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大哥不可能会听到,但心里头还是一阵一阵的,发颤的厉害。
下意识的,就有了这样的举动。
沉鱼听裴婳说到这,大概能猜出一些。
画像是母亲找画师画的,画好了之后便给了媒婆,想来定是流转之下,到了老夫人和裴笙的手里。
难怪刚进门的时候,老夫人和她说,裴笙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还让她好好加油,赶快给国公府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她一直嗤之以鼻。
说什么喜欢啊,哪个人的喜欢是这样的呢,瞧人家个个儿的,都是被夫君捧在手上宠,自小看着父亲,也是一点儿苦都不舍得让娘亲受。
那才是夫妻,才是真的欢喜。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像他裴笙这样的,索取,掠夺,伤害。
更是若即若离,偶尔就对她好,偶尔又跟疯了似的冷言冷语,总归有什么事也不会和她说,一点儿不顾她的感受。
当初就应该奋力反抗,就不应该那么听话,那么乖乖的嫁来这。
免得让她受了苦,也让裴笙烦闷。
“没有的,大哥其实很可怜很可怜 的。”裴婳的脑子像是突然清明了起来,看沉鱼的样子,当时间,就从她的脸色里看出了一些什么来。
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显然便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那件事说出来。
她答应了大哥,要乖乖的,要听话,可是......
裴婳心里的那一杆秤就在左右摇晃,最后,终于是沉鱼这边沉沉的往下压了。
于是她开口便说了出来。
第49章 妥协
沉鱼听裴婳把话都说完。
小孩子回忆事情, 断断续续的, 也没头没尾,可是沉鱼听着, 却是越来越清醒,一直到后半夜,都是睁着眼睛没法入睡。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伴随着裴婳的声音, 不断的纷杂交织,一幅幅混在一起,脑仁疼得厉害。
头疼欲裂。
瞧着床头的灯光都渐渐黯淡下去, 直到最后一丝火苗一闪,所有光亮消失殆尽。
沉鱼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睡意。
她朝着外侧,小心翼翼的转了个身。
当时静静的闭了眼睛。
大概就过了一小会儿,昏昏沉沉之际, 沉鱼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她怔了怔,也不晓得自己是听错了还是什么, 只是当时间,放缓了呼吸。
房间里寂静的不得了, 所是当衣料摩擦的声音清晰传来的时候,沉鱼下意识的提了心思, 慢慢的睁了眼睛――
一片黑漆漆中,她隐约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
十分模糊的一个轮廓,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 朝着床榻这边移动。
沉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国公府守卫森严,也不是什么寻常之地,若说是歹人,那要何等的本事,才能掩人耳目的混进来。
沉鱼在心里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出事。
可是那脚步声就算是掩的很好,尽量的放轻了只余一点点的声响,沉鱼还是能够听见,越加清晰的传在耳朵里。
她想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恐惧。
沉鱼将手缓缓的从被子里伸出来,动作极其细微的,按在了枕头侧下方的位置。
银簪冰凉的触感传在手心。
这是她的习惯,每日睡觉的时候,都会在枕头旁边留个银簪,正好是一手握着,底端十分尖利。
她想,只要有人过来,她就什么都不管的刺下去。
不管是谁。
沉鱼睁着眼睛,就这么看着前边,手上的簪子越握越紧,慢慢的,手心已经浸了冷汗出来。
簪子微微下滑。
沉鱼用了死力握住。
面前一阵微风刮过,沉鱼心一颤,抬手朝着那个黑影,用力就要刺下去。
手腕同时被一股更大的力气阻止住。
她能明显感觉到,簪子的尖端已经碰在了那人的身上,只要再多一分力气就会刺进去。
“是我。”
沉鱼清楚的听到了裴笙的声音,当时心里一惊,手上的力气,自然而然的松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沉鱼接着就问了一句,声音细若蚊蚁。
可是没有回答。
接着,她身上原本只将将盖了一半的被子掀开了来,一只手伸到她的腿弯处,稍稍一用力,就将人抱了起来。
身子一落空,沉鱼下意识的一惊,张口一声惊呼快溢出来的时候,又意识到什么,马上伸手捂住。
裴婳睡得正熟,可千万不要吵醒了她。
于是她也没敢动,绷着身子,便是任着人把她抱了出去。
外头有守夜的丫鬟,还有几个小厮在外边守着,沉鱼被揽在怀里,一床毯子将整个人都围住,看不清楚外边的状况。
但是能感觉到有轻盈的一跃。
是从围墙上翻过去的。
接下来走得都很稳。
一阵开门声后,感觉到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停在什么边上,却也是她不知晓的。
当时只感觉托着自己身体的力气消失,她以为人就要这么摔下去,当时伸手,抱住了裴笙的脖子。
可是却是她料错了。
裴笙没有撒手,只是当时往旁边侧了侧,自个儿坐下,然后放下了一只手,让人坐在了自己腿上。
屋子里还是亮堂的。
沉鱼不敢抬眼。
幸好是还有这么个毯子挡着,不然她现在,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方才在那样的情况下就跑掉,旁的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心里已经是忐忑的厉害,一直就在想着,自己不该鲁莽之下,说了那些。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怎么都收不回来的了。
她镇了镇心思,当时正想着该怎么说,伸着脑袋要从毯子里探出来的时候,裴笙出声了。
“叶沉鱼,你真的希望我纳妾吗?”
