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过来拍了拍她的脸:“怎么了?吓坏了?”
吴祈宁别过脸,扶起来在地上滚得衣衫褴褛的穆骏,她没说话,寻思:这……这样真好么……
后来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这一路上吴祈宁没怎么说话,她觉得这样不好,真不好。穆骏也很沉默。
好一会儿,开车的穆骏拍了拍吴祈宁的手,说:“小宁,别想那么多。”
吴祈宁近乎愤怒:“不想那么多?这不是仗势欺人吗?这不是特权主义吗?都这样儿了咱不就北朝鲜了吗?哦,打个电话,看谁不顺眼就逮谁,他哪天跟咱闹不痛快了,把这招数用咱身上怎么办?我宁愿今天和你们一起去公安局,让警察盘问一宿,然后哭着跟警察叔叔忏悔道歉以后不喝酒闹事儿了,那样我还踏实点儿。”
穆骏没说话,光开车,良久,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不了,我们以后少和白瑞明打交道。”
吴祈宁懊丧地双手抱胸,心里觉得很堵,她恨恨地说:“对!惹不起躲得起!咱以后不和他打交道!”
到家十一点多了,金姨还没睡,跟吴祈宁絮叨,说家里不行也装修装修,这一场水泡的不轻。换换气氛换换风水,咱家总是人不旺。
吴祈宁点点头,自然也无不可,掏了点儿装修费给她妈,吴祈宁上班几年也小有积蓄,想到这儿也不是不念盛年的好处的。
刚说了要离白景明远点儿,次日上班,白景明就施施然地找了过来。
天知道门卫是怎么看见宝马车就放行的,反正白景明一路顺风顺水地找到了业务室,大少爷拽地二五八万地靠在业务室门口,朝里面打个招呼,笑容可掬:“吴小姐,昨天没吓到吧?”
此人身高腿长,容颜端正,往那儿一靠还是赏心悦目的,电得吴祈宁身边的小姑娘芳心可可脸都红了,小声嘀咕:“吴姐,你昨天的应酬好棒哦。”
吴祈宁心说,对,可棒了,你是没看见。心里一万个恨得慌,客人还是要应酬的:“白总,我昨天没吓到,今天吓到了,您过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白少爷很帅地跟吴祈宁打了个招呼之后,开宗明义:“我是来找你们穆总的。”
吴祈宁挑眉,小张美眉粉红的泡沫瞬间幻灭:“找穆总啊,没劲。”
吴祈宁笑了:“扯!是找穆总才来劲!”
有道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这白少爷光临,自然不是找穆骏唠嗑那么简单。
居然是个大买卖!
白少爷他们的意向是做环海医药园的大型项目,国家投资,手里有钱!
环海医药工业园!
吴祈宁的下巴咣当就掉了。
财!神!爷!
打发掉来送咖啡的小妹子,吴祈宁捋捋头发亲自上阵,端茶倒水的时候,吴祈宁大飞眼瞟着穆骏,俩人刚说好了要对这位爷敬鬼神而远之,这么大一笔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你舍不舍得把财神爷推出去?
吴祈宁心里粗算了算,这事儿要是成了,可比祁连制药的项目又牛逼了不少。想自己当初死活巴上祁连制药供个耗材就难得死去活来,恨唐叔是祁连制药的甲方总包恨得要死,灵周科技使尽全身解数分包都没拿上。再看看这事儿……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座金山啊……
我穆少爷前两天装×装的效果斐然!!!这这这,这别说背着设备走一宿,就是再走十天也值啊!
背对着白少爷,吴祈宁目光灼灼地看着穆骏,这姑娘正用表情阐释着什么叫人为财死:老大你不能放啊不能放啊不能放啊。马克思他老人家教育过我们: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资本家就敢冒被杀头的危险。何况白少爷只是昨天晚上把俩醉鬼扔进了警察局也不算十恶不赦。吴祈宁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然后她火了,建设个鬼啊!这事儿要是放走了,盛年回来还不得把我拉出去枪毙!
穆骏心领神会地看了看吴祈宁,吞了口唾沫。
放当然是不能放的,接也有怎么个接法。
穆骏到底是有道行有修行的人,不像吴祈宁碰上大事儿五官挪移,他的脸色还是很淡:“白先生的想法很好。这个案子的规模也够,这么大事儿,我看纸上谈兵没意思,不如我们上现场看一看。”
白瑞明打个响指:“明天出发?”
