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有走几天呢,林琯玉就闹了这么一场大的,真是厚积薄发了。
她想到这里,忽然道:“对了,今儿个管家娘子说了夫人有意让小姐你去京中陪伴老夫人几日。”
林琯玉一怔,愈发的觉得头痛起来,“贾家?就那小白——就是贾蔷他家?”
闻琴很担忧她是被打傻了,十分耐心地道:“那是宁国府,老太太住在荣国府呢。”
林琯玉敷衍地笑笑,道:“知道了。”
闻琴服侍她再躺下,才熄了灯要退出去,突然又听见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琯玉坐起来问她:“什么时候动身?”
闻琴好脾气地回来把她摁回去,“想是要再过几日。小爷眼见着就要周岁了,必然是要过了周岁再去。”
林琯玉嘀咕了一句还要这么久,闻琴一怔,“什么?”
“没什么,”林琯玉抿了抿嘴巴,“我要睡了。”想想要遇上那舅母就头痛,但是京城乃是比扬州还要繁华的地方,她一定要叫王颀带自己去见识见识那所谓的八大胡同。
☆、第三十八章 不假辞色
这日正是林家哥儿的周岁了,各家都派人送了礼上门,林琯玉这个年纪的少女本该是学着同母亲打点后宅之事的年纪了,她却实在不喜欢,黛玉也对此倦怠,叫贾敏好一顿惆怅。
林如海在前头接待自己的同僚,后头则是贾敏带着两个女儿接待各家的夫人小姐,林家男丁衰薄,林如海便叫了贾蔷在自己身边一起,来人见这少年形容非凡,都暗暗地纳罕。
林琯玉又不是不懂事的半大孩子了,那些夫人瞧着她时的热切瞒不了人的,贾敏对此不闻不问,只说孩子还小,其实林琯玉已经对此有所感触了,十分觉得无趣。正好林昭玉当吉祥物也当累了,他满了周岁之后愈发的难哄,叫着要和姐姐出来,林琯玉和林黛玉遂如蒙大赦般走出来了。
林昭玉人小腿短,牵着姐姐们的手,走两步绊一跤,林琯玉看得哈哈哈哈的,同黛玉比了一下,“你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重,我还以为母亲生了一只小猴子。你又黏人,三个月大睁眼看人的时候,一见到我就喜欢捉着我的袖子。带你走路,因为手太小,就只能牵着我一根手指头。”
黛玉摊开手,看了看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表示狐疑,“真的?”
林琯玉以前还骗她说她自己是父母从外头捡来的,只有小四你才是爹娘亲生的,借此来从小黛玉那里骗点心吃。后来黛玉长大了才知道她有多能骗人(白眼)。
林琯玉大笑:“真的!”
林昭玉不知道姐姐们在笑什么,突然费劲地仰着脸拉了拉黛玉的手。黛玉疑惑地弯下腰去,林昭玉“吧唧”一口糊了她一脸的口水。
黛玉顶着一脸口水傻笑。
林琯玉:可见弟弟妹妹这种生物幼年时期特别可爱。
林黛玉想要把弟弟抱起来,然而……然而抱不动。
林黛玉:T^T
林琯玉:“哈哈哈哈哈哈。”
她轻轻松松地单手把弟弟抱起来,甚至还腾出手去捏了一把黛玉已经渐渐没了婴儿肥的脸蛋。这会儿却忽然听有人在后头笑吟吟地道:“小姑姑们怎么跑出来了,可是里头太闷了?”
林琯玉眯了眯眼,往回看,贾蔷不知何时来了后院,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瞧着自己。他和王颀一样,都有些男生女相,但是王颀身上还有从父亲处传承而来的英气,这贾蔷却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只显得风流。林琯玉手无意识地摸上了腰间的软鞭,忽地想到什么,把林昭玉递给了后头的丫鬟,嘱咐了几句,连着林黛玉一起赶走了。
林黛玉绝不放心这两人再待一块儿,林琯玉却头也不回地道:“不打架。你也不看看你爹就在前头。”黛玉这才无奈地去了
她这才冷淡地冲着贾蔷颔首。贾蔷在笑着看着她,两人之间尚且还隔了一个回廊,林琯玉身上的冷意却好像已经飘过来了。他忽地道:“小姑姑打从瞧见了我之后就没有给我好脸色瞧过。”
林琯玉面无表情:“劳驾——换成你,想给好脸色?”王颀都没这待遇,哼。
贾蓉垂下眼睫,平静地道:“小姑姑想必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真相。我待那女孩子自认不算太坏的。”
林琯玉不置可否,道:“既然是她父母卖了她,你确实没错。只是你和我打起来了,我瞧不惯你,我也没错。”主要还是他姓贾。林琯玉现在对贾家真是一点好感官都没有。
贾蓉便冲她笑了笑,笑得敷衍又恶劣,道:“先头我听说王家的大爷能同姑姑处得好,还不信,现在愈发的奇怪了。姑姑和他都不是能忍让的人。”
林琯玉奇怪地道:“你是说王颀?”
