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成年人了,也没什么好扭扭捏捏的,劝酒那一套根本用不上,能喝的多喝点不能喝的少喝点,没什么好推辞的。杜子心的酒量很不错,可并不代表着她好这口,白酒尚可,她总觉得啤酒有一股泔水味儿。
虽说不想,可是别人敬酒总得喝才是,一圈下来也喝了有个两三瓶了。很多女生已经举白旗投降,表示自己再喝就要酒精中毒了,唯独杜子心还面无红色、呼吸顺畅、头脑清醒。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特文静的女孩子,没想到这么玩的开,还这么······”男生想了想“海量”。
说话的是她计算机班上的同学,王来,属于点头之交的那种,他这么觉得也不奇怪。她从小就被说是‘长相据有极大的欺骗性’,她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文文静静很乖巧的女生。
她是后来转去计算机系的,平时上课的时候没什么表现,参加的学生组织也都是以前系里的,所以才会给人这样的错觉。
“其实我骨子里还是文静娴淡的。”她朝他笑笑,说的不无认真。只是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王来早都不信了。拿着自己的酒杯和她碰了碰,一饮而尽。
杜子心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并没有想在远动会上拿什么名次,只想着能坚持跑完就好了。
已经是寒冬了,这天天气又格外的阴郁,杜子心裹了个羽绒服也还是懂得嘴唇发青。广播里开始通知女生3000米长跑运动员做准备的时候,她像是拔了一层皮那样艰难的把外套脱了下来。同样在候场的王来帮她拿着外套,对她说了声加油。
杜子心斗志昂扬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走向了跑到。结果满腔热血在预备时都被冻没了,瑟瑟发抖的在寒风中半蹲了好一会儿,裁判才鸣了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在赛场上要比在训练时累的多,跑了一半的距离她就浑身乏力、头晕目眩了。
咬咬牙又跑了几圈,眼见着最后一圈了,小腹却越来越痛的厉害,她用手按着肚子稍稍停了一下。后面一个准备做最后冲刺的女孩子没能及时停住,不偏不倚的撞上了她,倒地的那一刻她本能的用手撑地,双手立马就被粗粝的跑道面磨出了斑斑血迹。
比赛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而结束,杜子心被打发去校医院包扎了。
“我只是手擦掉皮而已,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快回去吧!马上到你了。”
杜子心已经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说了还几次了,可他就是充耳不闻权当她在自言自语。
“王来!”杜子心猛地停下来,皱着眉头问他“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没有。”
他笑得有点痞痞的,一副你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杜子心气结,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你再不走快点,我就真的赶不上比赛了。”
······
☆、医院
圣诞节前杜子心给莫然发了邮件,让他圣诞那天务必要抽时间和自己视屏,莫然答应了。
从运动会开始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开视频了,杜子心不同意,她肯定自己再怎么注意,莫然也是会发现她手上的伤,所以干脆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圣诞节快乐!”她拿着飞雪喷雾假装朝电脑上喷,莫然很配合的躲了一下。
“今天可是美国人过年啊!肯定很好玩,你有没有参加好玩的活动?”
好玩的活动?莫然想没有。他的导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医学博士,对待学生的标准近乎苛刻,这次上交的医学报告除了一位德籍学生以外,其他人都被打回来重写了,当然也包括他。
这几天的假期他几乎一直泡在实验室里,一边观察药剂反应,一边不停的修改手里的报告,连续三天只睡四个小时了。
“美国最好玩的是万圣节。”巧妙地避开了那个问题,他并不想让杜子心知道他的作业没过的事。
“哦”她认认真真的盯着他好一会儿,然后得出结论“莫然,你头发好像该剪了。”
她就一直纳闷今天的莫然哪儿看着不一样,现在才发现他的头发长了。前额的头发居然快要遮住眼睛了,明明才半个月而已。
“这边剪头发太贵了。”
“有多贵?”国内剪头发也很贵啊!她前几天陪苗苗剪了个刘海,居然要21块钱了。
“17 dollars per one”
杜子心迅速在脑袋里拨了拨算盘,17美元的确比国内贵多了。看来她这种老觉得国内物价和太阳齐飞的,只是因为没去资本主义国家见过大世面啊!看来社会主义还是好!
