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搭腔起哄:“没见你带过哪个妹妹啊?”
苏青有点赧颜,扯了扯手,把手从他手里拽出来,自觉跟他站远了点,意思是我跟他不熟。
沈泽帆没搭理那两人,反而低头跟她杠:“跟我走一块儿,就这么丢脸啊?”
“我可没这么说。”难得你还有点儿自觉。
沈泽帆啧啧了两声,弯下腰,贴着她耳畔说:“瞧瞧你这模样,是不是在心里面骂我呢?苏青,做人可要光明磊落啊,你要是骂我,就大声地骂出来,别背地里搞小动作。”
“谁背地里骂你了?”苏青瞥他一眼,姿态傲娇,“你有读心术啊?”
沈泽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下一秒就勾住她脖子,往自己怀里带:“好你个死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信不信我揍你?”
苏青那个气的:“沈泽帆你有完没完啊?说不过就开始耍无赖,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霸王!你有点儿出息行不!”
“我就这样,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君子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较着劲,可是闹真闹着就来了默契,眼睛里都渐渐有了笑意,打打闹闹到了体育馆,累得气喘吁吁。
对视一眼,都很自觉地松开了手脚,弯腰扶着膝盖。
算是暂时停战了。
有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很是神奇。沈泽帆这个脾气极差、耐心也极差的小霸王还能跟女生这么玩得开?
他不一向都最讨厌叽叽喳喳又矫情来矫情去的女生吗?
以前是这样的,现在也没变。
沈泽帆这人,从小到大就不喜欢女生,觉得她们事儿特多,娃娃不好看了就哭,裙子脏了也哭,给颗糖果还要纠结是水果糖还要牛奶糖,为这种小事儿也要哭一哭。
可是,苏青不一样。
他喜欢逗她,爱和她玩。
远处,苏青已经从篮筐里捞了个篮球,一边拍一边小跑着朝他这里过来,可惜动作不协调,拍了没两下球就逃走了。
那球一直滚到了很远的东边树丛里。
那边路灯都没几盏,看着黑魆魆的,很是可怖。
苏青眼巴巴望着,站原地没动,过了会儿,目光又朝他望来。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是沈泽帆不用想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碍着面子没开口。
他把手往兜里一插,气定神闲地过去,明知故问:“球呢?”
苏青抿着唇,把头扭开。
这人可恶的地方就在于,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他就是不开口,变着法子作弄她,非要她服软,就爱看她窘迫的样子。
苏青若无其事地掰了掰手指,不说话,不好意思说。
沈泽帆低头挨近她:“来,叫声哥哥,哥哥就帮你去捡回来。”
“脸皮还能更厚点。”
沈泽帆掏了掏耳朵,叹着气,压低了声音提醒她:“这几天好无聊啊,我忽然也想去买几本口袋本回来看看,怎么样,你给哥们儿说说,哪个地方的比较……”
“你别说了!”苏青忙去捂他的嘴,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哥!”
沈泽帆心里乐开了花。
得咧,不到黄河心不死啊,非得来点杀手锏!
这个梗,他还可以玩四年。
……
苏青和沈泽帆闹玩到很晚才回去。
苏青是垂头丧气的,沈泽帆却是精神抖擞,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肩上,一副好哥们儿我罩你的架势。
路上还碰到了褚越平。身边一个年轻女人,中长短发,剪了个空气刘海,衣服打扮很知性。看到褚越平和他们打招呼,也笑着对他们点头。
“泽帆,我们好久没见了。”黎卿对沈泽帆说。
沈泽帆敷衍地点了下头,手揉着苏青的脑袋。
外人都在呢,苏青觉得他不给她面子,暗暗瞪了他一眼,含着警告。
沈泽帆置若罔闻,还更来劲了,狠狠揉着她的头发,像揉着以前他养的那只大金毛。苏青心里气,却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跟褚越平告了辞,飞快抛开。
沈泽帆连忙跟上。
黎卿望着他们的背影笑着说:“泽帆都有女朋友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褚越平冷淡地说:“只是普通朋友。”
黎卿一怔,侧过头来,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褚越平送她到楼底下,黎卿对他说:“越平,以后想去哪儿进修,想过了吗?”
