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野史——鼎子

　　青儿也知道这段时间长公主和苏云蓉没什么交流，见两人这次一起出来踏青，便也放了心。苏云蓉走走停停，时不时地摘些野花，倒也颇为自得。走到山顶的时候，几人就看到长公主已经在凉亭休息。此处的道观看起来也颇为古旧，屋檐上已经有了青苔，但是地面收拾的倒是很干净。观主也派人送来吃食，并留了两个小童听候差遣。几人在这里歇息了会，长公主见天色不早，也打算早些回府。

　　临走前，观主出门送别，见到苏云蓉愣了下，才道：“长公主，请留步。贫道还有件事需要单独告诉你。”

　　长公主便让苏云蓉先行一步，心中也颇为纳闷，却听到观主道：“贫道的师兄原本在各地云游，近日却要回到长安。他说曾与长公主有一面之缘，会在一个月后拜访长公主府。”

　　“我可不记得认识哪个道士？”长公主心情不佳，以为对方是想借机攀附。

　　观主笑道：“师兄说，府上女公子的玉是他给的。”

　　长公主愣了愣，道：“倘若如此，那到时就请他来府上一叙。”

　　看着长公主跟观主说了一会，苏云蓉也颇为好奇。等到几人一块下山，苏云蓉便也问起此事。长公主便将苏云蓉小时候的事情一并告知了她。苏云蓉吃了一惊，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心中也不免期待起来。姑且不论到底是不是这个玉真的有治愈的效果，最近练武的事情也表明这个东西至少别有来头。

 

☆、道士

 

　　只不过，还不等长公主府上众人等到那位道士。晚春时分，朝廷中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废太子从封国被带到长安，因侵占宗庙土地而被问罪。陛下既然派了中尉审查此事，就证明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从废太子被关进牢中，朝廷上听闻此事的人多少都写知道陛下的态度了。

　　现任太子不过九岁而已，再等几年长到十七八，那么废太子都已经二十多岁，在封国招揽的官员也早该成了一派。有魏王在侧，陛下都不能放心，又怎么能等着自己死后，造成那种局面。也是当初陛下未曾让魏王收敛，后来事态越发糟糕，以至于现在陛下和魏王彼此都不再有兄弟之情。

　　陛下也已经决议，以后处理事情在危险未流露出来的时候便先解决掉。自觉勉力支撑也活不了十年，陛下只能努力在太子登基前就扫除一切障碍。魏王眼下动不得，而太子手下根本没有能传信到后宫的。只要早早解决此事，太后也不过事后知晓而已。而中尉自从审查此案，就不曾因废太子的身份有过迟疑。他本身就执法甚严，自然也就打算依律行事。

　　虽然，长公主后来也曾带着苏云蓉进宫面见太后，然而她也没有将听闻的事情告知太后。这件事情上，陛下已经下了决断，再加上后宫皇后肯定也早就知道却不曾提过，长公主自然也没法提起。她虽然不讨厌废太子，可是这件事也不打算非要忤逆陛下的打算。

　　暗流浮动中，宫内宫外的孩子们却都不知道此事。苏瑾瑜和苏勇毅是都在军营，而苏云蓉本身也不怎么出府。宫内现在有皇后坐镇，穆明这种曾经是废太子太傅的人自然一时半会也进不了宫。更何况，穆明虽然也看出了苗头，可是上次退隐后再次出山，也已经是赌气后终于明白效忠的毕竟只能是陛下。

　　近来因太后派去的道家夫子，太子不仅需要学习儒家经典，还在研读道家书籍。好不容易等到苏云蓉进宫，他自然找了苏云蓉一起玩。看着几个孩子和乐融融，长公主和皇后必然十分舒心。不过，太后倒是也因此正好想起废太子。宫中，二皇子刘德在她的安排下已经订了婚，而废太子到现在因为身份尴尬还尚且没有订下婚约。

