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蕴再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回头见谢堇昭的玉萧放置在桌面上。
通体碧绿的玉萧圆润通透,他无论到哪儿都带着这萧。梁蕴一时好奇便取来观看,玉萧在手中冰凉透心。
“别碰。”谢堇昭冷冷地喝止。
梁蕴吓了一跳,刚想放下,谁知握着玉萧萧身的那只手忽然感到一丝异样,玉萧下方的一头忽然“噌”的一声从萧身内刺出半截利剑的剑身,同时剑身正往她双腿刺去。
空气似乎凝固在一瞬间,待梁蕴回过神来,利剑已不见,玉萧也回到了谢堇昭的手中。而他的左手却是冒出了一股血红。
“啊!”梁蕴惊叫:“你流血了。”
“闭嘴。”
“怎么办?怎么办?你流血了。”梁蕴此时已是六神无主,眼泪不断地涌了出来。
晨曦在外头询问:“相爷,怎么了?”
“去最近的医馆。”谢堇昭冷静地回答。
晨曦心知不秒,也不多问,赶车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梁蕴跪在谢堇昭身前,死死地捂着他那流血的手,眼泪已模糊了视野。
“嘘,不要怕。”
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蕴微微抬头,脸颊便贴上了他的脸。他伏着身子,单手怀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抚着。
“没事的。”
他的沉稳的话语就像有魔力一般,安抚了惊慌的心灵。
车子一停下,谢堇昭便放开了梁蕴,他低声说道:“呆在这里别出来。”
她不答应,他便不下车,梁蕴只好点头。
小小一间医馆,见来人是丞相已是慌了手脚。老中医给谢堇昭包扎的时候更是手抖个不停。
“你到底会不会包扎?”谢堇昭眉眼间有些不耐。
老中医一听以为要被治罪,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医馆里面的药童与掌柜也吓得一起跪地高喊饶命。
谢堇昭无奈只好自己动手,让晨曦在一旁辅助。
车厢中的梁蕴听到医馆传来一声声的哭喊求饶声,以为谢堇昭伤得严重,含泪就下车闯了进去。
“堇昭,你的手怎么了?”
“不是叫你呆在车上么?”谢堇昭包扎的速度更快了,在梁蕴走进内堂时仓促地打了结。
他将手递在梁蕴眼前摆了摆:“没事儿了,很快就好。”
“真的么?可是刚才流了好多血。”
“你是不相信我?”谢堇昭语中带着些凌厉。
梁蕴拼命摇头,但眼泪还是刷刷的掉。
“走吧,先去挑身衣服换了。”
晨曦给掌柜付了银钱,回到车上。听着身后的车厢中隐约传来两人说话声,暗叹,相爷果然不是原来那个相爷了,刚才是怕姑娘见着那伤口哭得更厉害所以才让姑娘呆在车上的吧。
正想着猜透了相爷的心思的晨曦忽然眼神一凛,右手伸出在虚空中抓住了一个飞来的小竹筒。这举动熟练而快速,仿如不经意伸了下手一般。他往车厢轻敲两下,将小竹筒放进暗格。
车厢内,谢堇昭让梁蕴给自己沏茶,避过她的目光将竹筒内的内容扫了一眼。
“有辆马车一直在跟随。”这是暗卫给他的信息。
谢堇昭目光一凝,将竹筒放回暗格中。
第19章
待梁蕴出门后,徐嬷嬷便把一干人等提到外院中央来。吩咐自院中的所有奴仆一个不漏底围在一旁观看,院门敞开让别院的人也可以来看。
徐嬷嬷腰板端正地坐在板凳上观察着,吉祥和如意候在一旁。
几名婶子毕竟是没犯错,看上去面色还算好。而豆芽儿还是那副倔强的样子,就是一边脸颊肿起了,看着有些怪异。唯独崔嬷嬷垂着目,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崔嬷嬷,听说你是自己卖身为奴的?”
“是。”崔嬷嬷应道。
“我刚查下了,并没有豆芽儿的卖身契,所以你女儿还是白身吧?”徐嬷嬷又问。
“是的,所以徐嬷嬷你不能将我女儿发卖出去。”崔嬷嬷语气中透着自信。
徐嬷嬷冷哼:“白身就能做违法的事了?”她眉间紧皱“有你这样当母亲的?不好好教导女儿,竟然带着女儿走上歪路。”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替我女儿承担一切罪责。”崔嬷嬷别过眼,不再说话。
徐嬷嬷转头对着豆芽儿,冷漠地说道:“豆芽儿你可知错?”
