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仁也的确有些累了,就答应了下来,“别让火灭了,柴省着点,可以添些狼粪了。”如此叮嘱了才站起来。
然而不等他迈开步子,腰刀就被抽了出来,“谁!”
田季正打算坐下,被萧沐仁这一声喝给吓一跳立刻站起来抽出腰刀,其他正在休息的士兵也纷纷醒了过来,抽出腰刀围了过来。可是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黑暗,不曾见到有任何东西。
萧沐仁神经紧绷,他至少能确定,肯定不是野狼等猛兽,若是人的话,这种荒郊之地,是敌是友?
萧沐仁对身后的士兵做了几个手势,几个人立刻摆出一个宜攻宜守的阵势。才列阵完,对面突然灯火通明,看火把和阵势,对方起码有近百人。
萧沐仁就这火光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对面的人穿着的都是大鸿朝的军甲,知道是自己人,于是就冲他们喊:“我们是嘉峪关的,迷路走失了!你们是哪儿的?”
对面的队伍安静了一会儿,从
中间分成两队,然后从后面走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络腮胡子的将领,那将领打量了一会儿对面的人,惊讶到,“小萧?!”
萧沐仁这才看出来,竟然是花易岩帐下曾经的一个军官,似乎是叫张大柱?看他的衣服,已经是副将了啊。
萧沐仁试探着叫了一声“张副将”,果然对方哈哈笑了起来,“小萧你还记得我啊!”
萧沐仁收了军刀,对身后的士兵一摆手,“自己人自己人,收起来吧。”
“张副将怎么在此处?”萧沐仁走到下了马的张副将身边,奇怪地问。
“我还想问你呢,嘉峪关的人怎么跑到北境边界来了?”张副将指了指他们身后的那条湖,“过了这条湖,就是匈奴了,太危险!”
“已经是北境边界了吗?”萧沐仁吃惊,掏出随身携带的司南,这才发现司南已经不好用了,萧沐仁装起来,拉着张副将往回走,“张副将的营盘在哪里?怎么找过来的?快带我去歇歇,我们已经断粮断水了!另外,那三个是吐蕃三皇子和他的两个随从,看好了千万别跑了。”
张副将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吐蕃三皇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萧沐仁拉着走了。
等到了吐蕃的营地,张副将让人安排了萧沐仁的士兵,又请他吃了两碗热面条。之后萧沐仁才将来龙去脉说给张副将,末了在张副将的吃惊中说:“借张大哥笔墨一用,赶紧给嘉峪关和京里写信,王总兵久寻不到我,恐怕已经往京里送信去了,若是被我姑父姑姑知道了,家里非乱套不可。”
萧沐仁猜的没错,王总兵的信已经在昨日凌晨发往京中了,这个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市蜃楼的形成原因:第一要夏季,因为天热,第二要有太阳,尤其是正午,第三,不能有风,不然水汽都吹散了。
☆、第一零三章
第一零三章
尽管皇上和福贤王一再命令萧沐仁失踪的事不得往后宫传, 可是太皇太后在宫中经营这么多年,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现在一副修身养性的姿态只是因为这前朝后宫有着各自正经的主子, 如果自己胡乱插手,只会名不正言不顺扰乱秩序。
所以,元月十七日午后收到的奏折, 太皇太后在十七日晚就寝前就已经知道了。
黄姑姑站在太皇太后的身边, 想要替她拆卸头上的首饰,却被拦住了,之后束手立在一旁, “大小姐。”私下无人时,太皇太后一向只让黄英如此称呼她。
太皇太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对着铜镜一样一样地从头上拆卸簪钗耳环,“黄英, 这镜子糊了,明儿找人磨一磨。”说完搭着黄英的手站起来回去床榻了。
太皇太后上了床躺下由着黄英盖好被子,却突然叹气起来, “你说我当初要是狠狠心,安国公府暴毙一两个人, 是不是也没有这么多事了?结果临老临老,事情越多起来, 搞得皇帝也很难做人。”
黄英知道太皇太后只是这么说,从没真心这么想过,只好劝解她萧公子毕竟是皇家血脉天子泽袍, 定会吉人天相佛祖保佑的。
太皇太后不再多说,闭上眼睡去。
黄英将帘幔放下来,退出去在外面的榻上坐下来,替太皇太后守夜。
后空还算平静,前朝却已是波涛汹涌。十八日消息传出,从十九日开始,竟然开始有御史上奏折弹劾萧沐仁,说他不听命令,擅自追击,导致他和十余个士兵身陷险境命丧荒漠,无组织无纪律,对军队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要求皇帝收回给给他的五品世袭职位。
皇帝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脑子进水了的御史,惊讶了片刻笑了起来,将这种弹劾搁置一边了。
呦呦听说了冷笑一声,这御史哪里是脑子进水了,明明是被驴踢了被门夹了。
皇上以为将弹劾奏折置之不理,御史就会消停,没想到二十日那天竟然变本加厉,说萧沐仁自小养在福贤王府,现在这种散漫无纪律的性子,定是福贤王教出来的,开始弹劾起福贤王来了。
这回不止皇上惊讶了,连百官都目瞪口呆了。皇上哭笑不得地当廷宣布“御史病重需修养十天,十天后再来上朝”。
御史被生病了,可是皇帝依然烦心,他已经命令嘉峪关总兵继续去寻找萧沐仁等人,是生是死总得有个说法。
而与皇帝和福贤王的忧心完全相反,安宁侯府对萧沐仁的失踪竟是漠不关心,皇帝暗中摇头,若不是现在的安宁侯还算安分守己,真想找个由头给将侯爵给收回了。
呦呦在经过了十八日那天的一场哀哭后,竟然平静下来了,再没有流过一滴泪,该吃吃该喝喝该看书看书,只是多了一项平时不曾有过的活动,早中晚三次对着佛龛里的观音娘娘烧香磕头,虔诚地堪比信了一辈子佛祖的老人们。
呦呦每次对着观音磕头的时候都在心中默念望佛祖保佑望萧沐仁平安归来。她不知道是不是佛祖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元月二十一日那天,宫门落钥之前,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皇帝手中。
皇上看了加急信后立刻喜笑颜开,急忙叫了心腹大太监进来,“赶紧,去福贤王府告诉王爷,找到了,还抓住了吐蕃三皇子!快去,赶紧去!”
