~),为表歉意,甩了短小君上来补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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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再次踏入县衙地牢,凉月不禁暗叹与此地有缘,辗转不过几日,于她而言却已是天翻地覆。
几日前,归云庄是她安身立命之所,如今她已无家可归。
思及至此,凉月怅然顿步,不由自主偏头望向身侧长身玉立的男子。
文弱书生模样,与他在一起却无比安心。
他曾言,一切有他,必保她无恙,虽不知他为何有如此底气,但她信他。
几乎是她停脚之时,白锦书也停下,顿了顿伸出手轻握她的手,安抚轻笑,“莫怕,此时碰面,是他理亏不敢面对你。”
凉月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他的手比她的大许多,长年缠绵病榻的缘故,他的手消瘦白皙,指尖泛着凉意。
默了片刻,白锦书握着她的力道紧了紧,凉月抬眸对他一笑,“你的手好看,就是太凉了,我给你暖暖。”
言罢,她便反握紧了他的手。
白锦书一愣,随即莞尔不言,握紧她的手,相牵前行。
两人下了台阶,便遇上了等不及要来迎白锦书的严熙止。
“白兄可算是来……哦,小嫂子也来了呀!”严熙止本想抱怨两声的,目光触及二人相牵的手时顿住,讶异张了张嘴,又迅速掩住神情,微笑望着凉月。
凉月不自在地松开手,掩饰地捂嘴轻咳,“哦,几日前我便是从这地牢内出去的,甚是怀念,便随锦书一道来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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