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位大师哥马不停蹄地安排李文蔚去瑞典研发中心当灵周科技的外派代表,并且捎上了白夫人随行。吴祈宁毫不意外,千里之外,一张印着白瑞明先生名讳的香港到瑞典机票也打了出来。
吴祈宁讪讪地想:哎,都是师哥,你看看人穆骏,再看看孙昊。啧啧啧……差距啊……怎么就这么大呢……
后来,盛年传来了个消息:唐叔跳楼了。准确的死因是高空坠落。转天就被火化了,麻利得很。听说当时也是被调查当中,一时心窄,或者是被……那就没法追究了。
盛年电话里的声音倦倦的:“这老东西离婚很久了,只有唐尧一个儿子。姘倒是不少,前些日子唐叔失踪,听说就都卷了东西跑了。也好,跑了干净。”顿一顿,盛年说:“不知道国内多大意思,唐尧我拦着没让回来。小骏,大家相识一场,你给料理料理吧。”
盛总的语气,颇为兴意阑珊。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很快,兴唐科技就清算解体,据说资产早已河干水逝,空架子久矣,靠着贷款才支持到今天。银行少不得又要担待大笔坏账,哎,那还怎么办?指着央妈印钱,全民买单呗。兴唐科技这匹凭空蹿起的业界黑马,如同烟花一般璀璨耀眼不可直视,然后迅速陨落于无垠的夜空之中,了无痕迹。
白手套的下场啊……
吴祈宁和穆骏对视一眼,沉默了很久,都没说什么。
唐叔的骨灰是穆骏取回来的,墓地选址也以朴素低调为主。下葬那天,阴雨加雪,路面甚是泥泞。周海天、林志成、李总、韩毅,甚至秀秀都歇了半天业过来看了看。
反倒是平常跟唐叔吆五喝六儿,吃他喝他的官面儿朋友无一到场。
真应了那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业内的老总这次见面,相对惨然,不禁都生了兔死狐悲的态度,观礼之后就匆匆别过了。
那天晚上,穆骏紧紧地拥着吴祈宁,慢慢地跟她说:唐叔几年前就开始海外布局,盛年兼任了唐叔在老挝、越南投资的公司的CEO好久了,那些资产都是唐尧的名字。
盛年、穆骏、甚至宝娜娜都有代持这老东西的国内资产。只不过盛年他们手里的多,虽然神不知鬼不觉,但是现在毕竟风头紧,所以不能回来。
这别墅呢,是穆骏代持的。法理上说姓穆。
吴祈宁心说:怪不得说跟自己家一样呢……
穆骏长长地叹了口气:“而这些资产是否另有主人?姓白姓黑?这些事儿,就随着唐叔身故一起跟着他去了……”
吴祈宁点了点头,和她猜得也差不太多了……
她反身揽住了穆骏的脖子,瞧着他的眼睛说:“穆骏哥,我们回家吧……这里很富贵,可我还是想家……”
梁园虽好,非吾居处。
穆骏拍了拍吴祈宁光滑细腻的背:“好。我也想回去啊……”他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地说:“你知不知道,齐江和童培培找你都找疯了?”
吴祈宁面带忠厚地点了点头:“知道,我装不知道,我懒得理他们……”
穆骏眨了眨眼,显出了些顽皮的神色:“不介意小生为娘子打发了他们吧?”
吴祈宁顿时就呵呵了,这个世道,谁好惹?
吴祈宁坐在家里早听了孙昊的耳报:齐江成立公司倒腾贷款的事儿发了,再加上省里新来了领导,为了肃清余毒,把前任上的一切待拆迁改造的地产项目都冻结了。户籍不迁入、产权不变更、开发无动作。这样一来,不但灵周科技工厂占地的事儿搁置了,就连吴祈宁家小楼的拆迁也没影儿了。不拆旧、不盖新。不能转手买卖。这一下子就把齐江贷来的资金给砸到水里了。
如果这事儿不犯,齐江还能拖延喘息。可是既然让孙跃然捅出来了,这事儿就大了。
本来这得算职务犯罪,得亏齐江的爸爸是行里的老人儿了,银行最后通牒是:齐江辞职,窟窿堵上。
这齐江一倒,童培培咖啡室里面儿摄像头儿的事儿不知道让谁说出去了。这些日子盛境门口流氓遍地走,吓得童培培都不敢开张了。
是以,这对儿活宝最近要死要活地找吴祈宁,想让她把购房款吐出来,把房子回购了,这样齐江才有机会补窟窿。
十万火急,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贷款利息啊。
吴祈宁这些日子多忙啊,她还得坐别墅里盘腿儿看《欢乐喜剧人第四季》呢。天天嗑着瓜子儿,乐得哈哈的,哪能听得见这样儿的电话儿呢?