大太监朱宝同知道皇上和福贤王对萧公子失踪的事都十分忧心,立刻答应了一声拿着令牌就出宫去了。
王府里,福贤王因为心烦,找了花易岩来说话,可是人到了之后,就变成了两个人心烦,对坐着互相叹气。呆坐了快半个时辰,福贤王刚要开口说让花易岩回去,朱宝同就到了,将皇上得到的这个消息一说,两人都是非常惊喜,福贤王一高兴就不让花易岩走了,留他在王府喝起酒来。
萧沐仁平安无事而且还抓住了吐蕃三皇子的消息迅速在王府里传开,小荣子知道后简直是喜极而泣,他坐在萧沐仁生活过的院子里哭了一场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侧门出了王府,一路朝将军府奔去。
呦呦照常在饭后洗了手坐在桌前抄书,她现在抄的书是萧沐仁给她捎回来的《嘉峪关风物志》,书捎回来的时候就有些破旧了,第一个看的是怀瑾,然后又是怀宇,等一圈看完轮到她的时候,书更加破旧了。
呦呦嗔了怀宇和怀瑾两句,然后开始自己从头抄书,按照计划,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了。她抄完最后一个字,正在检查是否有错误,然后好叫四喜进来将书页整理好送去装订。
还没等她开口,四喜就从外头进来了,满面的激动与高兴,“二小姐!二小姐!找到了!找到了!”
呦呦抬起头看她,“什么找到了?这么激动。”
“萧公子!萧公子找到了呀!”
啪嗒。呦呦手里的毛笔掉在桌子上,滚了两圈,将她刚刚抄好的几页纸全部染上了墨迹。可是呦呦顾不得,她蹭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来,差点带翻了椅子。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语气并不像很惊喜的样子,反而很严厉。
四喜呆愣了一下,似乎被呦呦的语气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小,小荣子刚才来说,萧公子已经找到了,平安无事,还,还抓住了吐蕃三皇子!”
“找到了……找到了……”呦呦喃喃地念叨着,然后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四喜见呦呦这幅模样,也是十分动容,本想劝她几句,但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呦呦一个人坐着流了一会儿泪,才想起来让四喜把小荣子叫进来她有话要问。可惜内外院之间的门已经锁上了,而且据四喜说,小荣子知道的也不多,就这么两句,还是皇宫落钥之前的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到王府传的话。
呦呦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消息必然是真实可靠的。人平安无事,还抓住了吐蕃三皇子!果然老天开眼,好人总是有好命!
这么想着,呦呦就赶快去佛龛前烧了三炷香拜了拜插入香炉里,又磕了三个头,这才喊了小丫头进来打水洗漱,又让谷子进来收拾书桌。
“哎呀!”呦呦突然想起来什么,三两步走到书桌旁,果然,刚刚抄的书已经被毛笔墨汁染黑了,十多页的书全都白抄了。
若是以前因为萧沐仁的消息导致她的生活中出了什么错,她一定会抱怨几句的。可是今天并没有,她只看了几眼,就将被污染的纸张叠起来扔进废纸篓里了。和萧沐仁相比,几张纸算什么!
