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燕冷哼了一声:“咱俩又没交情。”
吴祈宁笑得温婉动人:“咱俩也没过节啊。”
马飞燕说:“我挖了你的工人你也不记恨我?”
吴祈宁叹口气:“那是穆骏的工人,又不是我的。”说到这儿,吴祈宁用那种过来人特有的推心置腹的眼神看着马飞燕:“你也知道,爷们儿,都靠不住的。他如今常年不在国内。外面指不定怎么风流呢。我应名儿跟了他,可到了今天还不是没名没分没法律保护的?咱们当女人的,还不是把手里能捞到手的捞够了才对得起自己。”说到这儿吴祈宁咬了咬牙:“穆骏要是对得住我,也就算了,要是对不住我,哼,他的业务我少不了截胡呢。你看着的,搞不好将来,这滨海的洁净行儿还是咱姐儿俩的天下呢。”
马飞燕听着仿佛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想一想,下巴一支:“那她来干嘛?盛总夫人,大富大贵的,咱们可招待不起啊。”
吴祈宁唉声叹气地看了看刘熙:“刘熙姐姐你也熟,哎,她也是个苦命的人,瞒得了别人,还骗的了你么?当初是怎么按月给宝娜娜结账的?你会不知道?”
八卦之下,显有女人不为之动心,马飞燕嘴角抽了抽:“刘熙……你……你知道了……”
刘熙假戏真情,拿出来手帕纸擦了擦眼角儿,抽泣了起来。这一番委屈,倒不是装出来的。
屋子里一时寂静了下来。
三个女人,各自想着一番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马飞燕说:“什么单子啊?拿出来让我看看。”
吴祈宁看了看马飞燕,慢慢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马飞燕的脸色登时好看了许多。
从马飞燕那儿出来,坐回到车里,刘熙才问吴祈宁:“你还真要给她单子做?”
吴祈宁说:“现在员工都在她那里,叫又叫不回来。这就是当年看小说儿杨过把郭襄扔给李莫愁的段子了,她不来帮我,只好我去帮她了。如今还有什么比拼出去詹爷爷单子更重要的事儿?”想一想,吴祈宁笃定地说:“其实长远想来,这样也不错,她养着人工出着场地费,我们掌握上下游,只要控制好质量就行了,咱们这些年人工费是打着滚儿地往上爬,要是真能把这一块甩出去,干脆成全她给咱们做OEM。也不算坏事儿。退一万步说,就算咱们的地皮被翘走了,咱们还能心安理得地拿着拆迁费产业外包,把买卖继续做下去。”说到这儿,吴祈宁叹口气:“只要她不胡闹,我还真有心拉拔抬举她。”
刘熙不信:“她就那么听你的话?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吴祈宁想了想:“这就看咱们的本事了。入股能把她圈到彀中,只做咱们的单子,就不怕她不低头。”
刘熙很稀奇地看着吴祈宁:“你准备怎么办?”
吴祈宁启动了汽车:“讲真,我还没想好。见步行步吧。”
话是这么说,吴祈宁已经暗暗地默念了一串号码,仿佛白少爷的妈当初给她留的就是这个联系方式吧?不过这手儿比较狠,不到万不得已,吴祈宁也不想用。
次日一早,吴祈宁和宝姐在公证处碰了头儿。宝姐真金白银地把支票递给了吴祈宁,吴祈宁代表灵周科技接受了宝姐的入股。然后俩人就手拉手去会计师事务所带着行政许可中心办相关注资手续了。
双方签字画押完毕,吴祈宁给宝娜娜看了刘熙委托律师提的离婚协议书。
宝娜娜过目之后,吴祈宁当着她的面儿,叫来了FEDEX,一封专递,寄到了老挝。
要说花钱总是能给女人带来莫大的快感,宝姐这大手笔的买东西,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可比双十一收快递来劲多了。
不过宝姐也忙,眼瞅着就要上位当正宫娘娘了她也有一堆运筹帷幄,没有多大功夫和吴祈宁废话,只是拉着她的手甜蜜蜜地说一句:“有情后补。”就要走人。
不提防,吴祈宁忽然拽住了她:“哎,你上回说,韩毅对我有心思,真的假的?”
