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宁下意识地分辨:“那,穆总不是歪脖树……”
乔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是是,不是歪脖树。不过人我也见过,病病歪歪的,我恐怕他也是个银样镴枪头吧?”
吴祈宁脸“腾”就红了:“不……不是……哎,乔总,咱们还是说点儿正经事吧。”
乔娜很给面子地笑了笑:“那当然。那当然。刚才也就是调剂调剂气氛么。”
吴祈宁笑了笑:“我手里这个单子真是马上就要结了。到时候肯定我服从工业区分配。你放心,我一定走。乔总,只要你肯宽限我几天,这个钱你不久省下来了吗?就算你家大业大,这在国内也算个小数目了。小狼狗,你自己多养两条不也是解闷儿的么。”
乔总想了想,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呢,我也不瞒你,我们集团是急需这块地开发的。夜长梦多,谁知道你们到时候会不会再拖延我呢?所以我来给你这个甜枣儿。不是我说,吴总,这个时间差你要是把握住了,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这一笔咱俩做好了,你现在缺的不就都是小钱儿了吗?到时候你愿意东山再起就东山再起。愿意采菊东篱,就采菊东篱。那人生的自由来自财务的自由啊。”
吴祈宁满是丧气地想:这狐狸精说的还真对。千万流动资金对一个工厂来说那是久旱甘雨一样难能可贵,可是真要在帝都那样的地方儿,也就是一套房钱。
吴祈宁说:“那我也不能把自己的财务自由建立在坑董事长的事业上啊。再说了,我眼看嫁了穆总,坑他不是和坑我一样么?”
乔娜眨了眨眼睛,简直有点儿大惊小怪:“那可是大不相同。你就算嫁给穆总,人家国内外的工厂企业也都是穆氏的婚前财产。没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和他一起过日子,没你什么钱。就算有朝一日离婚分财产也没你什么事儿。这坑爹的新婚姻法连婚前的房子都不会便宜你,你以为人家的买卖会和你正相关吗?”
吴祈宁倒是一时语塞。
乔娜说:“我要是你,就不跳结婚这个火坑。你知道现在丹麦的精子银行价格多么亲民么?翻开相册各个都是180奔上常青藤毕业的大美男,基因哪个不比穆骏好啊。再说了,代孕有三十万也做到了。你要是跟我合作成了,这都不叫事儿。怎么算也比跟着那姓穆的强啊。”
她思路奔腾而跳跃,吴祈宁稍微跟不上拍子,她瞠目地看着乔娜。
乔娜倒是理直气壮:“科技如此昌明,我们做女人的,安排生活的思路要开阔。”
吴祈宁哂笑出来:“你……还真是脑回路比我宽多了。”
乔娜说:“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我可是卖了个大便宜给你。”
吴祈宁皱眉想了想,不掩妒恨地问:“你的现金流这么痛快吗?”
乔娜笑了出来,垂头看着自己兰花一样的手指头温红软细,居然有点儿得意洋洋:“这一片儿的拆迁补偿款也是个大数字。怎么运筹帷幄,还是有办法的么。”说着,她几乎是朝手指尖吹了口气儿:“给谁不给谁,给多给少,咱们都是有话语权的。”
吴祈宁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能这样?”
乔娜猛然抬眼,微微冷笑了一声:“我说吴总。敬酒不吃,你总不能吃罚酒吧?今天我跟你聊的也算推心置腹了。明天要是换个人,可就不是这个腔调了。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儿。我这个报价可是有保鲜期的。你要想好了。”
吴祈宁想了想,叹了口气:“你们要干嘛?”
乔娜还是笑,不过这笑容里就透出来几分凛冽了:“现在点头是我给你钱。现在摇头是你给我们保证金。你自己想想吧。我听你消息。”说着,她拍了一张名片在桌上,起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阵香风,经久不散。
这一局不欢而散的茶哦……
送吴祈宁出去的时候,秀秀说:“我说小宁姐,我今天才知道,你对穆总这么忠心耿耿。真是让我佩服。这年头太少见了,你简直就是一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吴祈宁苦笑一声:“说实话,我也不是完全不动心。不过……不过她要把别人的钱给我,这个就太狠了。没钱拿什么让别人搬家呢?还不是强制手段?这钱我怕拿了遭报应。”
秀秀想了想,莫名打了个寒颤:“你就不怕把强制手段招惹到自己那儿去?”