听不见,听不见。
用童培培的话说,吴祈宁包子样儿,慢性子,办事儿没章程儿。吴祈宁觉得她这辈子好歹也得让闺蜜说对一回。
不着急,不着急。
穆总既然开了金口,次日,童培培和齐江就忙不迭地敢来了天娇园觐见了。
吴祈宁还真是不想见他们,不为别的,她不愿意看见昔日好友落难的样子,虽然童培培对于看她倒霉好像挺热衷的。
但是同态复仇什么的,太尴尬了,不是吴祈宁的风格。
穆骏欣然会意,挥了挥手指头:“娘子且去楼上避一避。我来处置。你听着。咱俩玩儿垂帘听政好不好?”
吴祈宁乐不颠儿地亲了穆骏一口:“我不,咱俩玩儿双簧。”然后快乐地提溜着裙子躲了。住这么大房子不听影壁,你怎么对得住设计师?
天娇园巨大,且安保严格,童培培和齐江来了之后,找不到吴祈宁住地这一幢云庭居,还让保安盘问了半天。最后穆骏差了做家事的王阿姨把他们引进来的。
穆骏端坐在会客厅里,微笑着请他们落了座、王姨规规矩矩地给上了茶,然后退下去了。
穆骏其实算富二代,自幼父母就比较发达了,也是凤凰蛋似的捧大的,本来就自带三分端庄尔雅的主角光环。这些日子顺风顺水,平安喜乐,这份儿世家子弟的矜贵雍容就又放了三分。比较起齐江的晦涩落寞,穆骏可算是给吴祈宁挣足了面子。
吴祈宁倚着楼上的雕栏上注目下望,觉得自己这丈夫,果然秀雅蕴藉,人品不凡。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脸颊都烧红了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突然又觉得没意思,这女孩儿家从小儿比父母、长大了比丈夫家产、老了比儿女出息……
合着你这辈子出挑与否,跟自己的努力混不相干?这样儿的一辈子,有劲吗?
就算有劲,把自己这辈子都压倒别人身上,放心吗?
反正吴祈宁是交给自己都不太放心。
楼下的穆骏可没想这么多,开口还是温文尔雅的:“我家小宁身体欠安,我不想让她劳神。您二位找她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她的主,我做得。童小姐,好久不见了。那盛境你还租不租了?就算是你买下了我家小宁的房子,也该把去年盛境的租金给我结了啊。钱不多,规矩不能破啊。”
吴祈宁坐在楼上心里冷笑,童培培你可以啊,我穷得连饼都买不起的时候,你都不提该穆骏的房钱么?是不是预备这账就赖了?
童培培看了看穆骏,脸色更加灰败了一些,嗫嚅了一下儿,开口说:“穆骏哥,我们错了,小宁的房子我们实在是买不起了……这次来是想跟小宁商量把房钱退了我们吧……”
穆骏讶然一笑:“别啊。合同我看了,你们还差后面儿百万的购房款没付清吧?我看这样,咱们大家相识一场。后面的尾款我给你们个按揭,要是一次性付全款,咱们还能商量着打个折。反正我们也不少那几个钱。小宁家的房子不错,你们买了吧。娶妻娶妻,我娶她进我家门。你们看看这儿的环境,她还能搬回去么……”
齐江的脸都白了:“穆总……我现在实在是付不出尾款来……”
穆骏妆模作样地“哦”了一声:“那可有点儿难办了啊……要不然,咱们走法律程序?这样,我让我们公司的李律师跟你们谈。你们名下总有别的财产可以执行吧?”他笑得很是温柔体贴:“本地人的话,怎么说家里也有几套房子吧?我说不行你们就把祖宅卖了,换这一套的尾款,并不吃亏啊。”
吴祈宁心里比了个中指:穆骏坏人。
齐江说:“我真的没法给您尾款了,穆总。我家的房子已经抵给银行了。”
穆骏“哦”了一声,居然跟齐江推心置腹了起来:“我周转困难的时候,是内子变卖家产的。你看,这你们才有便宜占么。现在你也问问令岳么?哎,听说你们俩已经登记了啊。那就好办了,你的债务就是你妻子的债务,就算离异了依法也是共同赔偿。你丈人怎么会不帮你呢?”
吴祈宁舔了舔嘴唇:阴险狠毒。
童培培立时就哭了:“穆总,挤兑小宁是我不对。你……你……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我们吧……小宁呢?我亲自跟她赔礼道歉。是我对不起她。我现在就是想求她原谅我……我们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啊……”
吴祈宁在楼上看着,穆骏让童姑娘哭得肉眼可见地寒颤了一下儿,他揉了揉脑门子:“童小姐,你说的是哪儿的话?在商言商,小宁并没有和我哭诉一个字当初你对不住她。天公地道,今天咱们也是按照规矩来,我也没有欺负你啊。”抻一抻,穆骏凉凉地说:“童小姐,这好姐妹三个字,您再也别说出口了。今天您哭给我听,前些日子,你好姐妹贫病交加,内忧外患的时候,你可给过她跟你掉眼泪的机会?”