她果然又信了,莫然忍俊不禁。他好早就打算剪头发了,可是总是忙着忙着就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于是明日复明日托到了现在。
“等我一下,我出去一下。”
她透过屏幕看着他拿着钥匙出去了,随着一声关门声,画面归于平静。她很认真的观察他的屋子,但因为视觉受限,只能看到后面的一张床。素色床单被罩,铺的很整洁。
估计他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杜子心随手拖了校报过来看。上面有很大一个版面是报道冬季运动会的,最下面是获奖名单。她一排一排认真的看过去,好多认识的人都得了不错的成绩。
王来也在里面,那天送她去校医院包扎完,他又坚持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运动会之后他就没来上过课,听说是请假回家了。杜子心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的思绪还没收回来,莫然就已经回来了。看她在出神,故意用力的敲了敲桌面,她果然马上丢下报纸抬头了。
莫然已经把头发剪了,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就是,传说中17美金的头发,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大一样。
“快放寒假了吧?”莫然问她,今年一月底就该是春节了。
“嗯,还有十一天,最近都没课了,等考试呢!”
大部分课程都已经考试了,剩下三科全校公修课在考试周,杜子心天天闲的快起灰了。
“美帝效率就是高,这么快就把头发剪好了,他们都不推荐其他业务的吗?”
杜子心不爱去理发店的原因之一就是店员喜欢在你耳边喋喋不休的推荐各种业务,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理发师永远听不懂“剪短一点就好”。
“也会推荐。”这似乎是全球理发师的通病,不过在美国你说一句“no thanks”他们就会闭嘴。
“过年你会回来吗?”杜子心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虽然不了解,但是美国应该也有寒暑假的吧?
“这边事情太多了,大概没有时间回来。”
课业真的很繁重,对于一个母语是中文的人来说,在美国学习医学还是很吃力的。尤其是近来用到的专业词汇越来越多,有些时候莫然甚至不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导师的意思,他必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嗯。那边冬天很冷的,你注意一点。”
杜子心并没有多失望,意料之中的。她最近已经抛弃微博喜欢上了facebook,那上面总能看到很多与美国相关的东西。
美国的雪总下的那么大那么厚,他不要感冒了才好。
期间莫然的室友回来邀请他一起去参加活动,杜子心相当大方的放行了。他的室友是一个很瘦小的英国男孩子,个子还没有莫然高,杜子心之前一直以为欧美人都是很壮很壮的。
之后杜子心都因为莫然那一句介绍,心神荡漾了好几天。
“She is my girlfriend.”
从最初邻居家的小妹妹,到后来的不解释也不承认,到现在的女朋友。一年前初次见面的时候,以前听到他的传说无比崇拜的时候,杜子心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居然会成为这样亲密的人。
“小心,下午要一起去医院吗?”
考完VB出教室的时候,她被班长叫住了。杜子心有点纳闷,她看起来像有病吗?
“你是还不知道吗?王来在市第一医院住院,班上很多同学都已经去看过他了。你还没去吧?”
杜子心惊讶的不行,她只晓得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来上课了,不知道居然住院了。
“严重吗?什么情况啊?”
班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上来,听说精神状态很不错,但是一直没查出原因,据说血液已经送到北京去检查了。”
她微微张嘴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希望不要有什么大碍呀。又很疑惑,明明看起来那么健康的男生。
“你要去吧?”班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让她回神。
“要去要去,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吧!”
班长舒了一口气,“行,前几天他还提到你,我还怕你们不熟你不会去呢!”
和班长分开过后,这件事就一直在她脑子里乱转。她直觉王来的病不会太简单,班长说他提到了自己,而她居然连他生病住院都不知道,她只觉得越想越难受。
一页书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可是她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电话一响,她简直整个心脏都蹙缩在一块儿了。接了电话披了外套就下楼去了,苗苗在后面叫了她好几声她也没听见。
她们到医院的时候,王来刚刚睡午觉醒过来,精神很不错。他对她妈妈说让她先去休息一会儿,同学陪着他就好了。他是想和他同学单独呆一会儿,王妈也明白,托付他们照顾一下王来就出去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班长一边往花瓶里插花一边问他。
王来摇摇头,原本很厚实的身体在这条纹病服中,竟显得有些单薄。他转过头看坐在床边的杜子心,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口吻:“杜子心,你看病人都不带点礼物吗?”
