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虞滢与易轻的比赛已经很是激烈,但接下来斐子隐的出场显然让底下众女仙、女妖、女魔纷纷忘了之前的所有激烈。他在南面从容坐下,唤出语念琴,与东面拿着玉箫的楼年、西面拿着玉梅簪子的雪衣、北面拿着剑的励清一一点头施礼。众人聚精会神,听得钟声一响便开始暗斗内力。
斐子隐奏的是《出水莲》,楼年吹的是不知名的一段曲调,循环反复。雪衣修行最浅,半个时辰便被震出芳华台,接着是楼年。在第三十弹奏至《出水莲》的□□曲调时,斐子隐突然睁开眼,眼神如刀地看着励清,他语调平缓地说:“你不该自行堕落。”话毕,便将《出水莲》换成《菩提净莲》。
励清还不及思索斐子隐话中涵义,便遭到《菩提净莲》的攻击。他脸色一青,接着又是一红,全身发出红光,魔性显露于众。
“多管闲事!”他痛苦地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满含愤恨之意的双眼犀利地射向斐子隐。
菩提净莲,苦海一念,用我菩提心净你邪恶念。斐子隐目光如水越过励清,并不曾将励清的话语听进一分,只专注于手下的琴弦。他指尖轻拨,白色蝴蝶纷纷飞出,越过励清的结界停留在励清的印堂。芳华台一时间狂风四起,励清虽动弹不得戾气却是极重。台下观赛者诧异声、惊恐声、花痴声、议论声一一传到斐子隐耳中,也传入了主坛上长□□掌门的耳中。长右掌门痛心地传音给斐子隐:“我长右竟出此孽障,师侄无需手下留情。”
一曲《菩提净莲》完毕,台下的妖魔早已不见所踪,台上的励清也化为灰烬。长□□掌门下了主坛,痛心地看了眼西方,又闭上眼紧皱双眉,许久才缓缓对斐子隐说:“他虽成魔却也是我的徒儿,长参子还是要谢你留他魂魄。”
斐子隐看了眼痛惜之情溢于眉梢的长参子,恭敬地颌首道:“他入魔不久,未曾犯下大错,理应给他机会重生。励清一念之差入了魔道,兹事已成定局,望仙尊释怀。”
接下来的决赛是虞滢和斐子隐的单打独斗。因虞滢负伤,便延到隔天才开始。
决赛时,当虞滢一身红纱衣御着晴晖剑出现在众仙面前时,底下男仙们惊叹连连。仙家素来以素雅的色调为主,像她这般穿着大红色纱衣又把大红色的纱衣穿得这般高洁脱俗的,男仙们确实不曾见过。底下女仙们的目光却是紧紧追随着斐子隐,看着他御着饮桑剑立于云端,皆呈花痴状。
“虞滢师姐。”斐子隐微微颌首。
虞滢看了斐子隐脚下的饮桑剑一眼,抬起下巴坚定道:“这一赛我定会全力以赴,也请子隐师弟勿要顾忌太多。”
闻言,他只淡淡道:“子隐定当用心比赛。”
果如虞滢所言,她拼尽全力认真地对战斐子隐。只见她玉手一伸,指尖便多了几支梨花木。借着梨花木施行天火术,一瞬间将斐子隐困于天火阵中,阵型一出众人惊呼。天火阵并非每个人都能布得出来,可见虞滢的修行不浅,主坛上的八大长老满意地点着头,其他门派早已置身事外纯属看热闹,均在心中暗暗佩服堂庭。可就在各大门派心存钦佩、底下众女仙屏息瞪眼之时,天空中下起了大雨,雨势之大愣是将天火阵的天火生生熄灭,斐子隐双手垂于身侧淡然走出了天火阵毫发无损,虞滢却暗暗踉跄了一下。眨眼睛,斐子隐剑指一出,分别向虞滢左右锁骨重击下去,再一掌打在她后背,将虞滢推出一丈远。虞滢惊讶地转身看他,只见他表情依旧平静无波,虞滢的脸却在瞬间红了。
底下众仙只道是虞滢输了斐子隐一招,却并不知他封住了她左右两个重要的穴位定住她乱窜的真气,并借用后背一掌输了真气给她。
在一百二十四招时虞滢跌落剑下输了,其实这一赛她早知结果。子隐师弟的修行远在她之上,早已能自如御风的他却是跟她一样御着剑出场,为的却是顾及她的颜面。她虽高傲,但是输了便是输了。