吴祈宁揉了揉鼻子,竟然有点儿感动:复仇使者。
楼下良久,只剩下了童培培嘤嘤地哭声和齐江心虚地哀肯。
吴祈宁听着心烦,站起来去了顶层的花房看水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骏才施施然地上来找她。穆总笑晏晏地亲了亲吴祈宁的鬓角,手里捏了一叠文件:“你可如何谢我?”
吴祈宁斜睨着他,看他嘚瑟,一言不发。
穆骏随手把手里的东西展给吴祈宁看。老红色的册子自然是她家的房产证书了。
另外一页纸是今天草签的合同,看意思穆骏是当场签了一张贰佰壹拾万的转账支票出来给他们。
吴祈宁哑然:“穆总,你可真够狠的,当初他们付了我二百五十万首付啊。你这二百一就给打发了?这一个月也没有啊?股灾啊。。”
穆骏挑了挑眉毛:“你家房子年久失修,七十年产权都过了一小半儿了,我又不想买。架不住他们俩又哭又求,给他们二百一,也全是看在你面子上做好事儿了。要不然他们哪里见得到我?李律师出头追究他们夫妻共同债务就好了么……”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房产证:“娘子,我拿这个换你亲手做的打卤面,你看行不行?”
吴祈宁叹了口气:“行行行。怎么都行。哎……我可真没想到,你也不善啊。”
穆骏“咦”了一声,一脸正经:“愿赌服输,既然上场玩儿,就得守规矩,担输赢。难道这规矩都是给你定的么?他们也可不卖给我么。”说着他冷笑一声:“毕竟啊,手里能拿出来二百万现金给他救急的也只有我了……”
吴祈宁一凛,听着这话恁地耳熟。想了想,她叉腰指着穆骏的鼻子说:“果然我身边处处都是你的耳报。”
穆骏笑笑地捏了捏吴祈宁重又血色莹然的脸颊,一手揽了她的腰:“我人不在你身边,眼耳舌身意何尝舍得离了你?哎,跟你说了不要叉腰,让人看了总忍不住想抱一下儿,不如我们回屋去休息吧?打卤面的事儿我又不着急……”
吴祈宁满面含春地啐了穆骏一口:“狠毒且好色。”
穆骏点了点吴祈宁的嘴:“只好你一个!”
第135章 终章
穆总归来大杀四方,连起诉吴祈宁的南方供应商都不曾放过。小小纠纷,法律程序走了个遍,挤兑得南方供应商来滨海出庭的挑费就是大几万了。最后还是吴祈宁看不过,劝穆骏息事宁人。
穆骏才肯点头作罢:“看你的面子……”
嗣后开年下了好大雪,白皑皑地压了滨海厚厚一层,吴祈宁打开落地窗帘,对着外面银装素裹,干净极了的世界,下意识地呵了呵手,心里琢磨着:如此荡涤宇内,是不是就天下太平了?
穆骏自身后环住她的腰顺带握住了她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呵了一下儿,笑出来:“可不得了,这样暖和的屋子,你还嫌冷。比那株石斛兰花还娇贵。”
吴祈宁看着窗外大雪十分喜欢:“这样的屋子里,当然是不冷了。哎,你说冬日大雪,还有什么比坐在暖和屋子里吃火锅,看外面行路的人冻成狗更惬意的?我们今天吃火锅好不好?你喜欢什么配菜?我去预备!”
穆骏怪叫一声:“你是好福气,在暖和屋子里吃火锅,我还得上班呢,火锅未必赶得上,冻成狗眼看是坐实了!”停一停,竟然有两份赖皮:“哎,我说吴总,你难道就此当家不管事儿了?这两天盛年恹恹地不理事,把他手里的那一摊儿全推给我。唐尧还小指不上!就连你那金熙科技的印鉴也在我手里,阿拉贡二世管管刚铎和和亚尔诺也就算了!你们把精灵和矮人的事儿都交给我算几个意思??”
吴祈宁一个滑溜从穆骏怀里脱出来,笑得一脸恭维:“话不能这么说,康熙皇帝不但统治着大清帝国的亿兆黎庶,还兼着蒙人的恩赫阿木古朗汗和藏人的文殊皇帝呢。陛下您正是春秋鼎盛,英明神武的时候,这个心还得您自己操。”
穆骏想了想,嘟了一下嘴:“也是,你血色素还低,怎么也得歇个一年半载才像话。今天的事儿就当我没说,你好好在家玩儿吧。不过,你可不会觉得这是我杯酒释了你的兵权吧?”
吴祈宁“哈”地一笑,伸出一只白净娇嫩的手掌来:“陛下,兵权给你无妨,酒呢?”样子极是俏皮可爱。
穆骏捏了捏她的脸颊,扭头去穿大衣:“柜子里有黄麻的胡子米酒,晚上等我捎话梅回来一起温着喝!等着我!不许偷喝!”
吴祈宁贤娴淑德地帮穆骏围了围巾,满口敷衍:“是了是了,走吧走吧。早去早回早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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