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想要等,陈晋约定之期一到,把战乱的缘由推到他宇文博身上,让陈王彻底的身败名裂,然后他趁乱称王么。
所谓御史大夫进献美人,最终,美人却变成了陈王的知己。
可这也不对啊,陈王那么迷离的眼神,望着香炉出神的模样,分明是对杨静娴情难自已,可杨静娴早就被关入冷宫啊。
宛和还在疑惑,陈王就道出了缘由,“静娴被关入冷宫后,我时常偷偷去看她。我们是这个宫里,同病相怜的两人,也因此日久生情。”
“寡人无能啊,寡人枉为一国之王啊!”即护不住自己的儿子,又救不出自己心爱的女子,还只能眼看着申时乙做大野心,无能为力。
宛和拍拍陈王的肩膀,让他放心,“你龙气犹存,宇文一族的王脉仍在,国运不会突然断裂的。”
窗外,月已中天。宛和饮毕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有了片刻的清醒,她起身准备找个地方歇歇。
陈王叫住宛和,“仙子,寡人还有一事相求。”
“嗯?还有何事?”
陈王对宛和行了一礼,是只对君王行的重礼,“求仙子寻得我儿。”他呜咽着,像是经过莫难的考量,才下定决心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名声不在不打紧,毕竟也老了,没几年可活,但是陈国,却是万万不能落在申时乙的手中,太子是唯一的希望了。
宛和颔首,一个闪身,飞出了太极殿。太极殿出来不远处,就是御花园了。
奇怪的是,这都年底了,大冷的冬天,月光下的荷花池里,还开得茂盛,郁郁葱葱,香气袭人。
最妙的,此处是龙气最为浓郁的地方。
荷花池边,有一棵参天大树,正好,还方便修行了,宛和便飞进树冠里,宿在了树上。
次日,宛和被宫中行走的宫女、内侍吵醒。
可能因为呼吸了一夜的龙气,宛和神清气爽,心旷神怡。被吵醒时,还能一反常态的没有骂人。
刚要准备跳下树来,她发现不对啊。
御花园的确是距离太极殿很近,可毕竟不是王住的地方,可为何这里的龙气,反比太极殿的还重。
宛和一拍脑袋,真是糊涂了,这个时候怎么忘了,赶紧算一卦啊。
宛和摸出储物袋,翻了半天,才找到龟壳。
就着龟壳推演一阵,上面显示的,龙气居然是来自于太子,而且处于正东方位。
看来陈王的担心是多余了,他的儿子不仅没死,还是命定的下一任陈王呢,陈国离改朝换代差得远了。
“正东方位嘛。”宛和在树上看了一下,不就是荷花池么,难道太子被困在池底?
那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此地的龙气,比陈王宇文博周围还重。
宛和活动活动腿脚,“噗通”就跳入了荷花池。
池里水温怡人,并不觉得寒冷,有龙气滚滚而来,难怪寒冬腊月的,荷花还开得那么娇艳,陈国的龙脉都用来养花了,能不漂亮吗。
说来陈王还是修道者,跑遍了王宫上下,就没有发现这处的异象?为人父母者,关心则乱,他该不会以为这里是温泉吧?
算了,正事要紧,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宛和运起避水诀,在水池里寻找可能藏匿太子的地方。
她寻遍整个池底,没有找到任何突破口,这里应该有密室,而且是在荷花池的地下才对,不然解释这处的龙气。
这就麻烦了,他虽然能确定人在这里,问题是怎么进去。
宛和是个急性子,她才没有那个耐心,跑遍整个御花园,只为找一个可能莫须有的机关。
她直接对着池底就是一拳,随着整个御花园都摇晃,震动了两下,池底慢慢裂出一条缝隙。
突然,“轰”的一声,池底裂出大洞。荷花和着池水,卷着宛和一起,涌进那个大洞。
池水卷着宛和,把她冲到一面石墙边上,宛和撞到墙上,终于停了下来。
突然席卷而来的池水,吓得她措手不及,呛得连连咳嗽。
她赶紧冒出头瞧了一下,石墙其实是一扇巨大的石门,中间是石阶。
看样子,她用蛮力打开的,不过是一面比较厚的墙而已,那石门里面才是真正的密室。
宛和爬出水面,站上石阶,丹田运气,烘干一身湿漉漉的衣服。
宛和抬头扭扭脖子,准备大显身手的时候,暗道糟糕。
头顶的荷花池,只剩下一个洞了,荷花残败,都在她脚下的水面上飘拂着呢。
她这一拳的动静忒大,御花园又人来人往,被发现还不是迟早的事情啊。
宛和透过那个洞,望天叹气,“叫你温柔点吧,温柔点,你偏不,捅娄子了吧。”
没办法了,修荷花池,她不会呀。
不过,可以施一个障眼法,至少能瞒过前来探查的眼睛不是。
宛和暗喜,夸自己足够聪明。
布置好障眼法,宛和自己瞧着,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凡人那就更不用说了,肯定发现不了。
宛和拍拍心口,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收拾荷花池的惨剧,就该研究这边的石门。
宛和上下左右全都摸了一遍,还是找不着怎么打开,完全没有头绪。她这急性子,真是忍不了。