因为萧沐仁的信中写了会在信件发出两日后,也就是元月十一日启程,带着俘虏的三皇子进京,这一路并不是急行军,所以时间会久一点,大概要二月中旬才会从北境边界到京城。所以皇帝并不着急,眼前要紧的事还是春闱会试。
春闱三年一次,先会试再殿试。会试时间是二月初九进场,考三日,二月十一出场,三月末发榜,考上为贡士,四月考殿试,考上为进士。
自从过完年,除了萧沐仁失踪又找到这件事之外,呦呦严令禁止任何事去打扰怀宇,颇有些现代家长为了孩子高考做一切让步的感觉。
不过怀宇自己倒没那么紧张,依然是每天卯时初起床,和怀瑾一起在院子里打一套拳,跑两圈操,然后吃早餐,读书写字,子时初就寝休息,一切按部就班。
呦呦看怀宇并不紧张,自己也就放松下来,每日看看书写写字帮着谭丽娘管管家,然后静待着萧沐仁归来。
出了正月进入二月,先过了二月二龙抬头,到了初八日张贴考试场次,刚好有同窗约怀宇喝茶,怀宇就决定自己去看考场榜。
临出门前被呦呦叫住。原来是谭丽娘看呦呦最近一直在家待着,加上萧沐仁的事她虽然不说,但是到底心中烦闷,就让她跟着怀宇出去散散心,“要不去你姐家看看你姐也行,她怀孕八个月了,我这心里还挺着急的。”
呦呦想了想就点头,她也有半个多月没见陶陶了,就点了头快步追了出去,幸好怀宇还没走远。
怀宇吩咐车夫先送呦呦去孟府,呦呦却要先去太白居旁边的书店,“先去澜园,挑几本话本子给姐姐,另外再看看又什么好玩的没有。”
恰好,怀宇的同窗约定的地点也在澜园。
到了澜园,怀宇和同窗去了后面的院子坐下来喝茶说话,呦呦自己在前边挑了几本新出的话本子,又选了几样文雅的玩意,结了账之后看了眼天色。
“也不知道哥哥他们要说多久,谷子你去说一声,让车夫先送我们去姐家,等会儿再回来接哥哥。”
谷子应声而去,过了片刻面色古怪地回来了,“二小姐,大少爷在里头发火呢,我没敢进去。”
呦呦奇怪,怀宇的脾气一向很好,对人从来彬彬有礼,怎么会在外头发火?不是说和同窗喝茶聊天?
“走,我们去看看!”呦呦迈步朝后头走去,谷子紧跟在身后,三元无奈,只好跟上。
按照谷子的指引,呦呦来到名为“辰蒲”的包厢外头,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并没有什么动静。她伸出手敲敲门,“哥?哥,我进来啦?”说完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打开,呦呦就知道怀宇为什么发火了。这房间里坐着的不是怀宇的任何一位同窗,而是他们的生父、云瑶公主的驸马陈士梅!
“你来做什么!”呦呦脱口而出,想了想似乎太无礼了,就对着陈士梅一礼,“见过驸马姐夫。”最后两个字特意咬了重音。
听到呦呦管陈士梅叫“驸马姐夫”怀宇一个没忍住,乐了出来,然后离开忍住,但是嘴角却总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呦呦买完了?”
呦呦点头,“我买完了,哥你还有事没有,咱走吧,不然一会儿晚了。”
怀宇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陈士梅打断了,“呦呦出来买书吗?很喜欢读书?都喜欢什么书,爹……我,我去给你找。只要这世界上有的,我就能给你找来。”
呦呦盯着陈士梅看了一会儿,摇头,“我爹我娘说了,不可以要陌生人的东西,驸马姐夫虽然是姐夫,但是咱们不熟,不好要的。”
呦呦一口一个“陌生人”“不熟”的,将陈士梅说的十分难堪。他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来,只好转头看向怀宇。
怀宇倒是好像没看到他的难堪似的,帮着呦呦说话,“她最近想看《浮生梦》,不如驸马爷找来试试,我这个妹妹,最喜欢读书了。”
陈士梅听了先一皱眉,“《浮生梦》?我并不曾听过,你们是在哪里见到的?”
“在太皇太后宫里!”呦呦脆生生地回答,然后假装十分期待地看向陈士梅,“驸马姐夫能借来吧?不然,让公主姐姐去试试,她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女嘛!”
陈士梅一噎,心中苦涩,这位太皇太后的亲孙女,与太皇太后并不亲近啊。他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就看到呦呦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再转头看向怀宇,怀宇也是一样的表情。这才明白,自己竟是被这兄妹俩给耍了。
陈士梅想要生气,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气,憋得脸都红了。
怀宇收起了嘲讽,恢复了严肃,“驸马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考试的事,没有您我也考过两次了,多谢您惦记着了。不过,您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找我的好。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回头了,不然被公主知道了,我们都很麻烦。”说完站起来对他拱手行礼,带着呦呦转身出门了。
呦呦甚至来不及看陈士梅的表情,就被怀宇拉着出了门,不过料想他的表情也不会很好看。出了门走了几步怀宇就送开她自己大步走在前面,呦呦跟在怀宇身后,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步伐,“哥,哥!你等等嘛,人家要追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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