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
看了看还在熟睡当中的梁蕴,徐嬷嬷自己快速地打理了一番便早早地候在梁夫人的房门前, 待梁夫人一起床便求见。
“是不是蕴儿出了什么事儿?”梁夫人边更衣边问。
徐嬷嬷给田嬷嬷搭了把手, 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太子身份尊贵不好得罪, 我本想着让姑娘装病好结束这趟行程,可夫人也知道,姑娘为人单纯, 哪会说谎?所以只好劳烦夫人你寻个借口,咱们便回京吧。”
梁夫人想了想,答:“我们今日便可到港口,到时上船后我便道不适应,让船家在下个停靠点靠岸,然后我们就回京吧。”
徐嬷嬷不想拖延,说:“这事情宜早不宜迟,若是要到下一个镇子上,到时加上返程又得拖上一天了。”
梁夫人笑着道:“嬷嬷其实也莫需要太过多心,世家之间互相送礼都是平常事,而且太子身份尊贵,平日里赏赐人也不少,许只是习惯而已,一对小耳环不代表什么。”
徐嬷嬷还想说点什么,抬眼瞧了瞧梁夫人,将心里的话吞了回去:“也许是我多心了。”
田嬷嬷也觉得徐嬷嬷说的有理,可也不会明着搁自己主子的面子,所以待徐嬷嬷走后才劝道:“其实徐嬷嬷也是防患于未然,她也是为姑娘着想而已。先不说太子身边无侍卫,我们还得担着这责任,若太子真对姑娘有意,他……”
“嬷嬷。”梁夫人打断了田嬷嬷的话:“太子温文有礼,不会做出什么破格之事的。这事儿我有分寸,你也别被徐嬷嬷那杞人忧天的想法给影响了。”
“是。”田嬷嬷没再说话,可是心中还是不认同的。徐嬷嬷在宫中多年,自然是见识要多很多,她必定是有什么根据才会如此说的。
她偷偷地瞧了梁夫人的淡定的神色,忽然觉得,似乎猜不透夫人心中所想。
……
从客栈到港口,有着张子聪从中阻挠以及徐嬷嬷有意无意地阻隔,太子与梁蕴几乎连交谈的机会都没有。
待侍从前去询问船只之时,太子忽然说道:“梁夫人,实不相瞒,我无法久呆船只之中。”
小太监在一旁补充道:“这运河河道不大,船只小太过晃悠,殿下必定是坐不惯的。”
“太子殿下果然是弱不禁风啊。”张子聪立马就讽刺了一句。
徐嬷嬷心中一喜,这回可不用找什么借口了,直接就可以在此与太子分道扬镳。她立刻给张子聪一个眼色。
还想继续讽刺的张子聪会意,正要说话,不料被梁夫人抢了个先。梁夫人笑着说:“那我们改走陆路吧。”
“谢夫人体谅。”太子紧接着道谢。
徐嬷嬷看了梁夫人一眼,心中有了计较,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且容老身说句话。姑娘刚病愈,原是走水路的话还是能接受的,可是走陆路的话要绕山而行,路途颠簸,怕是姑娘会吃不消。”
“我看咱们还是回京吧,小丫头身子不好,走这般远路作甚?而且梁国公不是还没来汇合么?我们改走陆路,到时他走水路不就寻不着咱们了?”张子聪笑着提议,梁国公三字说得重一些,提醒着梁夫人,你还有一个儿子还没来呢。
梁夫人面色微变,想了想,说道:“要么这样吧,咱们这趟拜祭的行程就取消了,但是殿下要视察民情,身边没个侍卫也是不行的,我们就走陆路到下一个镇上,殿下视察一番我们便一同回京吧。殿下与世子爷觉得如何?”