宝姐就愣了:“祖宗,你要干嘛啊……”
吴祈宁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天回办公室的时候,吴祈宁顶着天大的干系,签了十张支票给刘熙:“姐姐,十五天之后再陆续地提,我这可是把投资人的投资坐支了,这里面的利害,你懂得……”
刘熙挺感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没你和灵周科技的担保,这钱我还真要不下来。你这是帮我,我知道。”
吴祈宁叹了口气:“你为了娘家,也是不容易。不过我也劝你一句,好歹给自己留个后手,别那么老实,都交出去。”
刘熙擦擦眼泪:“摊上这个爹,有什么办法?当儿女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当初我又不是没沾过他老人家的好处。我还有什么后手?跟着你守着这摊儿买卖上班儿混后半辈子吧……”
吴祈宁精疲力竭地寻思:您可真看得起我。我后半辈子还不知道指望谁呢……
不过她还是捏了捏刘熙的手:“我说句不怕你不爱听的,你老爹贪的时候可没都给你,盛川还小呢,你怎么也得给儿子留点儿。”
刘熙一愣,一脸失魂落魄地拿着支票走了。
走了三步,她忽然想起来:“小宁,你去越南的飞机票订好下来了。明天走,仓促不仓促?”
吴祈宁坐在老板椅上打了个寒颤,她嘟囔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仓促!”
刘熙说:“你说什么?”
吴祈宁走进佛堂,斜歪在罗汉床上摆了摆手,意思你先出去吧,我累了先歇会儿。
看着刘熙心事重重地关门出去了,吴祈宁一挺身坐了起来,她喃喃自语:“韩毅……韩毅……”
第93章 姐弟
这年头儿,其实女士被某个人惦记,也不算奇耻大辱,甚至得说有三份与有荣焉。唯有人惦记,才能做出来点儿文章。譬如盛年恐怕就要恨不得活活掐死吴祈宁,那么别说求他通融,只怕吴祈宁没事儿在他眼前晃悠,都得算失心疯。
吴祈宁想了想,拨了黄凤的电话。
电话响足了八声,黄凤才迟疑地接起来:“师姐……”
吴祈宁微微地愣了愣,心里隐约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但是事已至此,吴祈宁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她貌似很安闲地跟黄凤扯着工作上的闲篇儿:“你那边儿进度怎么样?最近平安无事吧?越南人没再闹?”
黄凤笑得志得意满:“师姐你放心,有我在呢,哪能出事儿?咱们现在和平阳省的公安局好得穿一条裤子,只要两国不开战,咱们这边儿就不会有问题。”说到这儿,黄凤冷哼了一声:“别说像那年似地砸厂,谁敢罢工我都算他有种……”那个狠辣地劲头儿,吴祈宁就算没看见,也能描摹出个大概其:少年得志么。
吴祈宁顿了顿,心里苦笑,虽然不是十分认同黄凤的手段,但是,回忆起大陆改开头十来年,牛气冲天的亚洲外企欺负大陆工人,虽然吃相难看,但是就比温良恭俭让的欧美企业劳动生产率高三成不止,大家闷声发大财也就是那几年。
吴祈宁觉得这是事情肯定都有发展的阶段,虽不合情,但是也不能抛弃合理的一面儿。然而此法难以长久,如果能够坚持去行政化的市场调节,那么工人终究会因为某家企业的特别严刑峻法而跳槽求去。黄凤此刻的威风只能说明越南本地的劳动力供需比,用人企业还占着上风。
当然,如果此间掺杂着本地政―――府这只看不见的手,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黄凤的所作所为,在一定程度上,路子不能算错。
忽然对自己这个小师弟有了三分新的认识,吴祈宁和他说话也多打起了七分的精神。
她貌似不太经意地问了一句:“盛总这两天不在平阳把?”
这才是重点,如果盛年守着老窝,那就算韩毅对她垂涎三尺,她也没法儿做出大事儿来。吴祈宁其实已经有点儿疑心,这句埋伏打得不够好,今日的黄凤绝对能猜出来点儿什么了。
果然,电话那边儿的黄凤很矜持地沉吟了一下儿。
气氛就有点儿尴尬了。
吴祈宁慢慢地咬了咬牙,但是她也沉默着,有的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坚韧地不退让。
一分钟之后,黄凤叹了口气:“师姐,从什么时候起,你连我也不信了?”