声音十分的沉重,带着些许让人难以理解的意味,听在人心里,像重重一击。
其实在听沉鱼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是愤怒的,可是她又撒腿跑的快,让他的愤怒完全无处发泄。
也正因为无处发泄,才给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机会。
纳妾这回事,他从未想过。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她是他的夫人,那就永远都是,这个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就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自然他也没有去想,有关纳妾这回事。
如果他不提,他完全不会有这个想法。
可是她叶沉鱼那么说,他在一瞬间一闪而过的是,如果自己真的纳了妾,那她是不是还会无动于衷,会不会觉得后悔。
但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因为他发现自己没办法押上自己去赌。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那就算她后悔又怎么样,到了那个地步,要怎么才能挽回呢?
似乎是没有法子。
所以一向睥睨众人,将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里,从来不会出现半分失误的裴世子,第一次低下了头,选择妥协。
那瞬间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她离开了不在身边,又或者说他身边待着的是其它女人。
裴笙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去接受。
他本来是想,第二日早上就要把人带到自己身边,可是躺在床榻上,整个人躁动难安,完全没办法合眼。
才会去裴婳房间里将人带了回来。
沉鱼听他这么问,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从毯子里探出头,当时慢慢的,落入眼帘是裴笙的脸,近在咫尺。
一如既往的平淡下面,是难以掩饰的哀恸和迫切。
沉鱼看得十分清楚。
她摇了摇头。
“沉鱼不希望。”
说的不是口头上的话,也不是任何虚情假意的表达,说不希望,就是真真切切的这样认为。
记得上一世哪怕她自以为与他交集不多,但是在他纳妾那一日,她心里头也是不舒服的。
她的夫君是属于她的,两三年都这样过来了,就算只是明面上的夫妻,但她还是无法接受两人之间会突然多了有人。
就是人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这一世难道又要将自己推向同一条道路上吗?
那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那既然这样......”裴笙顿了顿,身子往下俯了些,对着她的眸子,声音轻柔柔的,是从未有过的小心。
“就不要闹了好不好?”
第50章 缓和
沉鱼捏在毛毯上的手猛然放紧。
圆溜溜的一双杏眼, 漆亮的跟闪了光似的, 睫毛轻颤,目光带着疑惑缓缓而出, 上下流转,然后,落在裴笙的手臂上。
她不知是想起身来还是什么, 一手按在了裴笙的手臂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裳,她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一道伤疤,十分明显的伤疤。
沉鱼心一惊,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是正好坐在裴笙腿上的,当时撑着力气,想从他身上下来。
却被裴笙用力气按住。
他的力气不大, 是沉鱼稍微用力就能挣脱的那种程度,但是沉鱼没有动,就只是顺着力气, 稍稍往旁边移了一些。
“手臂上面,是伤疤吗?”
沉鱼猛然这么一问, 倒是把裴笙也问愣住了,这边右手手臂上仍然有方才人手指触过的温度。
裴笙点了点头。
上回在后山的时候留下的伤, 倒没什么,如今结了痂,除开有些微微发痒外, 没什么大问题了。
沉鱼大致能猜到这伤是怎么来的,所以她没问。
“那我能看看吗?”
