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只带了个小太监!”
“若然我将小蕴儿看好的话也不至于这样。”
“好了。”谢堇昭突然一抬头,右手在张子聪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冷静,沉稳的声音响起:“辛苦了,谢谢你。”
张子聪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来,忽然骤觉眼眶一热,他别过脸去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他辜负了好友的信任,却又受到了好友对自己所付出的肯定,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尽在心头。他哽咽着说:“好兄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你闭上嘴就好。”
一瞬间,张子聪心中各种煽情的情绪消失殆尽。
……
谢堇昭一目十行地将镇上最近来往登记的记录翻了一遍,最后合上文件,对一旁的中年男子发问:“景将军还有多久才到?”
中年男子皮肤黝黑,是个典型的农民模样,他眼珠子一转,回:“看着这时辰也差不多了。”
“很好,这边就交给你安排了,我先过去。”
中年男子恭敬地应是。
张子聪疑惑不解地跟了上去,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不对呀,怎么你会比景将军还要早到?”而且早的不是一丁点。
“暗二一直留在丫头身边,大约在你们进山路之前,他便发觉不对给我报信了。”谢堇昭淡淡地回道。
“原来如此。”张子聪此刻才正在放松下来,早知道这家伙有后手他就不用这么担心了。
“那些人是二皇子的无疑,这次行动也是冲着太子来的。”
“可是二皇子是怎么知道太子的行踪的?”
“你没发现你们一行人中少了一个人?”
“啊,那个小太监。”张子聪恍然大悟,说道:“这太子也够笨的,居然把那人给带着身边出门。”
谢堇昭边走着边冷笑道:“笨?太子那是聪明,懂得自救。”
自救?此时张子聪也想明白了。太子必定是事先知道二皇子要对他不利,怪不得他不带其他侍从,这样二皇子才会以为有好机会下手。而且只要他拉上了小蕴儿,相爷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不是?这一来二去的,还真让他保住性命了。
……
按照暗二的信号,梁蕴此刻就身处于密林之中。
谢堇昭手持着碧绿的玉萧,挺拔的身躯在密林之中的一条人工简单处理过的道路上不疾不徐地走着。张子聪拿着佩剑紧跟其后,一路上,他不时能听到从空气中传来的报告声,声音空洞难以捉摸方位。
“报,人数大约二千人。”
“报,所有暗卫已就位。”
“报,景将军已到达。”
“报……”
张子聪尝试过用心留意身边的一切,却无法发现半点痕迹,不禁佩服相府对暗卫的训练体系。
不一会儿,谢堇昭忽然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两人脚步未停,缓缓前进,身边毫无异动,即便有也仅是脚下偶尔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异响。仿佛他刚才那个响指只是随意的举动一般,可张子聪知道,那必定是一个指令。
……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越走越深入。
张子聪灵敏地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不一会儿,面前豁然开朗。
密林之中,以人工开括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一切军用设施齐全。只是现在此处已是尸横遍野,血水流淌了一地,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张子聪不禁咂嘴:“二皇子真是大胆,居然敢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私建军营并且藏有私兵。”只是二皇子怕是也没想到,因为绑架太子之时多绑了一个人,导致他辛苦建立的部队全军覆没吧。也不知二皇子见到这样的情景会怎么样?
谢堇昭按着暗卫留下的记号,很快就找到了梁蕴所在的房间。
梁蕴与太子昏睡在地板上,应是被抓的时候给下了蒙汗药。谢堇昭上前去,轻轻地将她抱在怀中,看着那张脸若有所思。
“小蕴儿没事吧。”张子聪凑上前去看了看梁蕴。
“没事。”
“没事你怎么看得这么入神?”
“与你何干?”谢堇昭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哎?”张子聪摸摸鼻子,指着地上的太子说道:“太子怎么办?不会是要让我抱回去吧?”
