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雅还沉浸在被怀瑾拒绝的伤心里,对母亲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没听进去,只顾着摇头。等再迈开步子往前走的时候,刚好和从东配殿出来的怀瑾他们打了个照面。
两厢对视,云瑶公主当然地眼里带火地瞪向花易岩和怀瑾,如果她不是在宫里,如果不是刚受了太皇太后的训斥,恐怕早就扑向怀瑾手撕了他。
怀瑾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她们。到底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明确拒绝过,但还是心软,看向莱雅的时候欲言又止的,还带了些惶然。
莱雅眸中含着眼泪也看向怀瑾。其实,在刚得知怀瑾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时,莱雅很是震惊多过难过的,大概她其实心底早就明白,怀瑾是不喜欢她的。
“咱们走!”云瑶公主怒视了他们一会儿,哼了一声,拉着莱雅离开。
莱雅被云瑶公主拽着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怀瑾,这是他们彼此的最后一眼,这一眼里的情绪太多,有抱歉有遗憾,唯独没有恨。
等到云瑶公主和莱雅走远了,花易岩才看向怀瑾,“走吧,别让皇上久等。”
花易岩和怀瑾进了大殿给皇上请了安。
“花将军请起吧。”皇上抬抬手,却没叫怀瑾起,怀瑾只好继续在地上跪着。
没一会儿陈驸马就到了,陈士梅一进大殿就以头抢地,“臣,罪该万死!”
呦呦站在一旁毫不避讳地翻了一个白眼,这个时候知道请罪了。
皇上没让他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皇上不让起陈士梅就只能一直跪着。不过他也不孤单,和他并排跪在大殿中央的,是怀瑾
“谭怀瑾,你今年多大了?”皇上突然发问。
“犬子今年十三岁。”花易岩在一旁开口,“正月初七的生日。”
陈士梅跪在一旁心中苦涩,他似乎从来不记得怀瑾的生日,自己这个亲爹,还不如一个后爹。
“问你了吗?”皇上剜了一眼花易岩。
花易岩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怕他见到皇上紧张得说不出话失礼嘛,就替他回答了。”
“你倒是心疼他!”皇上好笑。
“我儿子嘛!”花易岩跟皇上倒是不见外。
呦呦站在一旁看花易岩和皇上一来一回,心想他俩故意的吧,故意给陈士梅难堪,一定是。
还真让呦呦给猜对了,皇上和花易岩就是故意的,但是二人并没有商量好,纯粹是临时起意。
陈士梅跪在地上确实很尴尬,因为尴尬因此不敢说话,只能把头垂的更低,恨不得埋进地底下。
皇上说了花易岩两句就不再多说,看向陈士梅,“这件事,的确是你的罪过。”
“是,臣罪该万死。”陈士梅再次磕头,“请皇上惩罚。”他倒是没有求饶,也知道求饶没用,躲不过去惩罚。
皇上点点头,“公主砸了将军府的外院,请花将军算个数出来,你赔银子吧。”
“是。”陈士梅跪在地上低着头答应着,等着皇上往下说,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忍不住抬起头,正好对上皇上的目光。
“怎么,不服吗?”皇上问他。
“呃,没有。臣心服口服。”陈士梅立刻回答。
“没有就退下去吧。”皇上挥挥手,让陈士梅离开。
呦呦瞪大了眼,不可置信。什么?这就完事了?赔点银子就完事了?不惩治渣男吗?可是皇上都发话了,花易岩也没有提出异议,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呦呦有些泄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爽不爽,过瘾不过瘾?