褚越平说:“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越平。”
褚越平扯了扯嘴角,自嘲:“我什么作风?我自己都不清楚。”
黎卿脸色微白。
褚越平转身走了。
礼拜六有空,苏青一个人去了操场玩。这一帮子弟啊,打球的打球,听歌的听歌,玩老鹰捉小鸡的玩老鹰捉小鸡,乱哄哄的,整个一堆还没长大的半大孩子。
她图个热闹,看着也好,去了主席台上坐下。
身边有人坐下。
苏青回头,沈泽帆对她笑:“怎么不下去玩啊?”
“累。”
“还真是言简意赅啊。”沈泽帆打趣她,“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人独来独往,比现在还不合群。小丫头,这样可不行。”他说着就伸手揉她的头发,像和面似的使劲揉了揉。
意外发现手感还不错。
沈泽帆虽然眼高于顶脾气臭,人倒还算成熟,不干那种幼稚的事情。但是,苏青还是讨厌他揉她的头发,倒显得她像三岁小孩似的。
“别老是揉我头发。”
“不喜欢啊?”他挨过来,跟她嬉笑。
苏青无语:“谁会喜欢啊?”
沈泽帆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儿吗?那时候你多讨人厌啊,都没人愿意跟你玩,还是我大发慈悲,背着你上树掏鸟蛋呢。”
苏青说起这个就来气:“你还有脸提!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
沈泽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不是意外吗?”
苏青说:“甭管是不是意外,反正是你害我摔下来的。”
“你现在是要跟我翻旧账?”他挑起眉毛,不打算忍她了,卷起衣袖给她看手臂上的伤疤,“瞧瞧瞧瞧,要不是你,我能受这么严重的伤?”
苏青小时候咬过他一口,原因是他抢她的洋娃娃。她本来逆来顺受惯了,一直被他欺负,就那一次,实在忍无可忍了。
苏青抓过他的手臂,凑近了看,故意睁大眼睛很卖力地看,过了会儿,狠狠摔开他的手,笑骂:“滚你丫的。还伤呢?疤都看不见了,要不要给你借个光倍显微镜来啊?”
“看不见了就不作数了?苏青,我可跟你说好了,这是你欠我的,搁多久我都记着呢。”
“还大老爷们呢?一件小事从幼儿园记到现在,也不嫌埋汰?”苏青嗤之以鼻。
第47章 青苹果(2)
沈泽帆跟她挨得更近些, 给她讲道理:“这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孟子也说,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这是遵循祖训啊。这不是我小鸡肚肠,是我做事认真、负责的表现。”
苏青半点儿面子不给他:“呸!那是孔子说的好不?”
沈泽帆老脸一红, 不大自在地挠了挠头。
他们在这边说得投缘,下面有人看得沉默。
黎卿从场外进来, 递给出神的褚越平一瓶水,在他身边坐下:“你不是说他们是普通朋友吗?我看着不像。”
褚越平拧开瓶盖, 仰头灌了一大口水:“你什么时候走?”
黎卿一滞。室内挺温暖的, 她却觉得置身于冰窖,喉咙干涩地难以开口。她猛灌了好几口水, 情绪才算是稳定下来。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她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怨怼。
可褚越平还是一如既往,甚至有些心灰意懒:“我真的不像再跟你有什么了, 太累了。”
“你什么意思?”
“你明白的。”
黎卿扯了一下嘴角:“你喜欢别人了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 那就是吧。”
黎卿了会儿,忽然操起水瓶狠狠砸在他身上,捂住了嘴巴, 哭噎道:“褚越平,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褚越平没去追她,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苏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低头在盥洗池前清洗衣襟。她递给他纸巾, 他接过来说“谢谢”。
苏青说:“上哪儿了?一早上没见到你。”
褚越平回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很久, 有些欲言又止。
苏青不明就里,挑起眉:“怎么了?”
