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鸡鸣寺那边是否需要增员?如今甲子长老已死,我们在洛城失去了重要的眼线,是否另外派人前往?”
“不用,咱们要的消息已经得到了,珍珠塔既然已经出事,再留无益。找人盯好青玉院的人,然后派人跟着潘芷云与汉生。”
“已经派人跟着了,他们正在前往望京的路上,想必不日便要抵达。”
沈常浸一笑,“好事。你先去安排,另外告诉秦三观,谨之的婚事抓紧。”
唐三彩应诺而去。
原来“药引”是她。
沈常浸眼神炽热,如同烛火照映下的琉璃光。
有了药引,一切就好办了。巨墨门的人靠不住,大家都想要药引,真正得到了以后,谁会甘心拱手让与他人呢?
既然已经知道药引是谁,便各凭本事去取好了。
沈常浸一想到自己即将得到梦寐以求的“药引”,不由一阵心跳加速,这是他多年不曾有过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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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半日,我们就能到望京京郊。”潘芷云道。
昨日如往日一般,潘芷云依然选择了最贵的客栈投宿。按照潘芷云的话说,就算有人想要找麻烦,也得多花点代价,譬如客栈房钱。
汉生对这一点不以为然,毕竟要找麻烦的人又不一定会住在客栈,在客栈附近随意找个便宜住处就好。
不过住大客栈的确有好处,相对于普通客栈而言,大客栈配有不少侍女与护卫。虽然别有用心者也会有伪装成侍女或护卫的可能性,但可行性比起普通客栈要难上许多。
或许潘芷云说得对,各有利弊情况下,不妨选择自己更喜欢的方式面对问题,虽然不可能让问题变得简单,但至少让自己舒心。
年稷尧默默背完十三国的最后一国虞国灭亡后,看起了先秦的历史。
“太祖文成武德成功高皇帝,讳渠,字国梁,姓嬴氏。先世家珍,徙并州。父世徐,始徙绥州之安庆。生三子,太祖其叔也。母钟氏,方娠梦神授药一丸。及产,红光满室。自是夜数有光起,邻见惊以为火,辄奔救,至则无有。比长,姿表英异,龙桑钟声,志意廓然,人莫能测。”
念完竹简上的第一段,她便皱起了小眉头。
又是老一套的君权神授。她背过这么多朝代的君王,几乎每一任君王降生的历史记载都是如此。不是天有异象便是神人托梦,再不济也有个语出惊人年少早慧之类的。
“真的有这么多神人给君王托梦吗?”年稷尧问。
汉生一笑,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假的。”
“何以见得?”
“若真有神人托梦这样的异象,婴孩刚刚降生时便被众人关注,长于宫室内的王子皇孙倒也罢了,若是寻常人家,何以活得到成年?早就被人传到当朝帝王的耳朵里斩草除根除后患了。”
潘芷云奇道:“你小小年纪,倒是见解非凡。”
汉生却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其实,若是真有天降异象的话,生于王宫内院倒是更危险。”
年稷尧疑惑,没有听懂。
“你还小,自然不明白竞争的激烈。王家子孙众多,不说每个公子都想当王,但有这个心思的人绝对不少,若忽然有一个婴儿的降生伴有异象,又同样有继承王位的血统资格,你觉得后果将如何?”
年稷尧懂了,“所以那些所谓的天降异象全是假的。可史书为何要这样写?”
“锦上添花,无伤大雅。”汉生道。
潘芷云道,“你要知道,这可是明君与开国皇帝才有的待遇,而这些人往往都很自信甚至自恋,觉得自己雄才伟略文治武功远胜于其他帝王,便要在史书上显示出自己的特殊。史上那些个昏君或亡国之君出生时可没有什么异象,要有也是灾象而非福象,就比如说那虢国的....”
话音未落,汉生脸就黑了,察言观色的潘芷云连忙住了口,暗骂自己多嘴。
“小稷尧你继续背,继续背。”
可惜为时已晚,强行转移话题的潘芷云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杀气。
年稷尧早已识趣地低下头看看竹简,继续她的《列国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
“唉哟!”
随后“噗通”一声,某个倒霉的家伙被一脚踹下马车。
过了约莫三个时辰,马车行至京西郊的大圆塔寺门前,在距离院门五十步左右处停下。
三人下了马车,目视着这座千百年来的古老佛寺。
还是老样子啊。
汉生看着这座自己来过无数次的佛寺,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
曾经的大圆塔寺人声鼎沸,信众络绎不绝,曾有善信为了烧一炷头香半夜前来排队,如今虽前来烧香拜佛的信众亦不少,却早已不如往日的鼎盛。
一般过了午后便少有人来,此时即将日暮,佛寺的大门更是只见人出不见人进。
汉生三人在佛寺门口各领了一炷香,踏入大门。大殿前的院内果然空空荡荡,只有寥寥一两个朝寺外离去的妇人。汉生三人是唯一的访客。
奇怪的是未见到迎客僧,目力所及只有一个疯疯傻傻的扫地僧躺在地上,像是在晒太阳,但冬日天黑得早,虽才酉初便已经日薄西山,自然是晒不到什么太阳了。
扫地僧听见脚步声,懒洋洋眯起眼一看,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转过脸背对着汉生三人继续躺。
“你这憨货,有香客来了也偷懒!”