关于渣男的处理结果,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不过皇家到底还是要面子的,不可能直接来。总之大家要相信,渣男会有报应的。
☆、第一三零章
第一三零章
呦呦看到皇上只让陈士梅赔了将军府银子, 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地过去了, 因此还是挺气愤的。可是花易岩什么都没说,她也只好忍气吞声认下了。后来时间一长她也就忘了。
直到半个月后, 吏部突然传来消息,陈士梅被外放到关外隆和州去做了州判,命云瑶公主跟着一起去了, 带着儿子女儿。
隆和州, 在关外渤海府西部,丘陵地貌,盐碱地多, 十年九旱,民风彪悍。即便州判算得上是有权的实职,这地界也是太艰苦了一些。
得了圣旨以后,陈士梅自然没什么说的, 吩咐着管家收拾东西,准备过了中元节就启程——隆和州路途遥远又在关外,气候和嘉峪关差不多, 过了中秋就霜冻,九月末十月左右就要下雪了, 到时候路上不好走,耽误了报道的日期。
陈士梅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不代表云瑶公主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去那种破地方受苦?于是, 脑残了云瑶公主哭哭啼啼地进宫去了。她先去了庆太妃的宫里,庆太妃没见她,然后又去了她表姐丽妃宫里,丽妃倒是见了她,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皇上已经月余不曾来自己宫里了,她也无能为力。
最后云瑶公主去了太皇太后的宫里,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后,太皇太后对云瑶公主就是又气又恨,一听她来求情,立刻拒绝了,说这是皇上下的旨意,她若是求情,让皇上一国之君的颜面放哪里。
云瑶公主见事情再无转圜之地,只好改变策略,说自己去就去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不能让两个孩子也跟着受苦去,“莱雅还要嫁人,轩儿也才五岁啊。”
太皇太后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心疼小辈,想了想就同意让两个孩子留下,又说为了避免父母不在身边没人教导,太皇太后会安排嬷嬷和先生进驻公主府,帮忙管教教导两个孩子。
云瑶公主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说到莱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长公主怎么可能再同意莱雅和自己孙子的亲事,即便是太皇太后帮忙说情也不同意,一个心里有着别人的孙媳妇,是怕自己的孙子头上不绿吗?
最后是太皇太后心疼莱雅,总觉得她是受了父母的拖累,帮着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两广总督的小儿子,长得过得去,才情也还可以,算是门当户对了。
不过,关外条件多艰苦啊,云瑶公主只住了两年就受不了了,就以准备莱雅出嫁事宜为借口,留下陈士梅自己在隆和州,她回了京城。
也不知道是关外条件太过艰苦,还是陈士梅太过鞠躬尽瘁,或者两者皆有,总之他在隆和州待了两三年就病了,到了第五年,病重不治,直接“死而后已”了。
陈士梅死了之后还不满百天,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到了公主府,说孩子是陈士梅的,每年陈士梅都会送一笔钱过去,今年已经迟了两三个月了,母子俩实在过不下去了,只得到公主府来找驸马。
原本正沉浸在丧夫之痛的云瑶公主一听,最开始以为是骗子,可是等她看到那个孩子之后,就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了,那孩子那张脸,几乎和陈士梅一模一样。然后,云瑶公主一生气,晕了过去,再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云瑶公主成为了大鸿朝第一个才不到四十岁就中风的病例,后半生都在床上过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说回皇宫大殿里。
“呦呦啊。”等到所有人都离去了之后,皇上突然叫了她一声。
呦呦立刻抬起头来,走到中央去对皇上屈膝行礼,“皇上。”
“呦呦明日再进宫一趟吧,鼓捣点新奇的玩意儿给太皇太后看看。”皇上对呦呦说,言外之意让她来哄一哄太皇太后,经过今天这件事一闹,太皇太后的心情应该会很糟糕。
呦呦立刻答应下来,这是自己家闯的祸,自己来哄太皇太后,应该的。
眼看着天色暗下来,花易岩就同皇上告辞,带着呦呦和怀瑾离开皇宫。怀瑾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他跪的时间有点长,因此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一瘸一拐地同花易岩和呦呦出了宫。
“等一等阿毓吧。”到了宫门口,花易岩停下来,“他说要一起的。”
呦呦点头,没说什么,目光落在怀瑾身上。
怀瑾比呦呦只小了两岁,今年虽然才十三岁可是个子已经赶得上呦呦高了,甚至隐隐还高了那么一些。怀瑾本身底子就不错,小时候虽然亏着了一阵子,可是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早就补回来了,等进了京城后活得就更加滋润了。少年的十三四岁,本来就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再加上他风采翩翩的,有人倾慕那是自然的。
不过,呦呦才不管那些,她一想到刚才的事被皇上轻轻揭了过去就气不打一处来,火气就全发了怀瑾身上,伸手就在怀瑾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啊,你才多大就学会招蜂引蝶了!这种事怎么不跟家人说,啊?!臭小子!”说着又在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到底怕把脑子给打坏了。
怀瑾被呦呦冷不防地拍了两巴掌给吓了一跳,“姐!”不过他理亏不敢说什么,只能抬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
“姐什么姐!你当我是你姐了吗?!”呦呦这次不拍巴掌了,拍巴掌拍得她手也疼,改成拧耳朵了。
怀瑾“哎哟哎哟”地叫着,嘴里还不服输,吐槽她,“你这么凶残,萧哥哥知道吗?”