豆芽儿抬头,冷笑:“我错在没个好的出生,不像你们姑娘命好。”
“晨曦来为你求情了。”徐嬷嬷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豆芽儿先是一愣,随后冷冷地说:“你告诉他,让他死了这个念头吧,我是要嫁官老爷的,决不会嫁一个奴仆。”
崔嬷嬷此时也插话:“对,我女儿要做官娘子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背地里的那些动作,想让我女儿配个仆人?没门。”
徐嬷嬷失笑:“一个偷儿还想当官娘子?怕是这疤痕没了,心也大了。只是我不懂,姑娘帮你去了疤是大恩,你这样做难道良心就不会过意不去吗?”
问的是豆芽儿,可答的却是崔嬷嬷,她撇撇嘴说:“我自然是感激姑娘的,所以我最近给姑娘做吃食特别用心。”
豆芽儿接话:“她好命,出生在好人家。不然哪儿来这些好东西?我若然有这些,我定会拿出了救更多苦难的人,才不像她这般藏着掖着。”
豆芽儿每每说着都是姑娘出生好,敢情她是觉得出生不好的人就理所当然可以偷窃了,也许姑娘所说的豆芽儿变了,是看穿了她扭曲的心了吧。
徐嬷嬷摇摇头,慢慢地站起:“你们现在心比天高,我已无话需要问了。这几位婶子,我们姑娘念你们并无犯错,体谅你们的苦楚,将这剩下的药膏给你们。只是药膏就这么多了,再有需要的话,咱们姑娘也无能为力了。”
吉祥陪着徐嬷嬷慢慢地走着,徐嬷嬷颇为感慨:“像她这样的人,我在宫中见得多了。一朝得意就昏了头,最后悄悄消失在宫墙之内的多不胜数。人呐,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才是正途。”
徐嬷嬷离开后,几位婶子每人拿到一小盒药膏,感恩戴德地说着好听的话,差点就将梁蕴封为在世神仙了。
崔嬷嬷见状,爬了起来,鼓着眼睛问正在分派药膏的如意:“姑娘不罚我们了?”
“怎么可能?”如意鄙视了崔嬷嬷一眼:“嬷嬷你以为你给姑娘做好吃的就是报恩了?怕是你忘记了你已经卖身给相府了吧,你就是个厨娘。”从前不知崔嬷嬷是如此贪心的小人还能聊上几句,如今多说一句都觉得恶心。
如意打了个手势,一旁待命的婆子立刻跑上去将豆芽儿压制着。
豆芽儿这一刻才真正地慌了,她惊叫着不断挣扎:“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崔嬷嬷也是吓得面容失色,急忙上去帮忙拉扯,可是没帮到豆芽儿脱身,自个儿倒是被另外两个婆子给压下了。
如意双手叉腰,扯开嗓子:“崔嬷嬷伙同女儿偷窃相府贵重物品。姑娘善心,就不送去官府了,但相府绝不能容这等宵小之徒。罚豆芽儿回复原样,至于崔嬷嬷,你另寻主家吧。”
一声尖叫紧接着如意的话,响彻了整个外院。
“你看我这刀划得是不是跟郑嬷嬷给的肖像一模一样?”姜婆子举着杀猪刀,看着豆芽儿满意地点头。
一般世家中都留有奴仆的画像,以便将来出什么事情上报官府也方便寻人。相府也是如此。
如意从怀中去出一副丹青,上面正是豆芽儿以往的模样。她一边对比着一边说:“只能比以前的疤痕短不能长,咱可不能欠了她的。”
“放心吧。”姜婆子拍拍胸口,自信地挥了挥刀:“咱杀猪杀了快三十年了,刀工好得很咧。你信不信,只要你说个重量来咱不用称也能切出来。”
信!如意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
惩罚这事儿算是顺利完成了,但梁蕴那边却不怎么顺利。
奢华的马车停在东大街一家店前。
谢堇昭坐在店内满身上下都是寒意,掌柜小二等跪了一地。
“相……相爷……”刘掌柜用袖子擦去了额上的汗,抖着唇说道:“您也知道,咱们店铺一向都以各世家为主要销售人群,是以……是以并无售卖其他的款式。”
“哦?你意思是我这个主家得到别人家的店铺买衣服了?”谢堇昭淡淡地说道。
他与梁蕴衣服上都沾了血迹,自然是要到自家开店服饰店换身衣服。没想到他换好了出来,却见小丫头坐在角落掐着自己的小肚子。衣服还是原来那身,掌柜的告知没有这尺码。这不是笑话么,相府经营的服饰店居然没有相府家姑娘的尺寸?
“堇昭,你不要怪他们,不是他们的错。”梁蕴在一旁小声劝着。
谢堇昭寒意未减,想也不想就说:“那是我的错了?”
