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碧纹方知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林清薇只是看了碧纹一眼依旧是不言不语的模样。
“高巍。”
“是”高巍低声回禀“绿玉地方进贡三株,一株送去了凤栖宫,一株送去了宸华殿,还有一株留在了腾龙阁,绿玉一株只开两朵,初开花瓣翠绿如翡翠,次开颜色稍淡如碧玉,因着腾龙阁太过暖和昨儿最后一朵绿玉已经谢了。”
“哀家宫中倒是今早恰好开了第一朵。”
“朕问你,宓妃去紫微殿同你说了什么?”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不知?”
她继续摇头,他气的走到她跟前抬起手掌。
她不躲不避睁着眼睛无神的盯着他,攥紧拳头气愤的垂落,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很好!朕…”
“启禀皇上,经太医查证此瓶所盛乃为清毒。”
扶黎勾起笑意回望了一眼角落里的白翎,她朝着她点点头。
“何处搜出?”
“宸…宸华殿。”
☆、惊梦(下)
此言一出,多数人噤若寒蝉,太后沉着脸淡淡问道“宸贵妃作何解释?”
白媚儿今日穿了一件紫红碧霞云纹连珠孔雀纹锦衣,虽是匆忙之间挽的发髻一支五凤金步摇映衬着初起的朝霞熠熠生辉,艳若桃李不甚出众的眉眼永远的嚣张跋扈。
这便是白媚儿,无时无刻不雍容华贵高高在上,初听诧异片刻慢悠悠起身自高祥手中拿起那个巴掌大暗云纹白瓷瓶,把玩一番似是没甚兴致,随手又丢给了高祥。
“本宫若想置宓妃于死地,她怕是早就死了,何至于下毒如此麻烦。”
说着弹弹衣角,宫衣边侧一圈孔雀捻丝所绣的孔雀纹泛着淡淡的翠光“宋太医,清毒功效怕不是漏了什么紧要的细节吧!”
“是,清毒毒性虽烈,但若通过绿牡丹浸入发丝置人于死地,下毒不应超过一个时辰。”
她懒懒的摆摆手“麻烦死了,不若赐一杯清毒直截了当。”
“清毒自宸华殿搜出,你为何会有清毒?”
“暗云纹白瓷瓶乃宫廷内造,确实是宸华殿之物,当今世上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一模一样的瓷瓶,原装着上好的熏香,本宫也不知是何人有如此大的胆量胆敢偷梁换柱嫁祸本宫。”白媚儿说完凤眸微勾斜睨了一眼宋太医。
他躬身如实回禀“瓷瓶内确实有零陵香,杜若蘅芜,白芷等香料的残留。”
白媚儿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林清薇说道“何况昨晚皇上歇在了宸华殿,莫说本宫无作案嫌疑无作案时间,即使有,本宫不至于笨到把如此重要的证物继续留在殿中,一个时辰的毒性?
淑妃,本宫倒瞧着你的嫌疑最大,不是吗?”
“淑妃,朕最后问你一次,宓妃为何深夜前去紫微殿?她同你说了什么?”萧玦死死盯着林清薇语气冰冷。
她闭着双眼继续无言,仿佛打定了主意不再辩驳。
“皇上,我家娘娘从未见过宓妃娘娘,宓妃确实来过紫微殿,但夜里娘娘梦到了已故的贤妃娘娘,是已奴婢陪着娘娘去晶玉斋拜祭。”碧纹咬着嘴唇把对外一致的说辞顺口回禀了出来。
“拜祭?这倒是巧了。”白媚儿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葛菀,传今儿问话。”
“是”
碧纹刹那面如死灰,萧玦自林清薇踏进房门就脸色不善,秦云鹤曾道此事瞒不住,可见昨晚出宫之事萧玦明明是知道的。
今儿乃贤妃生前的贴身宫女,贤妃故去之后一直守着晶玉斋从未离开,一炷香的功夫葛菀带着一位眉眼周正的宫女入殿。
“今儿,哀家问你,昨晚淑妃娘娘是否前去晶玉斋拜祭贤妃?”