吴祈宁想了想,心说,从您的微信朋友圈开始啊。黄凤这两年混地风生水起,毕业不到五年,岁数不到三十,俨然一代封疆大吏羽翼丰满。
雄姿英发,羽扇纶巾。正是应了那句:成名要趁早。
虽然他本人没有明显地张狂外露,可是家里的妈妈妹妹可没这份儿城府。眼看着南宁市里已经买了房子,小姑娘儿的朋友圈也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发送。
吴祈宁就有三分心知肚明:就凭黄凤那一个月小几万的工资,估计这孩子肯定有灰色的收入。越南本地的采购商可都是一体巴结着他呢。
再说以他和越南本地公安的交情,那说大笔真金白银的公关费用也肯定说不太清。
这事儿吴祈宁明白,自然盛年和穆骏也清楚。
然:黄凤胜在压得住场面,拎得清业务。六百多人的工厂,进货出货业务报关本地人的管理,这么多繁杂琐事。这孩子居然扒拉得清清爽爽,给盛年向外拓展提供了一个超级稳定的大后方。正负面儿一比,这孩子无疑是加分的。
那么这些事儿,也就不算事儿了。
水至清则无鱼。
挽救大明王朝的从来都是张居正,不是海瑞。折腾出来中兴气象的,从来都是李鸿章不是翁同龢。
企业是最讲利益的地方,员工和老板的关系无外乎也是利益分配的关系。只要员工能保证让老板挣大钱,那么老板一般也不拦着员工发小财。
所以盛年嘴里黄凤可从来都是治世之能臣。黄凤这两年对盛年也是忠字当头,以他私人班底自居。黄凤不傻,以他的资历学历,离了盛年这颗大树,他在别处恐怕也无法吃得这么开。
吴祈宁就是时常掂量着自己跟黄凤的旧情,再想想盛年如今给黄凤的恩典,所以才渐渐跟这个师弟疏远了。
她是厚道人,不愿意黄凤为难。
可是今天,她实在是山穷水尽了。
停了停,黄凤终于开口了:“盛总不在。盛总现在每个月回来两次,看看账,听听汇报就差不多了,基本上不管我们这边儿的事情。”顿一顿,他别有深意地说:“很多往来的款项和业务都是我签字就能做的准的。”
吴祈宁愣了愣,忽然又觉得黄凤还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她说:“不,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就是想跟你核实他在不在?”
黄凤皱着眉:“师姐,你要干嘛?穆总授权你接管越南工厂了吗?”
吴祈宁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要去你那边一趟。”说到这儿,她决定赌一把:“我想见韩毅。”
黄凤愕然:“见他干嘛?”旋即他有三分了然:“你想直接和韩毅交易,把我们这边儿甩开?”
吴祈宁没有说话,黄凤说:把我们这边儿甩开……
我们……
又顿了一会儿,黄凤的嗓子眼儿有点儿干涩:“师姐,要不要我先去给你安排打前站?”
吴祈宁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说:“不要。机事不密失全局。你手下都是盛年的人,一点儿风声透给他,这事儿就算黄了。再说,你尽量给我装不知道,尽量不出头,要不然以后盛年回来你怎么交代,我怕你这封疆大吏的活儿也要黄了。”
黄凤长长地出了口气,口气这才恢复了正常:“姐,还是你为兄弟着想。哎,你稍微等会儿,我找个僻静地方和你说……”
吴祈宁说:“你亲自给我订个旅店吧,不要别人插手。我明天就到,咱俩面谈。”
黄凤一笑:“告诉我班机号,我找个由头去接你。”语调轻快,一如当时少年。
吴祈宁这才稍微放下心事。
无论有多大恩情于别人,请他还情也不可把他逼到山穷水尽,好多恩将仇报的例子都是这么来的。
吴祈宁看了看表,跟刘熙打个招呼下班。
她步履匆匆地去了超市,买了几样肉蛋食材。回家刻意地煎炒烹炸了一番,同是做饭,吴祈宁忽然就想起来那年夏天,那碗让穆骏胃出血的炸酱面。她有点儿怔住了,厨房依旧,只不过此刻的饭戚儿从穆骏变了韩毅。
一想起来韩毅那色眯眯的嘴脸,吴祈宁打了个寒颤,她努力地控制了一下儿自己拿酱油的手腕子,她想:要是有□□,我备不住真能扔进去。
度量着韩毅的口味,吴祈宁做了几个他最爱吃的菜,小心翼翼地装到乐扣饭盒里。看了看时间还早,她又冲出去给自己做了个头发。
等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月满中天了。
开门一看,盛欣不在家。刘熙正在灯底下辅导儿子做功课。李文蔚……嗯……也不在……
吴祈宁点点头,决定回屋做个面膜,找找衣服然后就睡大觉去。
她至少明天得美美的。
刘熙忧心忡忡地看着吴祈宁,就跟她是要去相亲改嫁一样,眼神充满了三贞九烈地道德批判,仿佛惟其如此才能证明她是个正经女人。
吴祈宁耸了耸肩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都要揭不开锅了,我还不能往前走一步吗?”
刘熙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其实她骨子里也同意:在不包食宿后半辈子的基础上要求女子从一而终基本上属于耍流氓。
吴祈宁貌似很坦然地回了屋,但是对着镜子前漂亮的自己,她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越南胡志明机场
依旧是扑面而来闷热的风,依旧是婆娑摇曳的椰子树。
吴祈宁再一次到了胡志明机场。
熟门熟路地给海关一点儿小费,对方简直就笑容可掬,殷勤可爱。
跟几年前拧眉瞪眼高喊口号:打死中国人的热血沸腾大异其趣。
盛年说得好:那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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