沉鱼抬头看着他,问的小心翼翼,当时间她心里也是没底的,目光飘忽,睫毛微颤。
裴笙点头应了一声。
沉鱼伸手过去,这么挨着他,稍稍往前就触到他的袖子,手指头轻轻捏着,便是朝着上头挽。
可是小指指尖稍微勾起,在衣袖挽上去的时候,连带衣裳下摆的位置,也被带着往上拉。
露出腰间一处来。
状似无意,却是有意而为。
就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她依稀的能看见几条疤痕,有粗有细,盘踞而上,只不过她只掀了一点,看见的也少,想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更多这样的伤疤。
沉鱼何时见过这般的阵仗。
她自个儿身上那几道小小的刮痕,处理起来已经叫她棘手了,看着碍眼的很,好不容易,此番才是消了一些。
只看着这么一点儿的伤疤,就能够想到,当初在受这些伤的时候,究竟是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
脑海里响起裴婳说的那些话来。
“黑黑的,很黑很黑的屋子里,噼里啪啦东西都碎了,碎了好多好多,声音响的吓人......后来,大哥出来,衣裳都破了,浑身的血......全部都是红色,一直在往下流。”
裴婳说这些的时候,将身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来,盖在身上的被子,也能明显看出,人在里头微微的颤抖着。
“嫂嫂,你说,大哥把自己变成那个样子,要心里得多绝望才行呢,一定很疼啊,反正婳儿是不敢的,所以说,大哥他真的很可怜,但是婳儿想,有大嫂在大哥身边的话,他就不会那样的......”
裴婳年纪小,心思单纯,平常待在国公府,甚至是连府门都不出的,可是有些事情,却能够比旁人看得要更通彻。
比如她知道,裴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是因为心里太难受,也正是因为难受,才会控制不住,把自己弄成那个让人可怕的样子。
沉鱼特地问了裴婳,她看到那些是什么时候。
裴婳记不太清,但根据她的描述,大概就是半年前。
是她嫁入国公府刚不久的那段时间。
沉鱼当时心底狠狠一颤,刹那间的失神,想着原来他为了克服心底的那些障碍,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有受过那么多的苦。
可是表面上的裴笙,永远是那副最云淡风轻,与世事无关的模样。
是怎么才能够忍住的呢?
“这......现在还疼吗?”那些伤疤难看的跟一条条盘踞的蚯蚓似的,沉鱼看着害怕,指尖颤了颤,没敢摸上去。
其实也不止是因为害怕。
同时间,她下意识就觉得,那些伤疤是还裂着痕迹血肉模糊的,怕她只要一触碰,会加重她的伤势。
裴笙只当她是无意的,问的是指手臂上的那道,便不动声色的将衣裳下摆往下拉了拉。
“早就结痂了,没感觉。”裴笙话音落下,目光往下扫,却看见沉鱼眸子里有明显的泪花闪过,当时他一愣,想着方才还在问她话呢,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
所以话题是怎么被她成功带偏的?
“你还没回答――”
裴笙话说到一半,就被沉鱼打断了。
“裴世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举动真的很过分,你娶我回来,却只是当个物什摆在一边,如今一年过去了,你想起还有我这么个玩意儿来,就又想着拿回来玩一玩......”
她一字一句说的很认真,眼角含泪,晶莹剔透,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不忍于心。
实际上那眼泪,倒不是沉鱼觉得委屈,纯粹是因为看见裴笙身上的伤疤,给吓到的。
裴笙有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她理解,也可以接受,可是那些,并不能成为她必须荡然接受的理由。
虽然上一世那孤独的三年和这一世无关,可是归根到底,都是她所经历过的。
心底存了那么一股怨气,就不是他裴笙简简单单说那么一句话,就能全部掀过去的。
他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听她说这段话,似乎是在回想思考着什么,当时张了张口,一个字音吐出,显然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随即却是又闭上嘴巴。
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有些事,他承认。
正因为承认,才更无力。
裴笙把头埋下,正好落在她颈窝的位置,稍稍一口气,满满的香气,都是她的味道。
“叶沉鱼,你不要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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