今儿抬头看了几眼淑妃摇了摇头,碧纹如遭雷击瘫痪在地,嘴唇慢慢失了颜色。
“不过昨儿确实有人在晶玉斋的外殿烧了一些纸钱,奴婢只闻女子嘤嘤哭泣走近时那人已经不在了,是以并未看清来人的模样,奴婢自知宫中忌讳,一早就把灰烬清理干净了。”
今儿一言算是断了所有线索,貌似人人都有嫌疑又似所有人都有足够的证据佐证,宓妃之死一时半刻怕是查不出来,白媚儿欲说什么被萧玦起身一语打断“着人好好安葬宓妃,对外只道死于恶疾,清毒一事…”
“皇上,清毒一事,臣妾愿彻底清查,一来洗了臣妾的嫌疑,二来凶手留在宫中也是祸患。”白媚儿对着太后皇上福礼淡淡的说道。
“查,给朕好好查。”萧玦揉揉发痛的额角一眼扫到跪在一旁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丽嫔。
白媚儿眸光一转精明道“还不拖下去,看着碍眼。”
“是。”
“留着一口气,本宫还有用。”
萧玦不愿多待,隔着半透明的屏风望了一眼似乎还在熟睡的宓妃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走过淑妃旁边时扶黎隐隐听到他攥紧拳头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可见是气急了。
林清薇一阵恍惚,印象中他从未在她面前动过怒。
“都散了吧,六宫禁严,无旨不可外出。”竹溪搀着太后的手缓缓起身。
白媚儿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恭送太后娘娘。”
……
碧纹扶着林清薇慢慢走着,晨露顺着叶尖滴在脖颈之上微微有些凉意,大片的碧荷挤挤挨挨铺了满池,透过光影,晴碧的颜色一如初见。
她怔怔然看了良久露出一点笑意而后又被铺天盖地的绝望所遮盖“小姐,心死了?”
她点点头“所以你不言不语任由她们为所欲为,想去陪他?”
她木木的转头满脸泪痕眨了眨眼睛大滴的泪水在碧衣领口氤氲出深绿的颜色,抿抿干涩的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碧纹略带哭腔“小姐,林家呢?你让老爷怎么办?”
她别过头去扶着手边汉白玉的栏杆纤细的手指伤痕斑斑,微微用力刺骨的疼“小姐,你太善良了,善良的人守护不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她淡淡叹了一口气慢慢跺着步子一步一停挪到了紫微殿。
紫微殿不同往日的安静,不多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那人悠闲的喝着茶,锦衣玉带,褪去满眼阴鹜一反常态的谦谦君子,她无端感觉到惧意倒退了几步。
他眸含笑意问道“朕以为爱妃不识得回来的路?都下去吧!”
满屋的太监宫女稀稀落落退出殿外,林清薇死死攥着碧纹的手皱着眉心摇头,碧纹偷瞥到萧玦警戒的目光,一点一点掰开她的手指咬着唇倒退着步子退出殿外。
萧玦看着她白玉般的手指可怖的伤痕,指甲皆齐齐折断低垂着头攥着一点衣袖,他似乎心情甚好把她拉到软榻旁温柔的涂着上好的伤药,语气轻柔的问道“疼吗?”
她继续摇头,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躲避,避他如洪水猛兽。
萧玦耐着性子涂完伤药抬起她的右手左右端详淡淡的说道“你入宫五年,朕怕你劳心劳力,穿衣侍奉从不假手与你,你素喜清静,朕在紫微殿种满你最爱的紫薇留下侍奉的奴才都是朕身边最得力的,你从不争风吃醋,朕怕贵妃为难与你逾越礼制晋你位分,你不喜朕碰你,朕从不勉强…”
他握着她的手慢慢加重力道,她压制不住害怕的发抖,他讥笑的看着她,一把把她扯进怀中。
她攥着他的龙袍怒目而视“就连你要出宫拜祭于他,朕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去,朕估摸着这次总算彻底断了你的念想,林清薇!朕对你百般爱护,你心中还是记挂于他,你想死是吗?想去陪他?”
她不住的摇头攥着他龙袍的手不管不顾拍打着他的胸口。
他邪魅的笑笑左手轻易的攥住她的双腕,右手慢慢梳理着她额间的发温柔缱绻的问道:“你若死了朕让林府、秦府所有人为你陪葬,如何?”
林清薇死死瞪着他,张口欲发出声音但喉头痛痒想说又说不出话。
萧玦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擦了擦她腮边的眼泪宛若情人般的呢喃“不够?那紫微殿的奴才也陪葬好不好?”
“不…”干涩难听的声音被她硬生生挤了出来,她停止挣扎软了目光,攀着他的手臂颤抖的吻上他的嘴角,下巴,祈求的看着他“求…求…求你…”
他听到她的声音眉心微皱,既而抚摸着她的发拔落了唯一一支碧玉玲珑簪,发丝如瀑齐刷刷散开铺了半塌“朕如珍似宝护在手心的东西,你一夜之间便都给朕毁了?”
淡淡的发香夹杂着浅淡的香烛气息充斥着他的嗅觉,他眸光渐渐蒙上一层阴翳宛若地狱的恶魔问道“朕若说是朕杀了他你会如何?”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慢慢梳理至发梢“不信?朕想起来了,昨日陪你出宫的婢子是回不来了,赶明让内务府再送来几个机灵懂事的,好不好?”
那般含情脉脉的情话细语仿佛一瞬间把她推入地狱,林清薇最后一丝理智全部崩塌捡起榻上的玉簪朝着他心口刺去。
萧玦并没有躲,玉簪没入血肉的声音清晰入耳,她抬头看着他戏谑的笑意松了力道,而他用略带硬茧的大手包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又加重了几分“怎么?你不是恨不得朕死吗?如今反而舍不得了?”