“夫人体贴,此举甚好。”太子温和地笑着回道。
张子聪此行本就是要护着梁蕴,如今梁夫人打消远行的念头便是再好不过了,到下一个镇上只需绕过一座山,脚步快些的话晚上就能到了,留个一夜明日回京也总比远行好。思及此,张子聪也就同意了。
一行人准备了干粮,便往下一个镇子出发。
说是山路,可也不用往山上走,只是在山脚绕半座山过去便是。这山道还算是平整,宽度可作两辆马车并行而驶,一边是山壁,另一边是密林。自从运河开通之后,这路就基本就没人再用了。
山路走了一半已是申时,众人停了下来歇息。
林中时有鸟兽叫声传来,听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张子聪看看四周,心中有点不踏实。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站在这里才想起那运河已是通行了十数年了,以往路人众多,偶尔会有人停下打个猎什么的,现在林中兽经过十数年的繁衍,也不知会是怎么个模样。
他们一行人连车夫连侍从一共就十来人,若真遇着猛兽,怕是会难以应付。他吩咐领头的车夫:“等会儿要加快速度,尽量赶在入黑之前绕过这山。”
车夫刚应下,张子聪就听到了风中传来的异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凝着心神听着。
不对,这是马蹄声,急速又整齐。
“有群人骑着马前来了,赶紧护好太子和小丫头。”张子聪严肃地吆喝了一声,取出腰间锦囊中的信号弹向天上发射出去。真是该死,早知道不答应走这山路。
众人心中一惊,即便不明所以,也将梁蕴与太子围在了最中央。
张子聪默了默,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赶快走才是正途。
他瞥了太子一眼,心中暗恨,这太子明知自己是千金之躯,出门居然只带了个小太监,要是今日他遭了意外,这里全部人都得死,怕是相爷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他急道:“立刻上车,赶快走。”
车夫应声急急上了位置。
太子不动,沉吟地说:“这边未曾听过有山贼之类的。我们把车子停在一边,进去密林躲一躲吧,也许是赶路的人也说不定。”
就短短几句话间,众人也听出那马蹄声了,视线之内也看到后方路上一小群人骑着马匹而来。
“将他们全部拿下。”为首的人大声喊道。
“走。”太子突然一喝,拉着梁蕴推开众人冲入了林中。徐嬷嬷与那小太监反应过来后自然是紧追着过去。
张子聪一怔,冲口而出:“太子这个白痴。”随即从车中取出佩剑,吆喝侍卫:“咱们挡着,为殿下争取时间。”
侍卫纷纷取出配剑,就连车夫也下了车,手持熟悉的马鞭,准备拼死一搏。
必须尽量拖延时间让太子逃跑,这是众人此刻心中同样的想法。
若然他们身死能换来太子安全逃出还是好的,若然不能,他们就是活着也得死,甚至还会累及家人。
张子聪紧紧握着剑柄,心中估算着时间。
信号弹由特制的药粉所造,可以在高空之中久不散去。
每个城镇都有王府与相府的人,这些人经过特殊训练,形成了一个特别的团体。他们隐藏在民间,一来可以以经营给府中带来一笔收入,二来互相连接交互消息,三来方便主子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可用。
只要熬到那些人过来即可。他心中如此想着。
眼前清晰可见十多匹马有序地奔跑着,马上的人皆是清一色的土黄布衣,面色带着恶鬼面罩。
张子聪屏息而立,就待他们冲上来,他就一声令下迎上去。
只是事情并非他想的那般。那些面具人到了约十多步左右的距离,在为首之人一个手势下全数停下。
张子聪不知其用意,试探性地喊道:“不知阁下是何方义士,有何贵干?”
然而对方毫无反应不单止,十多人坐在马匹之上一动不动,如同木头人一般。
两方人就这般对视着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对面为首的人忽然右手举起,竖起两指绕了个半圆。随后整队人马整整齐齐地一调马头,全数离去。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一名马夫见人走了,整个人一放松,跌坐在地上。
其余人虽没有如此狼狈,可也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唯独张子聪眉头紧锁。这些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那头领的手势为何这般熟悉?
“世子……快……”徐嬷嬷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密林中走出,衣摆上全是血迹:“快想办法通知相爷,太子和姑娘被抓走了。”
“是被带着面具的人抓走的吗?”
“是。”
张子聪瞬间懂了,刚才骑着马的人是要拖住他们的,密林里本就藏了人。
第43章
“蕴儿被抓了?那你们赶紧去救人啊。”梁夫人在惊吓中回过神来, 拉了徐嬷嬷一把,徐嬷嬷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用手肘艰难地支撑着身体。
“你给我闭嘴。”张子聪一声怒吼,将梁夫人吓得泱泱闭上了嘴。他将徐嬷嬷扶坐在地上,沉声道:“嬷嬷的脚是怎么了,刚才发生打斗了么?”
“没有, 太子与姑娘跑在前面,忽然密林里闪出了几个带着面具的人, 三两下手势就将他们给抬走了。我心急追上去,跌在那片荆棘之中给刺伤的。”
徐嬷嬷的裤脚和鞋子上鲜红一片,以布匹的湿润程度来看那血还在冒着。张子聪一把将徐嬷嬷抱到车上, 吩咐车夫返回镇上寻医馆。
徐嬷嬷拦住了车夫, 心急道:“我不要紧的,世子说说我有什么能做的, 或者我回镇上寻个人给相府报信?”