他摇摇头:“没什么。”
苏青走出洗手间就看到了沈泽帆,不由分说拉了她就往外面走。两个人低头说着什么,为了迁就她那短板儿身高,他都快压弯腰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苏青的眉毛扬起来,很难得笑得那么开怀。
褚越平落在后面,怔怔看着,心里不是很舒服。
想起黎卿,他的头又开始痛。最近的糟心事很多,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桩让他这么心乱如麻。
晚上回到家里,大老远就看到苏青和沈泽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褚越平的脚步停了一下,快步进了屋子。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厨房的移门上靠了很久,直到日头西斜。他往窗外看了看,天边是层叠连绵的火烧云。
天气越来越冷了,玻璃窗上时常凝结着一层冰霜似的白雾。
他伸出手去触摸,指尖只感觉到丝丝的冰冷。
原来,那东西是凝结在窗外的,只是看着近在眼前。
……
苏青跟沈泽帆道别,一个人进了屋子,冷不防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她后退两步,按了餐厅的大灯开关。
看到是褚越平,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你不能出个声吗?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褚越平说:“对不起,我没注意。”
苏青见他如此说,也罢了:没关系。
她要上楼了,手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依着惯性,苏青踉跄着退了两步,正好倒入他早就准备好的怀里。
褚越平低头看着她,眼神跟以前一样,冷淡的、锐利的,可是,又像藏着点儿什么,压抑着点儿什么的。叫人看了,心里头发毛。
苏青畏怯地看着他,心里没底。
其实,她心里有些直觉,只是,这种直觉是不能说出口的。
褚越平却说了出来——
“苏青,我们试试吧。”
那天,她的脑袋里都是轰隆隆作响的,一连好几天,整个人都像在梦游,游离于光怪陆离的世界之外。
年节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沈泽帆在外读书的弟弟都回来了,两家人围着圆桌吃了一顿团圆饭。
几个小辈各自拿了鞭炮在院子里放。
沈淮年搬了把椅子坐到檐廊下抽烟,老怀安慰。孙芙君有些担忧:“这样放鞭炮,没问题吗?这两年不是管得严了,上面不让吗?”
“你听管理部那帮人瞎说,都是唬唬那些刚来的,你看老孙家,老李家,不个个都在放吗?咱们又没有放违禁的。而且,这几天有领导过来,院外还有人放呢。”
听他这么说,孙芙君一颗心也放下来。
沈淮年叹了口气,小声说,他决定了,再过一个月就送沈泽帆去外地进修,还得是那个什么什么基地,好好磨砺磨砺。
孙芙君不舍,捏着帕子拭眼泪,说他狠心。
沈淮年说,他也没办法,可沈泽帆就不是个做文官的料。而且,就他那点儿文化水平,还是别误人子弟了,这驴是驴,马是马,他跟沈泽棠不一样,强求不来。
沈泽帆本来想绕道假山去后屋,冷不防就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他停了步子,也不急着过去了。
彼时,苏青就站在他身边,担忧地拍他的肩膀。
他至少愣了一会儿,回头对她舒朗一笑:“那是我弟弟,你瞎操心什么?别人夸我弟弟,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他们也没说错,我啊,肚子里就这点儿墨水,也学不进去,去受受苦也好。”
苏青说:“你可不要这么妄自菲薄,我以后还等着你混个一官半衔回来罩我呢。”
沈泽帆大手罩在她的脑袋上,狠狠揉了揉,宠溺道:“小丫头片子。”
苏青难得没有甩开他的手,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一个安慰性的怀抱。
别看他脸上什么都没有表露,嘴里说着不在意,可心里呢?哪有人真能一点儿不在意呢?苏青觉得他跟自己其实有点像,都有个更受父母待见的弟弟(妹妹)。
不过,他到底还是比她好一点的。
安慰他?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吧。
第48章 过年
过完年, 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雪。每天早上起来, 天都是灰蒙蒙的蓝, 像笼着迷雾。
沈泽帆还有一个月就要走了,苏青尽量抽出时间陪陪他。想到他要走了, 虽然时间不长,她还是很难过, 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触。
她想安慰安慰他,又笨拙地不知道说什么。
这日, 两人去了景山公园。出门前, 天还是晴的,到了目的地, 反而下起了雪。
两人被困在半山腰,他那辆越野里了。
好在车子性能好,密封性不错。沈泽帆给她打了暖气, 又摇下半个车窗, 低头点了根烟。
天色很暗,视野里是纷飞的雪雾,五米之以内能见度都很低。
也确实不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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