梁蕴嘴一扁,软软的颤音响起:“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
看着她委屈的圆脸,谢堇昭长叹一声,寒意骤失。起来牵起她软绵的小手,淡淡地说:“咱们回去把衣服换了再出来吧,听说这东大街有家圆蹄子做得不错。”
梁蕴眼睛一亮,又暗了下去:“不吃了。”
“真不吃?听说炖得很是入味,肉质软中带肉劲。”
“那……吃一点点吧。”
晨曦跟在身后,摸摸鼻子,小声嘀咕道:真不是相爷你的错么?
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相牵的手,顿时悔意尽升。前段时间媳妇回来说,那梁姑娘再相府很是受宠,还道夫人跟她说是未来的少夫人。他当时还当成笑话笑了一晚上。这下遭了,不听媳妇言,吃亏在眼前呀。
“蕴儿,我的闺女呀,娘总算找到你了!”
就在两人步出店门之时,一名妇人想着梁蕴飞扑而来。谢堇昭下意识就将梁蕴拉到自己身后。与此同时,晨曦一个闪身冲到谢堇昭身前挡住了妇人。
“梁夫人?”谢堇昭已认出了来人,冷漠地问:“有何贵干?”
梁夫人似是没听见谢堇昭说话一般,目光紧盯着梁蕴,拼命推搡着晨曦。晨曦伸出双手呈大字型拦着,偏就是半步不退。
“夫人,夫人你冷静一下。”梁夫人的嬷嬷和丫鬟都来到,将梁夫人拉住。
嬷嬷一曲膝行了礼:“谢相请原谅,我家夫人也是思女心切。”
谢堇昭冷冷地回道:“与我何干?别挡路。”
梁夫人此刻已是冷静了几分,她哀泣地说:“谢相,你身后的姑娘是我那失踪的闺女儿,求你让我过去看看她可好?”
“不好。”谢堇昭不假思索地快速回答。
谢堇昭语气不善,倒让梁夫人多冷静了几分。她用丝帕擦去了眼泪,正色道:“虽你贵为丞相,但我国公府也不怕你。我感激你照顾我家姑娘,但还请将她归还于我,她住在相府,实属于理不合。”
“笑话,我谢府的姑娘何时变成你府的了?”谢堇昭微微一笑,玉萧在手中转了数圈,带着威胁的意昧。
梁夫人却不畏:“她的确是我失踪多年的闺女,她后颈之下有一块烛火型的胎记。我已寻她多年,还望谢相成全。”
谢堇昭眼神一暗:“晨曦,国公府走丢过姑娘?”
“没有。”晨曦肯定地说道:“国公府仅两位姑娘,大姑娘正准备跟太子议亲,二姑娘与彩宣公主交好,时常出入宫中。并无听过有第三位姑娘。”
“这是因为……”
梁夫人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嬷嬷拉住。嬷嬷劝道:“夫人,莫要着急。既然已经找到姑娘了,其他的事情可以慢慢来,别吓着了姑娘。”
梁夫人看了躲在谢堇昭身后的梁蕴,温柔地说道:“蕴儿,你等着,娘很快就接你回家。”说完,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谢堇昭黑着一张脸,将梁蕴扶了上车。
梁蕴嘟着小嘴,好奇道:“她真的是我娘么?”
“不是。”
“嗯。我只有爷爷,没有爹,也没有娘。”梁蕴软软地说着话,看了看谢堇昭受伤的手,自觉地给他沏茶。
一路无话。谢堇昭低头看书不说话。
梁蕴瞧着谢堇昭那冰冷冷的表情不敢吭声,直觉告诉她这时候说话定然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纵使发现了他那本书拿倒了。
马车到达相府,梁蕴进门时忽然被从后一拉,一个琅跄就扑在了谢堇昭的身上。谢堇昭手快地将她后颈的衣领往下扯了一下。
淡红色烛火型的胎记映入目中,甚为刺眼。
“怎么了?”梁蕴抬头不解地问道。
谢堇昭单手替她整理好衣衫,平淡地说道:“无事。”
第20章
丞相大人受伤可是大事儿,满府上下紧张得不行。就连在好友家沉迷棋局的老将军也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可是谢堇昭却紧闭门户谁也不见。三名暗卫变作侍卫守在门口,晨曦在门前说得口水都快干了。
“相爷说了,不让任何人探视。”
刘氏绞得手帕都快烂了,怒瞪着眼:“信不信老娘将你给发卖了?赶紧让开。”
“相爷说了,不让任何人探视。”
“你就没有其他话可以说?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刘氏使了蛮力一把推开了晨曦,可还有暗卫那关过不来,无论她是撒野蛮冲还是想取巧钻缝,都被暗卫巧妙地挡下了。
她憋屈地对着紧闭的门大喊:“谢堇昭你给老娘滚出来。”
院子里的仆人们默契地垂着头,不该听的话就得装作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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