当然有!她从包里翻出一盒费列罗巧克力来。这是刚刚班长去买花的时候,她顺便在旁边的超市里买的,她不喜欢鲜花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王来慢悠悠的伸手接过来,把包装拆开,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又递给她一颗。她本来是要拒绝的,她并不爱吃巧克力。可是这病房太过苍白,日光也太过苍白,看着他愈加苍白的脸,杜子心实在无法拒绝。
松露巧克力,苦味远远盖过甜味,杜子心对这种古怪的味道实在接受不来。王来看着她扭曲的表情,很是心满意足的笑了。杜子心白了他一眼,自己拿了杯子倒水喝。
三人聊的正开心的时候,一个医生带着几个小护士进来了,抽了满满两管血。整个过程王来都很配合,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杜子心注意到他手弯上几乎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血液的颜色有些刺眼,杜子心不忍心看,王来还一副轻松的样子朝她做鬼脸。
医生抽完了血,又例行检查了一次,仿佛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两个人,很是淡漠的说了一句:“病人需要休息,如果没有要紧事的话还请尽早离开。”
虽说杜子心对他的态度很不满,可还是不敢不听话,毕竟医生那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来叫住了她。
“杜子心,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吗?她问自己。这次这么急切的赶过来,除了同学之间的探望,剩下的就是知情太晚的歉意了,但是好像并没有打算来下一次。
王来还在等她的回答,脸色白的有些扎眼。杜子心点点头,缓慢而又坚定。
王来又恢复了那副痞样,满脸的不在乎。
“不要再来看我了。”
“都不要再来看我了,我懒得招呼你们。”
你不再来看我,或许我能走的踏实一点。
☆、王来的独白
我曾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一定会成功,可惜我错了。
第一次流鼻血的时候,我并不在乎,一个大老爷们,留点鼻血算什么?听说女生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血崩呢!
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流鼻血了。大半夜的,可真困啊!我还记得我当时胡乱抹了一把,整个手都是黏糊糊的,吓得我当时就清醒了。借着走廊里微弱的光,我看到了手背上的一片浓黑。枕头上、被子上都是恶心的铁锈味。
这大概是我过得最忐忑不安的夜晚,鼻血已经止住了,可是我生怕它还会再流。那样,我真的会流血身亡吧!
那年的冬天冷的吓人,风割在脸上像刀削,我想我的尖下巴就是在那个时候削出来的。清晨六点半,公交车站只有我一个人等车,马路边上但凡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旁边的广告牌被吹的哗哗作响,我想再没有人能理解我那时的孤独与惊慌。
“MNSSU血型?”医生拿着报告单的手似乎在发抖,不确定的问我。
“嗯。”我的声音跟着他一起颤。有些医生终其一生也碰不到这种血型的病人、有些人或许这辈子听也不会听到这种血型。而我,已经带着这种血液活了十八年。
这种比RH阴性血更离谱的血型,怎么会偏偏寄居到我身上?我父母明明都是极其本分的B型血。
“现在我们能确定的就是,你的血小板指数偏低,而且你的红细胞数在下降。”医生非常的语重心长,眉毛皱的太厉害,鼻梁上的老花镜一直往下滑。“你的血型太特殊了,具体的病症要48小时之后才能诊断,建议你先留院。”
我最终没有听取建议,一个人灰溜溜的回学校,我要回去备战高考。风还是刮的厉害,并且每一次,我都觉得又刮走了我一层红细胞。
我的学习一般,理科成绩也一般,听着医生说红细胞在减少,我就只能想到“白血病”。然后,很没出息的,我哭了。以前和别人打架头上缝了三针我也没哭,看来死果然比痛要恐怖的多!MD!真丢脸。
那两天我也过得很糟心,回了一趟家,不敢和老爸老妈提一个字,就是总想抱抱他们。刚开始的时候把老爸吓了一跳,监视了我好几天,确定我没有要自杀的意思,才安心的接受我的拥抱。
现在二老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每次我离家前都会主动要抱抱。
两天简直长的像二十年,我整整两夜没睡觉,一点也没夸张。到第三天去医院的时候,我的心情十分矛盾,我既迫切的想知道检查结果,又害怕太快知道检查结果。可是,稍稍一愣神,我已经站在医生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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