她右手立马握拳,提气,一圈挥向石门。霎时,石门被她砸的一个粉碎。
石门的里面是全是书,可能是个书房模样的密室吧,而且,好像,她又捅娄子了。
密室被宛和蛮力毁掉,书籍散落一地,书丛中,吓得跌坐在地的,还有一个看似二十多岁的男子。
他文弱不堪,皮肤惨白,一看就是关在地下太久,没见过阳光的病态样子。
宛和喜见于色,仅凭这密室内的龙气,她就能断定,她找到了陈国的龙脉,也就是太子宇文极了。
宛和有些眉飞色舞,小心地绕过,她制造的一片狼藉,蹲在宇文极身旁,“你可是太子宇文极?我总算找到你了。”
相比宛和的兴奋,宇文极就不一样了,他蹬着双腿,被宛和吓得后退。“躲了二十年,还是你们还是发现了。”
宛和堕云雾中,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太子关久了,把脑子惯出毛病了吧。
宇文极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又后退了两步,被脚下一本书绊了一下。
他低头,看见书名《太史公自序》,一股热泪,如何都止不住了。
宇文极怀揣虔诚一般,捡起书籍,翻开第一页,“夫不通礼义之旨,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
☆、第 34 章
他念的什么,宛和也听不懂,还一头雾水,糊里糊涂着呢。
宇文极悲伤到了极点,反倒笑了起来。他流着眼泪,扔掉书,张开双臂,昂头挺胸,“陈国如今君不君,臣不臣。我就算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来啊,申时乙的爪牙,杀了我啊。”
宛和被宇文博呛得无言以对,他和陈王,还真是货真价实的父子关系。
这两父子真是有趣,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做是刺客。
宛和摸摸自己的脸,不至于吧,她真就长得那么凶神恶煞?
宛和这边,还在为她的脸,有点小小的伤感,宇文极还在慷慨激昂,“既然被你们找到,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请便吧,我宇文家的男儿,绝不叫一声饶命。”
宛和这回是哑口无言,救个人而已,还真是麻烦。
她才懒得去费心解释呢,一拳过去,直击宇文极的肚子,把他打晕了事。
为了不引人注意,宛和把宇文极收进锁妖葫芦里,把他交给陈王,让陈王帮她解释去吧。
宛和竖着耳朵,等到御花园里没什么声音的时候,一个纵身,跳出地面,往陈王的太极殿而去。
她心里美滋滋的,心想着自己又积累了一件功德,她可是拯救了陈国的龙脉。
申时乙再怎么削弱陈王的权利,只要龙脉不灭,宇文一族迟早崛起。
反过来呢,怪申时乙自己有眼无珠,认不出太子是龙脉就算了。好不容易抓了人,还不关的隐秘些,这么轻松就被她救了出来。
宛和满脸的嘚瑟,想着,一定要在陈王的面前大肆吹嘘,骗一点宝贝来,然后去换点酒钱。
到了太极殿,凑巧碰到陈王下朝回来,在殿里喝闷酒,只有周离在旁陪着。
刚才朝上,还愿意维护他的那几位老臣,又被申派排挤了。
宛和进了大殿,二话不说,取出锁妖葫,把宇文极倒了出来,“陈王,快来,你的儿子,本仙已经帮你找到了。”
陈王激动得颤抖,急切地跑过来。地上躺着的,和他有着一般轮廓的年轻男子,正是他二十年未见的儿子啊。
宇文极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紧抿着嘴唇,肌肤白到透明。
陈王小心翼翼地,摸过宇文极的头发,手指都在抖动,他望向宛和,“仙子,我儿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晕过去了。”
既然,陈王这么急着跟儿子叙旧,她也不介意帮帮忙。
宛和在太极殿内,找到一壶冷茶,拎在手里,走回宇文极躺着的地方,看了两眼,不像是马上就要醒的模样。
宛和拎着茶壶,劈头盖脸的,往宇文极脸上倒,茶水横流,呛的宇文极瞬间睁开了眼,正好对上宛和的视线。
刚醒过来,就看见宛和用茶水泼自己,分明不是好人。
他一跟头坐了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指着宛和,正要慷慨陈词一番,被陈王打断,“太子,是我儿太子极,寡人无能,害苦了你啊。”
宇文极看看宛和,又望望陈王,“父王?”他在地下一待,将近二十年,他以为申时乙早就杀了他父王,取而代之。
“可是她?”宇文极始终认为,宛和是申时乙的人。
周离协助着陈王,扶起宇文极,在一边坐下来。
陈王跟儿子二十年未见,他握着宇文极的手肘处,舍不得放下。
他把宇文极周身检查了一遭,并未伤处,才略微放了点心。接着,跟宇文极介绍宛和,“这位是仙子,特意进宫协助寡人,也是她救的你。”
听到这里,宇文极挥开陈王的手,站起来,指着陈王,“你身为陈王的王,前有重用奸臣之事,现在轻信这来路不明之人,陈国不毁在你手,还能毁在谁手?”