这一路走来除了他们几个活人外全是尸体,景将军也不能明晃晃带着兵离京太久,估计是带着人过来一轮屠杀后就离去了,张子聪也不敢指望相府的暗卫会帮他。
谢堇昭头也不回,冰冷地说道:“你可以选择将他扔在这儿。”
张子聪哦了一声,可忽然又想到他们可是一同出行的,出京时可是很多人看见了。若然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王府必定讨不了好。
他忿忿地踢了太子几脚,才将世子抱了起来。心中哀嚎:娘啊,儿子一世英名,都被这混蛋太子给毁了啊。
第44章
“姑娘吸入的药力可不少, 我且开些温和的解药,让姑娘睡到自然醒吧。”陈老太医替梁蕴把过脉后, 在纸上写下了药方,又说:“姑娘醒后短时间内会出现乏力的想象,过一两个时辰便会好的。”
“嗯。”谢堇昭淡淡地应了,随手伸出右手, 拉起了些许衣袖搁在桌上。
院首写过药方后,看着他那露出的手腕。不解地问:“相爷是要让我把脉?”
“嗯, 你看看我得了什么病。”谢堇昭答。
陈老太医认真地把了一番,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相爷说得这般肯定, 定然是有些什么才是。他偷偷地瞄了谢堇昭那好不表情的脸一样, 问:“相爷可有什么状况?”
谢堇昭目光中带着寒意:“你也诊不出来?”
也?陈老太医在心中有了一个警惕,但他毕竟是个圆滑的人:“看诊讲究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还请相爷说一下。”
谢堇昭缓缓地将症状说了一遍后,又说:“那丫头抱我的时候起的症状,后来我吻她的时候症状更严重了,吃了院首给开的药,今儿个又犯了。你再给我开个方子。”他让晨曦取来了药方递给陈老太医。
那陈老太医拿着药方瞄了一眼, 算是明白了整件事情了, 可也更为难了。
虽然他不像院首那般脸皮儿薄, 给相爷解释清楚这症状的由来不是问题,可这样一来便害了院首;不解释清楚吧,相爷如今觉得院首开的方子无用, 但他也开不出更好的方子来呀。
这老将军和老相爷也真是的,相爷以往不近女色就算了,可现在既然近了,怎么也得给相爷说一下这男女之事才对。
思来想去,掂量了下姑娘的年纪,最后老太医硬着头皮说道:“院首这方子没用错,但这病还挺严重的,要治好恐怕还得用上一年。这期间避免病情再加重,相爷还是……”远离姑娘比较好?这话他可不敢说完。
谢堇昭眯起眼睛,嘴角轻轻一勾,脸上寒意尽现:“你意思是这一年我都得吃这药,而且不能抱她和吻她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病,我怎么没听说过。”
“呃……这药也不用吃上一年。”陈老太医含糊地解释道:“其实这也不是大病,挺常见的,只要成婚了就好。”这样说,相爷应该能明白了吧?不用再解释得更清楚了吧?
“成婚?”
“是的。”
“生病还跟成亲扯上关系了?”
“这……”陈老太医想无可想,冲口而出:“相爷可有听说过冲喜这说法?”
谢堇昭想了想,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他嗯了一声,挥手让陈老太医下去。
陈老太医退到府门外才以袖子擦了额上的汗,想他从医多年,是绝不迷信的,没想到他也有说出这荒谬做法的一天。
老夫一世英名尽毁相爷手中呐。
……
刘氏急匆匆地走进房间,轻声道:“蕴儿怎么样了?”她坐到床沿上,温柔地摸了摸梁蕴的脸颊:“可怜见的,怎地越来越瘦了,那国公府是没给我媳妇儿饭吃的吗?”
随后跟来的老将军与谢宇也到了,老将军刚好听到刘氏这句,随口便说道:“国公府好像得停三年的俸禄。”
那还得了?怪不得蕴儿越来越瘦了,刘氏脑中想象小蕴儿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心酸得不行,连忙跟谢堇昭说:“那就让蕴儿留在相府吧,咱们也是给国公府省口粮了对不对?”
谢堇昭微微一点头,问吉祥:“那梁国公现在在何处?”
“禀相爷。”吉祥微微一福:“徐嬷嬷寻梁国公说了一会子话,梁国公便离去了,留话说请相爷好好照顾姑娘。”
谢堇昭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沉默了半响后,说:“娘,我要成亲冲喜。”
“胡说。”刘氏误会了,立刻就反驳:“咱们蕴儿不过是中了迷药,又不是快死了,哪用冲喜。”
“将死之人才需要冲喜?”
“当然。”
“冲喜有用?”