珊珊来迟的迎客僧骂了地上的扫地僧一声,踹了他一脚以后匆匆迎到汉生三人面前,双手合十一礼,带着恭谨又客套的微笑。
“三位施主请。”
第一一五章 大圆塔寺
迎客僧凭借多年练就的过人眼力,一眼便看出汉生一行人是大香客,仅从衣着便能看出非富即贵,若得了欢心便是出手阔绰的主。
于是他一路十分热情地引着三人入正殿。
汉生三人跟着迎客僧入了大宏宝殿正殿参拜上香。果然没让迎客僧失望,上了香以后汉生供了盏大海灯,按照每月三十斤香油供奉了一年的香油钱,潘芷云更是豪气,点了两盏长命灯,直接奉了十年的香油钱。
看着迎客僧眉开眼笑的慈祥面目,汉生轻声问道:“师父,我等首次前来大圆塔寺拜会,敢问当今的住持是谁,能否引见?”
迎客僧听了此言却皱眉道:“如今我大圆塔寺住持方丈是摩云,只是不凑巧,摩云住持三日前刚刚离开,前往西方云游去了。如今寺中大小事务皆由摩山长老代管。”
汉生道:“那真是不凑巧。原本还想拜会一番,看来是不成了。那这位摩山师父,能否一见?”
迎客僧有些犯难,摩山虽代管寺中大小事务,却经常自己一个人修禅不喜旁人打扰,尤其是寺外之人。
但见这几位客人皆出手不凡,迎客僧一咬牙,“我替三位施主引见便是,只是摩山长老少见外人,虽有贫僧引见也不一定能见着,贫僧只能尽力一试。”
汉生点点头接受,一行三人跟着迎客僧入了大圆塔寺的内院。
内院是寺内僧人居住与修禅之处,还有少许禅房供一些天色已晚又来不及回家的香客过夜。汉生跟在迎客僧后闲庭信步,看着寺内八百年前一样的布局,渐渐升起一种熟悉感。
很快一行人来到一处禅房前,此处禅房并非住持专用的禅房也非长老所居之处,而是其他普通僧人的居所中的一间。迎客僧人示意他们在门口稍候,自己在禅房门口敲了敲门进入。
在禅房门口静立了一会儿天便黑了,迎客僧人很快从禅房内出来,带着歉意对他们说:“抱歉,各位施主,摩山长老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与诸位相见。寺中还有禅房,各位施主可在此暂住一晚,明日贫僧再来引各位与摩山长老见面如何?”
汉生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意了迎客僧的安排。
她之前是太子稚的时候,也曾在大圆塔寺留宿过,当时没有觉得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冷清枯燥,只记得禅房幽幽的檀香味甚为好闻。这回也好重新体会一下,既然来了大圆塔寺,接下来的事情便不着急了。
汉生与年稷尧共了一间禅房,潘芷云住了另外一间。
临睡之前,二人按照潘芷云的提议在各自的禅房内用磷石布下一个小防御阵,防止半夜有不怀好意的人闯入。
小防御阵是个简单的阵法,非灵体无法进入防御阵,灵体则无法直接进入防御阵的范围,除非使用阵法相抗,但是这样一来,屋内的人也会因阵法波动而清醒过来。
虽说大圆塔寺内有一百零八铜人,一般不会有大规模的刺客闯入相对安全,但若是祸起萧墙有佛寺内部的人接应,依然会有危险。
潘芷云应对危险的经验丰富,本着出门在外谨慎小心原则的汉生也就同意了她的安排。
入了夜整个佛寺安静下来,就连从大宏宝殿传来的模模糊糊的诵经声也彻底停下,只有冬季的寂静。
年稷尧到底年纪小,很快就入了梦乡,睡得甘甜。汉生却有些难以入眠,便在心里悄悄问神屋:“神屋,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神屋道:“不是什么大事,我最近的确有不好的预感,自从洛阳弄梅馆开始,我感觉自己的记忆有些错位,只是现在还没有想通,需要去望京以后再行验证。”
汉生听了心下稍安,不是什么大事就好。
她闻着禅房内熟悉的檀香味,努力让自己放松。只是忽然,檀香味中多了一丝其他的味道,像是...烤肉?
汉生心下称奇,佛门清净地,僧侣们不仅过午不食更是戒荤腥,这烤肉味又是从何而来?
一边好奇的同时,那烤肉味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汹涌地飘入汉生的鼻中,似乎要压过那阵檀香味了。汉生按捺不住好奇,也顾不上可能会遇见危险,带着自己的明黄色旗帜悄悄起身打开房门,循着那股烤肉的香味而去。
这一走便从外院的禅房走到了寺旁的一方小菜园。只见黝黑一片的菜园之间,西北角有一处火光若影若现,因四下漆黑,衬得这一点火光十分明显。
汉生再走近一看,居然是一个人在烤一只鸡。而此人头顶圆溜溜,估计是寺里哪位馋嘴的僧人,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开荤。
汉生一乐,前世她一直以为像大圆塔寺这样的地方众人皆虔心向佛,没想到如今也有这样不太正经的僧人。
不知不觉中她又靠近了几步,这回不仅闻到香喷喷的烤鸡味更闻到了一股酒味,还听见那僧人口中念念有词: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心中留。贫僧肚内的馋虫须有酒肉相祭方可存活,上天有好生之德,想必佛祖不会见怪是不是...”
听到僧人的念叨,汉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正用手去捧烤鸡的僧人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微醺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手一抖,烤鸡掉入了火堆之中,也没顾上捡起来,僧人直接翻了菜园的篱笆而过跑了个老远。
汉生忍俊不禁,动了恶作剧的心思。她找了之前僧人用来烤鸡的棍子将鸡从火堆中扒出来,对着僧人逃跑的方向说:“运气真好,刚刚觉得肚饿,便捡了只烤鸡。”
那僧人起初以为是寺内的戒律僧,但躲在篱笆后的树下看到是个有头发的,听了声音更不可能是戒律僧,壮着胆子靠近了,重新翻过篱笆,对着汉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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