张子聪木着脸摇了摇头:“嬷嬷别担心,他们若有心杀人,刚才就杀了。现在只是把人捉走,证明他们现在还没生命危险。王府在这边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他们会有自己的方法联系到相府的。”
听到张子聪如此说, 徐嬷嬷才愿意离去, 临行前不忘叮嘱:“有什么消息赶紧通知我。”
张子聪回头看了看惨白着一张脸梁夫人, 不想与她说话,便对搀扶着她的田嬷嬷说:“你们也先回去镇子上吧。”
“那太子和蕴儿……”
梁府被张子聪凌厉的眼神止了声音,不甘不愿地在田嬷嬷的拉扯下上了马车。
车中, 梁夫人颇有怨气地说:“那个世子如此将我赶走也太无礼了,那可是我的女儿。”
“夫人,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就不要再添乱了。”田嬷嬷劝着。
“什么添乱?”梁夫人忽然就变了脸色,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怪我要走这路是不是?可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啊,这又不是我存心的。”
“不是,夫人你稍安勿躁。”
“什么不是。我知道,你就是责怪我没听徐嬷嬷说的对不对?”梁夫人越说越激动:“可我也不想的呀。太子身边没有侍卫,我们既然遇见了怎么能将他丢下不管?太子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么?舜荣现在刚接手国公府,若然咱们得罪了太子,那不是给舜荣添堵么。”
“是,夫人并没做错。”田嬷嬷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现在算是看清了,夫人当年以为姑娘已死,所以满心的心思都放在少爷身上;后来发现姑娘没死,她自然是高兴的,想尽办法要对姑娘好。可是,姑娘是自出娘胎便不在身边的,怎及得上从小抱在手中喂养,牵在手中长大的少爷感情深厚?
她看着夫人为了掩饰内疚而极力解释,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夫人当初揭发那件事,真的是为了让姑娘得以正名吗?现在看来,怎么觉得她做的那些都是为了少爷?
……
徐嬷嬷与梁夫人的马车刚离开不久,王府潜伏在外的人便寻到来了。
领头的是一名老者,自称袁老。与张子聪一番沟通后,他迅速指派人员进入密林搜查,另外指示他人通知附近城镇的人,留意相关的人物。
“世子爷,咱们已经联系上相府的人了,先到咱们的据点歇息一下等消息吧。”袁老在岩壁上画了几个怪异符号,留待之后寻来的人查看。然后翻身上了马车的驾驶位,身手利落得与外表一点都不相符。
张子聪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一座四合院中。
过了几刻后,双腿包扎好的徐嬷嬷也被人抬着到了屋中。
“世子爷,通知到相爷了没?”徐嬷嬷一见张子聪就紧张地问。
“通知了。但即便他收到消息后派景将军过来搜救,这么一趟的路程就算快马加鞭也得用上半日。”
景将军。张子聪忽然想起了,那些面具人齐整的步伐以及那个手势,与当初抢灾银的那群山贼极为相似。
“半日吗?”徐嬷嬷的担忧更重了。
“他们带着两个活人要离开必定显眼,我已吩咐将人手都抽调过来,但凡有可能的人出镇子都跟随监视。”张子聪神情凝重地坐着,发髻已乱了几分也毫不自觉,全然没了他平时那一派翩翩公子的形象。
外面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徐嬷嬷紧抿着双唇盯着门外。
张子聪沉默了片刻,取过茶盏一饮而尽,吞入腹中才发觉那茶早已冷掉了。他忽然重重地捶了桌面一拳,弄出了好大的响声:“都怪我。”
徐嬷嬷刚想安慰几句,却听见外面传来沉稳急速的脚步声。莫非有消息了?她期待地看着门外,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中。
“相爷?”徐嬷嬷又惊又喜。一直提着的心安定了下来,她相信,只要相爷在,姑娘一定无事。
张子聪连忙转过头,有些不敢相信:“你……”但很快他就稳下了情绪,说:“你人过来了,京中那边……”
“那梁国公与我身形相仿,短时间内应该可以瞒过去。”谢堇昭淡淡地说道。
他话语刚落下,门外便进来了数人。他们动作迅速地将桌面整理干净,然后铺上了几张图纸和厚厚的一叠文件。图纸上面绘制的是密林与大山的详细情况。
张子聪立刻让开位置给谢堇昭坐下,站在他身旁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一遍:“按理说那些面具人应该是二皇子的人,可是要选择山路却是太子所选。而且……”他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让他沿路快走,他却拉上小蕴儿进了密林。”
见谢堇昭没搭话,张子聪说个不停:
“会不会是太子跟二皇子联合上了?”
“太子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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