吴祈宁愁眉苦脸地说:“所以,下下策才是硬抗。我得去筹点儿钱给她们才是真的啊。”
秀秀不看好她地摇了摇头:“从上到下,各个都剜心要你们滚蛋,谁肯筹钱给你们啊?这事儿我看啊……难……”一阵冷风吹过来,吴祈宁莫名打了个激灵。
秀秀则是冻得一缩脖子:“保重啊,小宁姐。我看着这是变了天了。”
吴祈宁抬眼看看西北边儿压上来的彤云,心里更添了一层堵。
那天下午,吴祈宁没再回公司,直接打了个车就回家了。
下车之后,她孩子气地抬头看着自己家的小房子:陈旧的红砖房,有点儿斑驳的橡木窗。带栅栏的小院儿,院子里有爸爸种的香椿树和穆骏种的月季花。
现在天冷,植物都是光秃秃的。
吴祈宁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这里。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在这里老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然后坐在门口儿的摇椅上晒着太阳看厨房的油烟子印儿,数着她一辈子做过的好吃好喝,都印在那上头了。看着那些油烟子,她就能当是看着自己的一辈子。
那多好啊。
耸耸肩,看来是没有这一天喽。
开门,进屋。
坐在窗边儿,太阳从乌云里探出脑袋来,暖暖地晒到她身上,他们家是正南正北的房子,冬天屋子里阳光能铺满床。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往下看,初冬的街道上铺了一层黄黄的落叶,真的有点儿像童话故事里的清净街道。
真是一座好房子啊。
吴祈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巧克力,放任自己懒洋洋地坐在了窗边儿,开始琢磨:我的爱情究竟值多少钱?她好像从来没想过。一千万?一千五百万?很多很多钱的样子啊。在美帝都够买个不错的房子重新开始了。
那一瞬间,她理解了盛年一定要李律师把她也拉下水的原意。她其实是有机会金蝉脱壳,在危难关头甩了他们俩的。
呵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也有你盛年怕我溜了的时候,这感觉真不错。
吴祈宁闭上眼,企图幻想一下自己脱离苦海,后半辈子的大富大贵。
但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居然慢慢地描摹出了穆骏的样子:初见的那个面瘫帅哥,递给自己冰淇淋的盛境店长,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救命恩人,一路冲到越南去救自己的落难英雄,还是……在雷雨天哭着抱住自己说你就算有别人的孩子我也原谅你的那个惊慌失措的男人……
忽然有一点点想哭的感觉,鼻子酸酸的,吴祈宁抬手擦了擦眼角,然后她知道自己是不会卖的,一千万,一千五百万,再多的钱她都不会卖的。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儿比钱还好,总有一个人如果搞丢了就不会再有第二个。
重点是,吴祈宁知道穆骏是个死心眼的人,如果她不要他了,他会肯定一蹶不振的,恐怕就活不长了……
如果他变成那样,她会难过的。
就算后半辈子坐在金山上,她也开心不起来。
那还……要钱有什么用……
第120章 嫁妆
这乔娜姑娘果然手眼通天,第二天,灵周科技就热闹极了。
打开大门,门口就有人拉着血刺呼啦的横幅:黑心工厂,不付货款,还我血汗钱。
一帮妇女哭哭啼啼地坐在灵周科技的大门口。这帮大娘大姐,显然经验丰富,在一个领头儿的指挥之下,哭出了身法、哭出了板眼,哭出了风格,哭出了水平。
看见吴祈宁上班来了,就有人敢撅着屁股往她的车头上撞。
吴祈宁抬头看着那个领头儿的家伙,是个岁数不大的小伙子,她跟他本来挺熟的。不过这会儿这孩子T恤衫换了小棉袄,就当自己鸟枪换炮了?
他依旧是虎虎生风地年轻面孔,只不过现在组织起妇女活动多了三分地轻车熟路。
注意到有人在观察自己,这个主事的男人猛然回过头,准确地捕捉到了吴祈宁的眼光。
他们对视一下儿,他有点儿讪讪地,不过也就是那么一刹那的功夫,随即挺胸抬头,恶狠狠甚至有点儿洋洋自得地看着她。
是啊,人家有经验了么。
当然是李方林,必须是李方林。
吴祈宁当时甚至苦笑了出来: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远报儿女,近报己身。
报应啊,报应。
谁让她教唆出来这么一条小狼狗,现在后头有人了,不咬她,咬谁呢?
有了这一出儿,吴祈宁才明白,为什么一出什么事儿,总是说背后敌对势力别有用心。
吴祈宁拍胸脯打包票,李方林今天掉头咬她,肯定是受了别人的挑唆,给了好处。那敌对势力么,不姓白,就姓乔。跑不出去二一个。
可见这人都是在调理,吴祈宁教李方林去闹的时候,最多是非暴力不合作,坐在你门口儿唱唱丧歌儿就完了。
这回对家儿想来是给的钱猛,这帮大娘已经开始手拉手不让灵周科技的工人上班进大门了。
李文蔚和盛欣都有点儿慌。刘熙比较见过世面,果断报了警。
吴祈宁耐心地一寸一寸往前挪着轿车,虽然有人紧紧地贴着她的车,但是对方显然也不想跟她鱼死网破,最终还是给了她一条进门的路。
坐在办公室里,吴祈宁有几分失神。她隐约还能听见门口的喧嚣,吵吵嚷嚷,让人无法定心思索。
手机叮咚一响,吴祈宁低头看了看,居然是李工发了条短信给她:善泳者溺啊吴总。
吴祈宁冷笑一声:老不死的,睚眦必报,也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主儿。
就这么个功夫,外面更乱了。
吴祈宁知道,她得出去,出去找李方林聊聊。看看这颗尝到各尽所需,按闹分配甜头的臭鸡蛋上,有没有能让她下蛆的缝儿。那是个菜鸟儿,她觉得她还是有办法闪转腾挪的。
但是她就是坐在那里不想动,懒得动,浑身没劲儿。
吴祈宁无力地想:听说《天龙八部》里乔峰最是英雄无敌的段落莫过于丐帮内讧,赶他下台。可我不是乔峰啊。我真是没本事出去面对啊。
细想了想,吴祈宁觉得乔峰处置的也不算满分,自己挂冠而去,还不是称了那帮反叛傻瓜的心?最后弱了丐帮还不是由那儿而起?这又叫什么本事呢?