　　说起此事，皇后自然是不好说话的，长公主劝慰道：“他毕竟不在身边，慢慢相看也不着急。”

　　太后摇头叹道：“他也是听话的，是个好孩子。现在宫中的皇子都差不多订了婚。他又一个人远在封国……”

　　长公主又道：“这也是因为年岁到了。等过两年，二皇子肯定也要去封国，以后陆陆续续就都要离开长安了。”

　　等回到府中，长公主不由叹息一声，招来歌伎和舞姬解闷。苏君侯今日回来较早，看到长公主有些烦闷，便也出言询问。长公主没有回答，不过拉了他一起赏乐。如今水利的事情正按照安排建造，苏君侯倒是比较闲，所以也没有推辞。这时，外面却有人通报，说是有个道士来此拜访。

　　上次登山后，长公主已经吩咐门人只要遇到道士来访便好好招待。听闻这个消息，长公主便也招他进来。等见到道士本人，长公主不由愣了下，她依稀记得当年那道士是而立之年。然而现在都已经过了快十年，那道士却看上去仍旧是这个年纪。想到道观观主都已经有了白胡须，而此人还是观主的师兄，长公主不禁心神一凛。

　　苏君侯当初却未曾见到道士本人，故而对此还有些疑问，便也出言询问。道士倒也不恼，不过微微一笑，便简单介绍了一下当年的情况。苏君侯觉得此人谈吐文雅，举止有礼，倒也不像是骗子。而长公主对他的长相还有些印象，当下便已经确认了。

　　“当年未曾好好答谢，如今既是有缘再聚，请留下歇息两天。”苏君侯打算吩咐下人去准备筵席。

　　长公主却遣散了众人，问道：“不知此次来所为何事？”

　　“说来也是跟府上女公子有关。此次，贫道有事想要跟女公子见一面，还望允诺。”

　　苏君侯颇感疑惑，倒是长公主犹豫了一下，便派青儿带着苏云蓉去书房，道：“毕竟书房安静些。”

　　听到青儿的话，苏云蓉也颇为紧张，而且奇怪长公主答应得这么快。还未到书房，苏云蓉便看到附近已经只有守卫了。青儿也小心翼翼起来，恭敬地领着苏云蓉去了之后，便悄然退下。长公主和苏君侯倒是没有打算出去的意思，不过是派人已经将里间的帘子放了下来。道士看到这状况，倒也不再坚持让他们出去，便先行去了里间。

　　看到苏云蓉进来，长公主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道长当年在你年幼时赠了玉佩，也算是缘分。”

　　苏云蓉听闻此话，又被长公主拉着走到帘幕前，心中越发忐忑起来。等缓步走进里间，苏云蓉便见到道士正立在窗旁，看到自己便缓缓点了头。苏云蓉先谢过当年赠玉之事，道士却仍旧一言不发，反倒叹了口气。

　　“想必，你还有前世的记忆吧？”

　　苏云蓉大吃一惊，立刻往帘幕那边望去。虽然此世出生后，她确实渐渐想起过去之事，然而从婴儿重新长大，也已经认了这里的家人。她从未多说过什么，也是担心会被当作妖怪。

　　道士却摇摇头道：“他们听不清你我在说什么。当初，我既然赠与你玉佩，便是想要挽留你的性命。”

　　苏云蓉镇定下来，回道：“既然如此，道长今日再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

　　道士定定地看着她，道：“当初，我见天边星芒闪烁，待游历到苏君侯那里，才发现你身魂尚未贴合，若不及时补救必定夭折。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此事仍存有一丝转机，我便将玉佩赠与了你。因算出你我今年还应有一面之缘，所以我才来此处。我这次要赠与你的只有四个字‘顺应天时’。”

　　苏云蓉愣了下，回想一下最近也就只因为婚事跟母亲赌气，其他不过跟往日一样。道士说完此话，便转身就走。长公主在外面等候，虽然未听清里面说的什么，但还打算等道士出来再问问家人的事情。道士却不再理睬众人，径直出门离去。长公主愣了一下，苏云蓉已经从里间出来了。