决赛在底下看热闹的众仙眼里是精彩的,虞滢和斐子隐一来一往百余招,激动人心。虽说在一百二十四招时虞滢跌落剑下输给了斐子隐,但大家仍然很是敬佩她,也很是敬佩斐子隐。主坛上看得分明的掌门和长老不禁赞叹连连,浮玉派和昆仑派的掌门更是对苍黎子说:“真是名师出高徒,想来再不出百年子隐这孩子便能赶上首座了,我等甚是佩服。”
因斐子隐一曲《菩提净莲》当场便让入魔者化为灰烬,再加上其飘逸绝尘的仙姿,自仙盟大会后,斐子隐便名扬六界。提起斐子隐,仙界骄傲,尊称其为“莲华尊者”,魔界丧胆,只道不要撞上斐子隐便是万幸。
第三章 莲心暗动
凉风习习,灯火摇曳。某个幻化为人形的少女坐在莲池边缘,托着腮患着双脚望着满池的莲花,许久,扬了扬秀眉,再转身看了眼后方的屋子,咧开嘴笑了。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主人今夜未眠。
少女起身轻点脚尖飞入莲池中,水蓝色的纱衣在夜风中犹如两片轻盈薄透的蝶翼,在夜风中翩然舞蹈。她在池中来来回回地绕了十几圈,仿若蝴蝶灵动梦幻。最后,少女脚尖点水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池边的凉亭,手里多了几支睡莲花。她将莲花小心翼翼地抱入怀中,低头对着莲花说:“我本是不愿让你们离了根,失了生机的。”顿了顿,又笑开来:“不过呢,小语是莲花所制,镜世殿的莲花也定非凡物,若是主人愿意将你们也制成神器,那你们就成了小语的兄弟姐妹了。”说完低头看着怀里的莲花,满眼期待,举步向斐子隐所在的屋子跑去。
屋子的门半掩着,灯火微弱的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温和的一线影子,正指小语。她抬眼间不经意看到屋里的斐子隐正在灯下读着……信笺。
灯火柔弱,身影绰绰。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屋里边如画的斐子隐。此时的斐子隐已解下了外袍,剩下较为贴身的白色中衣,抬眼看去身姿更显修长,如瀑的青丝一路倾泻到地上显得莫名的清雅,呐,主人的仙姿真是世间无双啊!
所以,她移不开眼,将目光贴在灯下的斐子隐身上,此时的斐子隐虽显清雅却不清冷,映着灯光的身影带着暖暖的光圈,那带着温度的剪影就这样穿过她的眼睛到达她的心上,她觉得整张脸、整个身体,甚至整个镜世殿都暖和起来。
“小语,可是有事找子隐?”清清淡淡的声音从灯下传来,听得小语灵台清明了几分,连忙应他:“是,有事,有事。”应完之后听得屋里的斐子隐只是静默着,便接着说:“主人,小语瞧着这里的莲花并非凡物,便采了几支过来,主人可否也将她们制成神器?”
“为何?”说话间,斐子隐已将外袍穿上,他将门敞开,抬步走到小语眼前,低头间看到她脚下横着几支白莲花,眉间缓缓舒展,笑意溢上眼底。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知道适才只顾盯着主人发愣,手上的莲花掉了几支在地都不知道,于是僵硬地笑两声,连忙捡起来,抱进怀中。她的一举一动他皆看在眼里,她着急地拾起莲花时,他在心里暗暗觉得这孩子倒是有趣。
“因为若是将来神器幻化为人形,小语便可以有兄弟姐妹了。”她抬头看着他,很是认真地答道。但是当她看到那双眼睛时她突然觉得,其实,好像,没有兄弟姐妹陪着,只跟主人一起,也挺不错的。
他微微蹙起双眉做出思索的样子,略无奈地说:“小语,你或是子隐的前世所制,但此时的子隐并不懂制神器之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没有说话,便又道:“这些花不用也可惜,不若子隐教你用莲花酿酒?”