她痛苦的摇头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打定最后一个主意,而萧玦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右手一把扯住她的左臂狠狠摔在了榻上,双指嵌着她的脖颈,双眸血红似乎要把她扼死。
“你为了他竟然要杀朕?好!很好!林清薇,君无戏言,若你死了朕说到做到,那个小丫头便是给你的警告,你若一意孤行,朕不拦着。”
出了紫微殿高巍忙不迭的迎了上去,看到胸口浸透龙袍的鲜血更是吓得面如死灰“皇上,你这是…奴才这便传太医。”
“也好,传去紫微殿瞧瞧淑妃的嗓子。”他沉声吩咐忽然想到什么勾唇一笑“你去天牢传朕口谕,司马云朗释放回府,听候差遣。”
“皇上,这…这…不妥。”高巍为难的看了萧玦一眼“朝廷律法在那摆着,君无戏言,三司会审,莫说白相不会同意,林相也不会同意这般草率的决定!”
“放肆!朕的话如今也形同虚设了?”
高巍慌忙跪在地上请罪,他胸腔激烈的起伏,鲜血不住的往外流着,高巍又惊又怕又不敢擅自起身。
他捏捏眼角淡笑着说道“天胤的府邸五行八卦,固若金汤,雅致清幽,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司马云朗杀戮甚重,大祭司言理应抄写佛经祭祀月神,朕准奏。”
☆、无痕
梨花落。
桌案上雪白的扇面旁搁置着几支毛笔,沉香木的扇骨,松斋墨黑亮如漆,萧辞递给她一支毛笔“试试。”
犹豫片刻接过毛笔,执笔蘸墨却不知如何起笔,虽略通文墨,对于乐理古画品评颇有见解,但并不擅长丹青。
他笑着看着她示意她随心即可,以笔抵额微微思索,干净利落的随意点了几笔,墨迹氤氲开来几笔丹青模糊不清,扶黎干笑着把笔置在砚台之上,心疼的看着乌木沉香扇骨,添了一些泉水徐徐磨墨。
萧辞淡淡一笑,寥寥几笔,就着氤氲的墨迹一副烟雨水乡图跃然纸上。
上书“几点梅花归笛孔,一湾流水入琴心”
负手而立,收笔提完最后一字,笔迹清俊有力,行云流水,隐隐约约颇有几分熟悉。
“缻铃轩一案你有何看法?”
“宓妃神态安详,发髻端正,宫衣齐整,不似死后被人重新梳理装扮,她素喜华裳,临死之前为何单单穿着皇上最为忌讳的白色舞衣?
若说死于有心人清毒设计暗算,还需细细查访证据再做定夺?无缘无故诡异至极的满地落花倒是与百花案贴合。”扶黎思虑愈深漏洞愈大,愈发不安难耐。
萧辞摆弄着手中的折扇,映照雕花格窗透过的阳光隐隐还有几点残墨并未风干“芙蕖之死,草草结案,景皓曾言她乃国之圣手,惯用黑子,那日蓝田暖玉棋子对弈,白棋明显占了上峰。”
她用食指在桌案上写了一个反字,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即祸水东引,总归要有个结果。”
“不知是对是错?”
“她虽行事荒唐,但这宫中怕也只有她可以名正言顺清查此事,你若帮她查清此案她应十分高兴。”
“无踪可循,无伤无痕,是否为巫蛊作祟?”一瞬间她脑海中闪现出额心一点泣血艳红的梅花,张贵人魔怔疯癫,提线木偶不受控制的情形历历在目。
萧辞合上折扇放置在几案上,一片雪梨花落入砚台之中边缘沾了淡淡的松斋墨“今夜验尸之后再做定夺,当真是防不胜防。”
“也好。”
如果真的证实此案为百花案是否印证了八卦阵法的猜想,一次次明知地点结果防备万千却还是眼睁睁看着无形中如鬼魅的手扼死无辜之人毫无办法。
迟疑片刻她犹豫的问道“昨晚多喝了一点酒,不知有无冒犯之处?”
萧辞转身唇角含笑看着她,那双眼睛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盯得她心头一阵发虚,白梅墨香似乎愈发浓了,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抵在身后的酸枣木桌上。
薄唇毫无任何征兆的吻了下来,脸颊贴着冰冷的面具,唇瓣灼热不似惯有冰冷的温度,她眼睛睁得大大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快于思维反应,毫不留情的出招反击。
而他的手指状似无意的摩挲到她青龙穴的位置,直击命门,让她在最后一刻放弃了出招的想法。
浅尝辄止,稍稍离开唇瓣,沙哑轻柔的声音低笑着问道“可算冒犯?”
她一时语塞不知一向温文尔雅,疏离有礼的他此举何意,而她昨晚竟然真的主动去吻他了?耳根热辣辣的发烫,强做镇定坦然如常的看着他“既然如此,两不相欠。”
修长的指把她散落在鬓间的一缕秀发抚向耳后“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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