他才不信宛和是什么仙子,肯定是申时乙派来的奸细,不然何必用蛮力掳他到此地,不过是想在他父王面前装个样子,博取信任罢了。
他的父王,不正是一个,容易轻信别人的王么?
救他?是来抓他的还差不多,他也根本无需别人来救。
是,他曾被申时乙软禁过,但是早在二十年前,他被抓的第六天晚上,他就偷跑了出来。
他刚逃出来,申时乙就斩杀了所有知情的守卫。他偷跑出来的事,除了申时乙和一个老奴,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当晚他慌不择路,误入尚食局,和一老奴撞的满怀。
他询问老奴可有地方藏身,申时乙正在满王宫的搜寻自己。
老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吱吱呀呀比划着,宇文极也看不懂,可后面追兵将近,声音就在不远处,急的团团转,汗成股地往下流,迷了眼睛。
老奴拉着宇文极,一路小跑,出了尚食局,从小门进了未央宫。
这不过是先王的王后,生前所居住的宫殿,申时乙未反之前,他常来玩耍,所以未央宫根本不是一个好的藏身地。
他在一边焦急的抓耳挠腮,老奴不知动了什么,打开一个机关,就把他藏了进去。
进去之后,宇文极才知道,未央宫的下面,竟然还有如此一座,宽敞宏伟的地下宫。
在地下宫的书房里,他找到一些残留的笔记。
原来这里不是普通的密室,是帝陵,先王生前偷偷建造,用于合葬自己和王后的地方,其用意为永生永世守着陈国。
后来就不用说了,禅位六子,放下了所谓的永生永世,却给了宇文极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为了掩人耳目,每天傍晚,老奴会下到地宫里,给他送第二天一整天的饭食。
渐渐的,好几年后,他也能看懂些老奴的比划。
老奴告诉他,自己是先王的近侍,先王仙逝,他被赐随葬,那本来该是他莫大的荣幸。
然,喝下□□后,他以为自己死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哑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认为是先王恨他的背叛,才以此惩罚他。今日终于明白,他活着,还有这样重要的作用。
此后,老奴除了送饭,还会带去一些打听到的朝局变化。
宇文极躲在地下,一边分析朝事,一边奋发图强,研读先王留下的所有书籍,发誓,他日一定从申贼手中夺回陈国。
几年后的一天,老奴比划着告诉他,这个地宫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在御花园的位置。
宇文极不懂老奴此时说这话的意思,老奴告诉宇文极,他是以打扫未央宫的宫人身份,才得以能够出入未央宫的。
近来,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怕是要去陪伴先王了。
他几年前,收了一个徒弟,为人老实可靠,以后由他的徒弟,以别的方式来送饭了。
他已经告诉徒弟,自己死后会魂归御花园,做一只野猫野狗,或者花花草草。若是感念师恩,就每日傍晚时分,用竹筒封存一天的饭食,丢在御花园的荷花池里,祭奠一二。
老奴的弟子确实可靠,这么多年来,风雨无阻往荷花池里投食,才让他熬了过来。
今天,父王眼中的仙子,就算她不是奸细,一路将他被掳至此处,也被申时乙的人发现了踪迹。
如此,也可看出此人居心叵测。
难怪陈王找遍王宫,也找不到宇文极。先王跟宇文博那差劲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告诉他有一座地宫。
陈王也算明白过来,二十年前,申时乙的权利已达如日中天,却没有杀了他称王的原因了,因为他跑了太子,做不到以绝后患,才多留了个心眼。
既然申时乙还在寻找宇文极,如今他又出现在太极殿内,不知申时乙的眼线是否知道,周离赶紧关上殿门,自己在殿门口望风。
此时的宇文极,异常激动,言辞激烈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王,试问,你做到了哪一条,你可对得起陈国的黎民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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