穆骏想了想:“好的,明天这里集合,我今天好好安排一下。”
送走了白瑞明,穆骏给李文蔚打了个电话:“文蔚啊,我,师哥。最近身体怎么样?嗯。好。自己多注意。我看别闷在家里了,跟我出去一趟,短期出差,一半天就回来,当给你散散心也好。我看你在家没病也闷出病来。对,你放心,不累,好明天我接你。”
这个电话打的,很贴心,很温柔的声调,你要说柔情似水,它也不是说不过去。
吴祈宁一边儿收着咖啡杯,一边儿玩味着穆骏和李文蔚的关系。忽而又想起来宝姐和盛年,吴祈宁心里啧啧,男人啊……
说实在的,不是不堵心。
撂下电话,穆骏看了看吴祈宁:“小宁啊,明天我们短期出差,两三天……”
吴祈宁下意识地表忠心:“穆总放心去,我能看好家。”
穆骏一愣:“看什么家,你也去。这么大的业务,你得跟啊。”
吴祈宁又挑了挑眉毛:“是啊,我得跟。”她心说,那你还叫你的甜心文蔚去干吗?
吴祈宁从总裁室出来的时候,碰到刘熙正在利用工作时间网购,明目张胆的上班摸鱼。刘熙回头看看吴祈宁,俩人相视一笑,眼里含义万千:以前盛年在的时候,这类重要客人斟茶倒水的活计是无论如何用不上吴祈宁伸手的。
然,穆骏更习惯吴祈宁。刘熙看得出来,自然也乐得偷懒。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无外如此。
吴祈宁百忙里瞥了一眼刘熙买的东西,死贵死贵的韩国化妆品,真金白银的SK2。
刘熙笑地很期待:“盛年说,下周回来,我觉得我最近脸色不好。”
吴祈宁心里微微不是滋味,自然这又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经典桥段了。
这一天过的,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刚把要出差的事儿安排了个七七八八,傍晚的时候宝姐又来了。这个自然不是找穆骏的,让刘熙看见也不合适,吴祈宁手快地把她拉到自己屋里来了。
仔细看一看宝姐,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女人,昨天受了那样的惊吓,今天面色如常的,依旧是妆容精致,栩栩如生的。
吴祈宁就松口气,寻思:宝姐今天是来道谢的?还是来诉衷肠的?昨天出了那样的事儿也许就是想找人念叨念叨吧,好吧,虽然我很忙但是我愿意做一会儿她的心灵垃圾桶。慢着,你说她不会是英雄救美被感动又看上穆骏了吧?
结果,俩人就相对而坐了。
宝姐看了看吴祈宁,吴祈宁看了看宝姐。
宝姐又看了看吴祈宁,吴祈宁又看了看宝姐。
宝姐理直气壮地皱了皱眉头:“盛年不是说,要给我结账吗?钱呢?”
吴祈宁一口水呛到嗓子里,她心说:作为一个文艺青年,我真是想太多了……
第31章 选址
吴祈宁一口气噎住,臊眉耷眼的站起来去了财务室。过了一会儿,她回来递给宝姐一沓子钱:“您数数,盛总说是这个数儿。”
宝姐直奔主题,奔手指头上啐了两口唾沫“哗哗”地那么数,看得吴祈宁心里怪麻应的。数了一溜够,宝姐怔住了,抬头看吴祈宁,神情复杂。
吴祈宁看宝姐:“不对啊?少了?”
宝姐看了吴祈宁半分钟,叹了口气,从一沓子粉乎乎的票子里抽出来十来张递给了吴祈宁:“下回您自己直接拿,不用考验我。”
拿着十来张粉红纸,换吴祈宁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宝姐半笑不笑:“意思意思啊。”
吴祈宁烫到一样把钱退了回去:“不用意思。”
宝姐那冷笑都含在肉里了:“那不就不好意思了?打小马儿那儿就留下的规矩,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吴祈宁都蹦起来了:“这钱也捞回扣!!不是人啊!”
吴祈宁规规矩矩地把钱塞到宝姐腰包里,她几乎是舔着上牙堂说:“那什么……您也不容易……是吧……说是什么价钱就什么价钱……我们不亏您的。您不用这样儿……那啥……你要是真那啥,不如给我们让点儿利,也让我们盛总省点儿,也不耽误盛总跟您不错不是?见面就是情分……”
宝姐定定地看了吴祈宁半天,“噗嗤”乐了,眉目生风,语声恨恨:“谁跟盛年那王八蛋不错!谁跟他有情分!”说完了扭扭地走了。
吴祈宁正看着宝姐的背影发呆,不期然耳边有人说话:“行啊,小宁,富贵不能淫。”
吴祈宁吓得几乎蹦起来,猛一回头,身边儿站着她们穆总。
吴祈宁苦笑:“您太讲理了,这里面盛总是富贵,宝姐占了淫,不能全在我这儿呢。”
穆骏抱着肩膀乐。
要搁以前,她定然掏心掏肺,今天她不要这钱,一则是这风月场所的回扣,都是人家姑娘的皮肉钱,她拿着膈应,觉得有违天和。二则是吴祈宁着实觉得小马作死,宝姐和盛年见了面就耳鬓厮磨地情致暧昧,他们俩要真是不正道,回头炕头上一对账,还有中间办事儿的活路啊……
这里面能不能摆到桌面上的话都有,吴祈宁现在也不愿意跟穆骏深挖思想最深处了,自然住口。人是最敏感的动物了,分分钟感觉到对方有疑忌,穆骏也就不说话了。
他们俩就这么互相看着,忽然有点儿尴尬。
吴祈宁没话找话,决定小八一卦缓和气氛:“穆总,你说盛总和宝姐……会不会有点儿……”
穆骏摇头:“我这些年都在外面,还真不知道。不过小宁,盛年的私事儿,你少掺和。”
吴祈宁搔搔脑袋:“这不是盛年不在么。”
这事实证明,老话说的没错儿,还真是日不可说人,夜不可说鬼。
正聊到这儿,盛年的电话就杀过来了。
其实盛总并没有大事儿,主要问问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有没有着火,生意是不是顺利,房盖还扣在房顶上吧?当家人儿的哔哔事儿,就是嘴碎没办法。
吴祈宁和穆骏一对眼神,俩人黑了良心地决定瞒着盛年白少爷的这个案子。
开玩笑,这么大的买卖,成了还好,真不成,盛年那财迷不得打死他们俩?