　　“他说了什么？”长公主刚说完此话，却突然咬住唇，又道：“算了，此事万不可跟任何人说起，听见了吗？”

　　说了此话，长公主便又看了苏君侯一眼，苏君侯连忙点头。他本身也不相信这种事情，在此等候也不过是因为长公主的态度。苏云蓉眼神复杂地悄悄看了看长公主，便被她又送回了房间。长公主吩咐下去让人继续奏乐，又让青儿确保没有人有泄露的机会，这才坐下来握住了苏君侯的手。

　　苏君侯察觉到长公主在微微颤抖，不由问道：“这件事到底……”

　　长公主压低声音道：“以后咱们都不要再提及此事。当初，我给云蓉定下婚约，你还颇有微词。然而，这道士当然救了云蓉一命，自然是有真本事。如今，他来此找云蓉，必然也是因为这桩婚事。云蓉必定以后要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苏君侯看到长公主几乎压抑不住的兴奋，才终于明白长公主为何允了那道士单独见云蓉一面。长公主心中确实一片狂喜之情，在她幼年便见到自己的弟弟顺利登上太子之位。虽然不懂古籍经典，然而看着母亲和弟弟以及自己一路走来的事情，她深深相信天命所归。现在，她是天下间唯一能得太后和陛下荣宠的人，而以后她的女儿也必然是万人之上。

 

☆、落定

 

　　过了几天，废太子之事却再起波澜。本来，废太子已经身在牢中，与外界再无沟通。然而当初穆明不打算插手，可毕竟还是有师生之情，便还是托人帮废太子送了东西。虽然陛下那边看来不会轻饶，然而此事若让爱护孙子的太后知道，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中尉毕竟从丽贵妃被查处时，便在此地任职。废太子辩解的绢书尚未写完，中尉属已经发现了异常。拿到这个绢书，中尉便去禀告了陛下。不管怎么说，他在此事上算是失职。陛下果然对此很不满意，然而对于绢书却并不想再看。中尉带着绢书出了门，便穿过宫闱回中尉府。

　　回去之后，他便下令严加看管废太子，并且还命人封了废太子所居牢房。本来满怀希望写下给太后的娟书，却被人发现强夺了去，废太子就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飘渺的希望。如今，绢书被夺换来的又是这个局面，废太子便放弃了最后一丝希望。绢书上写的还有自白的事情经过，可是却无人在意。

　　当夜，废太子自杀于中尉府牢狱中，而穆明也坐不住了。尽管师生之名已经无存，然而别的官员大可袖手旁观，唯有穆明无法坐视不理。他焦急地等着宫闱门开，然后迅速派人给太后传递了消息。虽说宫中有皇后，然而太后毕竟也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暗线多少还是有些的。故而，穆明的消息历经坎坷还是送了进来。

　　得知此事，太后便是悲愤不已，就算丽贵妃有错，可废太子也是她第一个孙子。魏王之事虽然暂时保全，他也仍旧在魏国过的十分逍遥。然而兄弟之情再也无法恢复，这是定然的事情。作为母亲和祖母，太后最希望见到的便是儿孙满堂，全都和和睦睦，最好都能在长安一起住着。可现在，废太子年纪轻轻，竟然成了第一个先走的人。

　　陛下尚且还在准备更衣，那边太后就已经派人召他过去。陛下起得比太后迟，所以也是刚知道消息。如今，天还未大亮，太后那边便已经招人过去，陛下便也冷了脸。等赶到太后那边，太后已经气的手都抖了，怒斥了陛下一顿，陛下自然说不过是中尉正常查案的程序而已。此事不过是废太子惊惧不安下，自行了断性命。

　　太后伤心不已，更多得还有着愤怒，并且让他立刻把废太子陈情的遗书送来：“那是我孙儿给我的绢书，你们竟然也敢扣。”