自刚刚在门外看到斐子隐,三魂还未完全从他的仙姿中抽离的小语发现,主人此等风采让她越看着越移不开眼。难怪外边那些女仙子都在议论着主人,还呆在堂庭山下不走。
对于斐子隐酿酒的提议,小语只是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许久才又突然抬起头对他说:“主人,前些天我在堂庭山下听到了几位女仙正赞叹着主人的绝尘仙姿和降魔的好本领,若是她们知道你还会酿酒,定是仰慕得不得了。”她骄傲地说着,就好像自己被夸奖了一般自豪得意。
可是,当她看到斐子隐眼底的笑意瞬间消失、眉头再次紧皱时,才记起主人嘱咐她这段时间不能下山的事,于是她赶紧保证:“下山是几天前的事了,这两天都没有下山,最近,最近都不下山了。”
她虽敬他为主人,但是斐子隐私底下在她面前从来都没有以“主人”自居,他没有以“主人”的身份将她束缚在旁,这一善意的举动却让她不安。因为他不以“主人”自居她便不能理所当然地留在他身边,所以她其实会害怕斐子隐因为自己调皮婉言赶自己走。
那边小心翼翼地保证,这边斐子隐的注意力却只停留在“山下的女仙”这几个字上面,眉头紧锁。适才他从门下弟子那收到了一叠信笺,不料几十封看下来皆是向他表明心迹,或委婉,或直爽,看得他有些烦闷。这会儿小语提起,他确实不甚愉悦,于是只闷闷地说:“休要跟旁人提起子隐酿酒之事。”话语间虽极力隐忍,还是显出了几分不耐烦。
哈?小语已经觉察出斐子隐的不悦,见斐子隐没有深究她下山这件事,庆幸之余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郁闷地想“会酿酒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呀,主人真是奇怪。”
待两人走到屋后,斐子隐才伸出修长如霜的手,跟小语说:“把莲花拿来吧,先把花瓣取下来。”
小语看着眼前斐子隐修长、白皙如霜的手,再低头看看怀里洁白的莲花,然后,“……主人,我就这样把我的兄弟姐妹酿成酒喝吗?”她满是罪恶感地问着,抱着莲花犹豫着要不要给斐子隐。
斐子隐听完一愣,随后眼带笑意地看着她说:“这些莲花已离了根,若不酿成酒也只得等待着凋谢。结局已注定,何不让它们在凋亡前多些价值呢?”
斐子隐的话小语听了进去,却没有多加思考。此刻的她觉得,主人眼中的笑意很是温暖,而且这双满是温暖的眼睛正看着她,这些温暖都是属于她的。从未觉得如此幸运,自己是属于他的,尽管他待她谦谦有礼,却也是比旁人亲近了几分。或许,旁人还不曾见过满眼暖暖笑意的主人呢。
夜晚的风习习吹来,身后的梨花落了一地。今夜,酿好的酒埋进土里,某种叫做情愫的种子也埋进某颗心间,在静默的流年中开始生根发芽。
第四章 一夜凉风
自仙盟大会结束已有十年之久,魔界因忌讳着堂庭斐子隐的苦海一念,倒也与其他五界相安无事。只是魔姬被囚,魔君岂能安然?且魔界向来野心勃勃,妄想统领六界,又岂会因斐子隐而放弃野心?
于是,忍了十年的魔君此时此刻正一手拍在石案上,一手指着自己最为得力的护卫明灭气势汹汹地说:“既然苦海一念必须借助语念琴,本君便命令你毁了那语念琴!”明灭闻言低着头半日不语,魔君不耐烦地提高音调:“不择手段!”