她今天也能挂冠而去,但是灵周科技不就完了么?
正寻思着,李文蔚忧心忡忡地走进来:“小宁啊。你得管管外面那帮。咱的工人都人心惶惶的,谁也没心思干活儿了。你看这几个小时,等于白搭。什么活儿都没出来。咱工期多紧张啊,下午就有货柜车进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祈宁揉了揉脑门子,那一瞬间她挺能理解杨广打死来送丧信儿使者的心思:行了行了,老子都知道,我也没辙啊你难道不知道?你非得说出来给我添堵是不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吴祈宁也知道李文蔚说的是实情。灵周科技的工人们本来就几个月没发奖金,只给基本工资,这么一来,更是人心浮动,议论纷纷了吧。
跟脚进来的盛欣脸都白了:“晓宁姐姐,办公室里的那帮采购业务,都商量着要递辞呈呢。还说……还说咱们欠薪……要去劳动局告咱们……”
吴祈宁点了点头,意料之中的事儿:是疖子早晚冒头儿,不在你体虚的时候闹出来都算对不起你。
正在这个时候,林月娥推门进来:“吴总,国税又作妖让我去一趟呢。可是你看门口这热热闹闹的,可怎么出门啊?”
刘熙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进来,说:“警察同志来转了一圈儿,说民事讨薪,他们管不着,扭头走了。”
吴祈宁揉了揉脑门子,只觉得头疼欲裂,旁边儿又有一大堆人围着她讨主意。一时之间,吴祈宁竟然有种王熙凤力诎失人心的既视感。缺了大德了,人王熙凤至少威风过,她简直就是一内忧外患的晚年慈禧。
顿了顿,吴祈宁说:“这么着吧。刘熙姐,你去把李方林叫进来,我跟他单独聊聊。”
刘熙苦笑一声:“我早叫了,人家不来。指名点姓,说要聊,就您出去聊。大伙儿光明正大,让老姐们儿们都听听。他事无不可对人言。”
吴祈宁想了想自己私人户头儿让刚刚给他打过去的银子,点了点头:“好一个事无不可对人言啊。好吧,我去找他。”
她强打精神站了起来,忽然觉得有点儿头晕。吴祈宁用最大的力气支住了桌子,她不动如山地站住了。
她知道:自己站得住。
灵周科技的门口斗争之残酷,可比跟祁连制药门口的拉歌号丧厉害多了。
门口的保安虎视眈眈地瞪着外面,几个哭得蓬头垢面的老娘们就要往厂子里面闯,口口声声要砸设备,卖废铁。
吴祈宁提溜着一张纸,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立刻就有一个大娘往她眼前冲,这娘们十指齐张,九阴白骨爪一样朝着吴祈宁脑门子抓过来。有了带头儿的,后面一堆妇女都要跟着往前闯。
吴祈宁点了点头:丧尸片一样。这知道是要钱,不知道还以为到了釜山呢。
还好外聘保安的钱,吴祈宁前些日子力排众议地发全了。
保安大哥们也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一左一右地过来,把吴祈宁护在身后。
看着这几位丧尸大姐的势头缓了缓,吴祈宁定了定神,目光越过了这帮妇女,直直地看向了李方林。
李方林究竟年纪还小,招架不住对方眼神地凛冽,他和吴祈宁对视没几秒就移开了目光。
吴祈宁心里冷哼一声:你到底心虚。
她揉了揉嘴巴子,决定怀柔政策,于是细声细气地说:“几位姐姐,别哭别闹。大冷天的,咱们有话好说。”
带头儿的老娘们一看强攻不行,只好智取,一屁股坐在吴祈宁跟前:“你们欠我们账,我们发不出来工资,一家老小就要喝风了。不行,今天得给钱。给不出来钱,我就砸你们厂。”说着看了看 另外一个街区口儿逡巡不前的警车,简直理直气壮:“看见没有?人民讨薪,理直气壮。警察同志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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