　　陛下回道：“我确实不知道。倘若有这个东西，那么也就在中尉府了。我这就派人去找找。”

　　太后不理睬陛下，转身回屋，冷笑道：“你们一个个兄弟不像兄弟，如今连父子都算不上父子了。”

　　陛下也同样冷着脸，派人去中尉府找东西，又把大臣们包括中尉一起招来宫中。此事一出，中尉难辞其咎，陛下也恼怒于他。而已经被翻了天的中尉府中，宫中来的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废太子所写的绢书。无法见到孙子给自己留下的最后遗物，太后心痛不已，对中尉同样是恨之入骨。

　　照太后的想法，中尉必然是要拿命来赔，陛下却做主免了他的死罪，贬斥他离开长安。虽然不满这样的处罚，然而太后也挂念着怎么将孙子入土为安，勉强咽下这口恶气。长公主这种时候必然是要陪在太后身边，来慰藉她失去孙子的痛楚。虽然此事上，皇后来此总归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废太子生母已逝，然而她毕竟还是要主持局面。

　　而宫中几个孩子不免也因此事，心情郁郁一阵。就算太子被废，丽贵妃一向盛气凌人，可是太子也是他们的亲哥哥。而其中，刘德的悲痛更是笔墨不能描述。如今，生母已逝，就连世间这唯一的哥哥也从此久埋地下。这片宫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却显得陌生起来。

　　而他现在已经十四岁，待过一辆年娶了亲，也将要离开长安，转而去封国过完后半生。想起当年种种，刘德孤身一人在寝宫，也不由大哭起来。葬礼之后，太后也没忘了这个孙子，时不时地招他来身边陪着。知晓刘德喜好书籍，太后也派人找来各种古籍，让他可以聊以自/慰。

　　宫外，废太子之死也掀起波澜，只是当初不少大臣便也明白陛下的态度，再加上中尉被查处，故而也不曾多做议论。只是，中尉之职眼看着成了风险最高的职位。当初，在查处丽贵妃之前，中尉还不过是守卫京城治安，并且论断长安城中发生的各种事宜。然而，自从查处丽贵妃家人，之后又是魏王惹下的大祸，如今又是废太子之案。

　　桩桩件件都是中尉下手查的，这也不得不让人感慨此人为陛下做了多少事情。虽然他本身性格如此，可这些事情本就易招惹是非，并且容易落得不好的下场。换做别人，只怕一是畏惧强权和各方，二是也不会如此不留情面。如今，他被贬斥离开，都已经算是极好的下场，毕竟保住了性命。

　　而听闻此事，苏云蓉也看得分明，就算不是下旨被杀，然而失望至极之下自杀身亡的废太子恐怕也是对陛下再无期盼。陛下不愿意给日后留下隐患，便咬死追查此事。比之当初误杀太傅后的遗痛，如今陛下做事的态度更加坚决，一切都以之后朝廷安稳为主。而太后恐怕也不会不知道，此事若非陛下授意，中尉又如何开始查处此案。

　　只是，就算如此她追查处置的也永远是外人。对于太后而言，儿孙永远是她心中最不容别人伤害的部分。当初，魏王派的人在长安街头杀了十多位大臣，不照样还是在魏国活的逍遥无比。就算此生再无顺承帝位的可能，但是他仍旧是魏国的王。而太后送到魏国的赏赐从来有增无减，如今除了长安便是魏国庭院最为奢华。

　　此时，在离开长安的途中，已经被免职的中尉却再次收到陛下的诏命，让他去雁门关任职郡守。当初，中尉在济南任职郡守便因打击豪强，平定地方安定所得功劳，而被陛下招来长安。如今，废太子之事虽然牵连其身，惹得太后对他怨恨不已，然而陛下却不舍得如此良材。早在吴国之乱前，边关就从未有过安宁，如今他既然不能留在长安，陛下还是很期待他能在边关有所作为。

 

☆、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