“这个可说不定,一百个之中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吧?”刘氏也不是很肯定。
原来如此。谢堇昭沉默了,他的病已经这般严重了吗?怪不得院首与陈老太医给他诊治的时候表情怪异。
刘氏见儿子面色深沉,笑着说道:“蕴儿只是晕了过去,很快就醒了,别担心。”
都说陷入爱情的人都是迷糊的,深爱的人出了点小事也会觉得比天还大,紧张得不行。刘氏是过来人,自然是理解的。
……
国公府
梁夫人见梁舜荣回来,忙问道:“蕴儿怎么样了?”
“没事儿了。”梁舜荣虚扶着梁夫人回到房中坐下,自己则坐到其正对面。
“没事儿了怎么就只有你回来?”
“妹妹被下了蒙汗药,还昏睡着呢。”
梁夫人松了口气,说:“那晚点儿让田嬷嬷去一趟相府接她回来吧。”
“娘,我跟你说个事儿。”梁舜荣坐正了身子,表情严肃。
梁夫人眼神有些闪躲,笑说:“很晚了,我先回去安歇了,你也早点睡吧。”
“娘。”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儿子?”
梁夫人刚离开椅子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梁舜荣一字一句地说道:“若然你认我这个儿子,那么,我以家主的名义,请你去爹的墓前替我们兄妹上炷香。”
梁夫人笑了笑,眼神有点悲凉:“你是要把我赶走吗?连你也怪我害了蕴儿对不对?”
梁舜荣轻轻一叹:“儿子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让你去给爹上炷香,就当散散心,不要胡乱去想一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胡乱去想?”梁夫人双手拳头紧握,高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
“别把你以为的当作理所当然。”梁舜荣猛地一声喝:“到底是为了我们还是为了你自己?”
梁夫人落下了泪水,缓缓说着:“这些年,我历经万难,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梁舜荣走到梁夫人身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娘,你已经解脱了,你不用再去和那人争斗了,即便她女儿当了太子妃也威胁不了我的性命,你醒醒吧!”
梁夫人仿佛没听到一般,留着泪喃喃自语:“我这些年都是为了谁?为了谁?”
梁舜荣深深地又叹了一口气:“田嬷嬷,你们明日就出发吧,我把娘交托给你了。”
“奴婢定当照顾好夫人,国公爷请放心。”
……
夜已深。
梁蕴是在噩梦中惊吓而醒的。她张眼看着熟悉的环境,心中才安定了一些,只觉喉咙干渴得不行,便想起床倒杯水。
她刚一动身,坐睡在床踏上的如意立刻就醒了,连忙起来将梁蕴扶好,又对外呼唤:“姑娘醒了。”
只听见晨曦在外高兴地说道:“我立刻禀报相爷。”然后便看见吉祥便推门而进。
吉祥面上带着喜意:“姑娘,热水都备好了,奴婢伺候你擦拭身子。”
一番洗漱更衣,吉祥和如意就退了出去,换了谢堇昭进入房中。
见不到时想见,见到了又害怕见,这便是梁蕴此刻的心情。她悄悄地往里面靠了几分,心中砰砰地加速跳动。
谢堇昭坐到床边,脸色绷紧,瞳色幽深地看着梁蕴:“为何躲我?”
“没有啊。”梁蕴软绵绵地答道。他俊朗的面孔未曾变改,可她的目光已不知往哪儿放。
“过来。”谢堇昭坐到床沿上。
“我……”梁蕴话没说完,胳膊猛被一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扑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秋意正凉,他强劲有力的双臂驱走了冷意。梁蕴坐在床上,头埋在他的胸膛,单薄的衣衫上传来微热体温迅速烫染了她的脸,使得她脸上火热的温度直达耳根,与那体温相比拼。
“不许躲我。”他沉声道。
梁蕴轻轻应了一声,放松身体靠在他身上,小手慢慢地环上了他的腰。
时间仿佛就这样停了下来,那被绑走时的惊慌,梦中的彷徨,都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安稳的感觉。
徐嬷嬷曾说,将来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让她觉得安心,想要依靠一辈子,那么这个人便是她想要嫁的夫君。徐嬷嬷还说,如果这个人不是堇昭,那么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想办法帮她与堇昭取消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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