穆骏骨子里还是向着吴祈宁的,上赶着给她邀功:“小宁不仅开源,而且节流。把咱跟宝姐的价钱调下来五个点呢。”
盛年在电话里听着,不阴不阳地“哈”了一声,不辨喜怒。
吴祈宁和穆骏对眼看着对方,心说这“哈”是个什么鬼?
哎……真是天心难测,圣意难违。
吴祈宁搭穆骏的车回了家,仲秋时刻,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的是挺让人心里痛快的。
不期然看见童培培正在盛境门口忙活着,吴祈宁不禁“哎”了一声。童培培在盛境忙里忙外的,女孩儿心细,审美也和穆骏有所区别。今天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大张旗鼓地给盛境换了一些琐碎的装饰。
看着和以前不一样的盛境,吴祈宁下意识地瘪了瘪嘴角。
穆骏淡淡地说:“我看来也没空再折腾盛境了,我把它借给童培培了。”
吴祈宁“哦”了一句。
穆骏仿佛跟她解释着:“不收钱,不是租的给她,就是让她先替我干着,收益归她。”
吴祈宁接着“哦”了一句。
穆骏回过头,看吴祈宁。
吴祈宁苦笑:“你不用跟我解释。”
穆骏“嗯”了一声,脸色不知不觉地有点儿冷。
和童培培热热闹闹地打个招呼,那天吴祈宁回去做了一顿清清爽爽的晚饭,最近大家都挺累,穆骏胃不好不宜油腻。穆骏吃地很香,金姨现在日子过得很开心,早早吃完晚饭,出去参加合唱团了。
穆骏吃饱了一擦嘴早早回去了,说是阴历七月半,中元节要去回去念念经,就不帮吴祈宁刷碗了。
中元节?鬼门开,超度亡灵,放荷花灯。那自然是要念经的。
吴祈宁叹口气,自是不知道这超度的是亡人啊,还是己心。人家盛颜是死者为大,自己哪能跟人家计较刷碗呢?
一肚子的不咸不淡,收拾好了碗筷,吴祈宁倚在窗台上往外看,穆骏的佛堂里昏黄灯火温柔地摇曳,吴祈宁离着八丈远地看着,都觉得自己能闻到那若隐若现地檀香焚烧的气息。穆骏极爱檀香,说是盛颜当初也喜欢这个味道,且安神凝气,闻着好睡。
盛年说,穆骏是恨不得盛颜魂魄如梦,才至于此。
吴祈宁总觉得那香味太过霸道张扬,点多了熏得她脑门子疼。
可见人人爱憎不同,不可弥合。
玉佛寺大概是今天有法事,一口大钟敲得若远若近,每一声都像砸到人的心口正中,闷闷地,怪别扭的。
吴祈决定早早地睡下,她也是觉得累,前两天被水泡的时候,其实月事没怎么干净。她是大姑娘脸皮薄,这话怎么能跟穆骏说?
这两天忙过头,就是觉得有点腰酸。本想请假去看看,后来又好了,吴祈宁也就索性懒惰了,那就睡一觉吧,睡一觉大概什么都好了。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转天还得上班呢。
人上班的好处就是,无论头天晚上恶心地跟吃了苍蝇一样,转天还得人五人六地出去应酬一天一地的正经事儿。这个状态很好,一心不可二用,你可以不再胡思乱想。
吴祈宁很多时候觉得,人类发明上班,其实是为了救赎自己。每个人都发明出来一点儿欲望需要全社会来帮忙满足,然后所有人就都有活儿干了,为了满足全世界的欲望,全世界都跟着忙忙叨叨。
忙是一件好事儿,省下了多少轻狂,省下了多少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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