“是,是,魔君息怒,属下自当尽力。”明灭依旧低着头,匆匆退出殿外,愁容满面。语念琴是斐子隐随身神器,毁了语念琴,谈何容易?这可比他从一个没有背景的小魔一路厮杀、成为魔君第一得力护卫还要难上几百倍几千倍,明灭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眉间拧成麻花。
此刻眉间拧成麻花的还有镜世殿的小语,她正蹲在梨树下捡起了一片梨花瓣放进荷包里,满脸的不开心,眼睛还时不时往斐子隐和虞滢吃茶的方向瞄去。她沮丧地觉得,主人和主人的师姐已经吃了一整个下午的茶了,两人真是投缘,又很是好奇两人在聊些什么,于是便站起身跑到屋后,想靠近一点偷偷听一听,一面好奇一面又看不起自己这种窃听行为。
待跑到屋后,入耳的一句话便让她心神俱伤。斐子隐说:“虞滢师姐确确是子隐见过的女仙中最美丽高贵的一位,自不会有不喜欢一说。”
“不会有不喜欢一说”,那,便是喜欢了。
心神俱伤的小语憋着嘴难受地转身走开,她虽孩子心性,却也知道主人从不轻易夸人,今日倒是给出了这般高的评价,还说出“不会有不喜欢一说”,莫怪近来那位虞滢三天两头便来造访镜世殿,原是两人互有好感。
她越想越有些气闷,脚下的步子迈得也越来越快,经过上次酿酒的地方时她停下了脚步,又想起斐子隐教她酿酒的一幕,然后她觉得主人那温暖的笑意再也不属于她一个人的了,越想越难受,她觉得此刻心头很是沉重,不如自己挖坛莲花酿来喝喝,醉了就不会这么不开心了。
于是,她蹲下去开始挖土。
待将一坛莲花酿喝尽时,她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划秋林。也许是镜世殿中斐子隐正和虞滢浅斟慢酌、互诉好感让她想离镜世殿远远的,也许是不知道如何放置自己对斐子隐的那份爱慕,她很烦躁,于是胡乱游走。
堂庭的傍晚一片静谧,门下的弟子都在自家院落修炼,于是直至她下了山也不见有弟子好心提醒阻拦一番。小语看着面前一片寒气笼罩的叹兮海,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酒坛子,觉得酒已喝光,没有酒可以暖身,自己会被面前的寒气冻到的。
可是,她不要回去!
就是不要回去!
于是,提一提气,飞过了叹兮海,跌跌撞撞,撞到了一个白色的胸膛。她抬起头,对着那个人笑:“他的袍子也是黑白相间,白底,水墨莲花,恩……你的虽然也是黑白相间,可是上衣白色下衣黑色,不好看,不好看。”面前的人脸色一黑,随后又白,然后半响才笑着问她:“他……
……是斐子隐?”
她想了想,说:“不是,他是……他是我的主人……我的。”面前的人伸手在她印堂一寸处化为掌,随即移开手掌,又惊又喜地看着一脸迷茫的她,她居然是自己要找的语念琴!于是,他对她礼貌地拱手:“姑娘醉了,让在下带姑娘回去休息吧。”又转身换了张充满威严的脸冲身后一帮手下吩咐:“禀告魔君,本护法现在就将语念琴带过去。”未待他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奸笑,醉酒中的小语便皱了皱眉:“魔君?”
魔君,很是耳熟。
她皱着眉思索半响,才半分清醒地记起自己现在是魔界追捕的目标,顿时欲哭无泪,酒也醒了几分,连忙推开明灭,推脱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没喝醉,能自己回去。”但是,左手还停留在明灭的胸膛未将他推开,右手便被明灭紧紧抓住,在这半推半就的暧昧姿势下她动弹不得。
正当此时,一道声音从上空传来,清冷如霜,“小语”两个字砸在她耳际,她的醉意瞬间全无,只剩一片寒意在背脊处缓缓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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