“知道啊。”一道男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萧沐仁从宫门外出来了,“我就喜欢她这样,而且我也愿意这么惯着。”
呦呦不妨萧沐仁突然出现,脸红了一下。倒不是脸红自己发飙被萧沐仁看到,而是被萧沐仁如此直白的话给羞到的,她认不出嗔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回家吧,我要饿死了。”然后就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又忍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怎么越长大越害羞了,真丢人啊!
马车外,花易岩拍拍萧沐仁的肩,笑了。唯有怀瑾,捂着脸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回到家,孟许和怀宇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俩没有在宫门口等着,是萧沐仁说的,说如果去的人太多皇上未必高兴,而且容易被人窥探到,追根溯源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皇家还得要面子。
他们俩一见四个人回来就立刻迎上前去,“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没事了,先进去再说。”花易岩对他俩摆摆手,率先进了大门。
等到了正厅分主客长幼依次坐下。花易岩坐在上首左侧,怀宇坐在右侧,左侧下首是孟许和萧沐仁,右侧下首是呦呦,怀瑾先是跟着花易岩在御书房外站了两个时辰,又在太皇太后的大殿里跪了很久,终于可以坐下歇歇了。
结果他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上,就被呦呦踢了一脚,“边儿站着去,闯了这么大的祸还好意思坐?!”
怀瑾自知理亏,也不辩解,站到呦呦身后,低着头抠手指头。
花易岩看了一眼他委屈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心,“好了好了,呦呦也别生气了,他也不是故意的。”然后又看向怀瑾,“你也是,明知道涉及到公主府会有麻烦,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不好意思跟我和你娘说,跟你哥哥说总可以吧?”
“人家不好意思嘛!”怀瑾低着头小声说。
呦呦忍不住一乐,看着招蜂引蝶风流倜傥的,结果还是个害羞的男孩。
天色不早,呦呦让几个男人在厅里说话,自己要去厨房吩咐晚饭,孟许见状就站起身告辞。
“陶陶还在家等着呢,虽然派人回去报信了,我还是亲自说一声比较好,省得她着急。”
花易岩见状就不再留他,让他路上骑马注意安全。
孟许走之前看了一眼萧沐仁,那意思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别看我,我不走。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没成亲,孤家寡人一个,留在岳丈家蹭饭理所当然。”萧沐仁笑着摆手,然后看向花易岩,“您收留我吗?”
花易岩笑着点头,倒是呦呦,轻轻啐了他一下,“没脸没皮!”说完红着脸离开了前厅。
等到孟许走了,花易岩又重新看向怀瑾,这次表情十分严肃,“皇上虽然没有处罚你,在外头我也维护你,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不然你不长记性以后会闯更大的祸。”
怀瑾点点头,“我知道错了,您罚吧。”说完走到厅中央跪在了地上,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花易岩这些年来对这几个孩子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当然不可能骂他,也更不可能打他,别的不说,万一打出痕迹来被谭丽娘看到肯定要问的。但是不罚也不行。
花易岩想了想,看向怀宇,“长兄如父,怀宇,交给你了,一定要让怀瑾长记性,但是又不能让你娘看出来,如果被你娘看出来,你也跟着一起罚吧。”
怀宇被“委以重任”还没有反应过来呢,花易岩已经站了起来,甩着袖子离开了。
萧沐仁见花易岩离开,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他拱手,“将军慢走。”他虽然同孟许说话时将花易岩称作“岳丈”,但是并不敢真的就这么称呼。
等到花易岩离开,怀宇愁眉苦脸地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怀瑾,思索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到底要如何惩罚他,最后只能先挥手让他起来,“等我想好再说。”然后忍不住偷偷在心里想:是不是父亲也不知道要如何惩罚才把这件事扔给自己的?
不得不说,怀宇真相了。
萧沐仁在将军府蹭了一顿晚饭,过了一更天就趁着宵禁未到回去了。呦呦把他送到大门口,告诉他明天她还要进宫,“太皇太后今天特别生气,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太皇太后又不是生你的气。”萧沐仁安慰她,抬手拍拍她的头,“没事,我明天陪你去。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呦呦点头,看着他翻身上马离开将军府,融进夜色里。转回身的时候怀宇就在几步之外站着,神情有些担忧,“今天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娘和你嫂子呢?”
“啊呀!”呦呦这才想起来,苏晨怀孕的事还没告诉怀宇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怀宇被她一叫吓了一跳,紧张地问她,然后就看到呦呦笑了起来。
“恭喜哥哥贺喜哥哥!”呦呦屈膝对怀宇行礼。
怀宇一脸地茫然,“恭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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