贾蓉伸手把廊下一串新开的花给折下来,拿在手中,纤细的手指趁着那黑漆漆的花枝,极为好看。他道:“见过,琯姐姐想必知道我那宝叔叔的,他向来只爱红妆不爱武装,却罕见的对几个男子很推崇,一个是北静王水溶,一个便是王颀了。”
林琯玉若有所思,她觉得贾蔷这人很奇怪,好像在提醒自己什么似得。她其实不擅长与人打机锋的,便生生地扯开了话题,对着他勉强摆出个长辈的面孔来,问:“我父亲不是带着你在前院招待客人么?”
贾蔷笑道:“碍了贵人的眼,便自己也觉得无趣,出来坐坐罢了。”
林琯玉很奇怪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懒得接,她对这一见面就和自己打了一架的侄子并没有什么好感,何况龄官就住在她的院子里,是个比起香菱还要可怜的女孩子,她整天看着龄官,能对贾蔷有好印象才怪了。她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回京中去?”
贾蔷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娘娘回来省亲,我要帮着管园中的事情,只怕是住不久。”
林琯玉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贾蔷无语地看着她,哪怕稍微掩饰一点点呢?不过他往日在京中的时候,大家都因为贾珍贾蓉对他多有敷衍,倒是很少遇上这么不假辞色的。他微微地笑了笑,抱着胳膊,看着她道:“小姑姑很想要我走么?”
他脸上还有一点儿那天被她揍出来的痕迹,瞧着风流又孱弱。然而林琯玉先头就瞧过比他还风流还孱弱的王颀,瞧着他的时候就无感了,她淡淡地道:“有什么好走不走的,到你走的时候,我也不会拦着你。”
贾蔷笑道:“若是我不想走呢?我不想回宁国府去,独爱这扬州的风水人物。”
他说完这话,自己也怔了一下。
林琯玉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话,她连眼神都没有多给他一个,“那就回荣国府去,他家才出了个贵妃。”
她这话其实说起来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心思,因为贾敏和林如海的有意无意,她和京中的贾府联系实则很少,不过是知道有那么一大帮子的亲戚罢了,算起来还没有对王家熟悉呢。
贾蔷被这话噎得郁闷了好一会儿,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谨慎地答道:“小姑姑说话,倒是和王家少爷很像。”都恨不得一句话就噎死别人,仿佛十分嫌弃他话多。
他自认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当初初识王颀的时候,王颀也从不掩饰对他的不耐烦——当然他对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不耐烦。偏偏到了林琯玉这里,又是这一模一样的场景。
林琯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冷淡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笑容。她懒洋洋地倚在了回廊的朱红栏杆上头。红色极衬她,因此懒洋洋地瞧着贾蔷的时候,眼里映出的光芒都是艳丽的。她觉得很有趣,“你也认识他啊?是了,怎么会不认得。他以前是怎么样的呢?”
贾蔷心道:“原来她不是对什么都不上心。”
他心情微微有些复杂,看了林琯玉一眼,答非所问:“贵妃娘娘以前,常对人道除了宝玉,她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弟弟。不过王颀待贾家的人一向是淡淡的。”
他本来也觉得王颀就是性子冷淡,后来发觉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
比如……眼前的小姑娘,他明明就很在意。
林琯玉点点头,听出他意有所指,却仍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只是笑道:“我听说阿颀的长姊恰是宫中穆贵妃,如此,贵妃当是有伴了。”
贾蔷目光闪了闪,竟然很嘲讽地一弯嘴角,什么话都没有说。这少年抖了抖衣袖,很郑重地从袖子里头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她。林琯玉接了,疑惑地抬眼看他,问:“做什么?”
其实信一到她手中,她就认出来了。她既然还喊王颀一声先生,当初自然也由他带着学过练字,临的便是他写给自己的字帖。这字铁画银钩,去皮留骨,极为陡峭瑰丽,恰恰是王颀的一贯风格。
这一年多以来,王颀偶尔也给她来信,不过都是直接送到府上的,从来没有托人转交过。
贾蔷笑笑,道:“这是王公子托我带的信。”他把手放进袖子里,对着林琯玉行了一礼,道:“先头和小姑姑多有失礼,小姑姑莫怪。信已带到,我这便去给龄官姑娘赔礼去。”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今天又收到一个零分评,我这篇文目前收到的零分评已经远超我前一篇三十几万字的完结文了,可见大家对红楼同人的爱之深责之切……
黛玉:难道我小时候真的很小吗?
林琯玉:是的,就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小猴子。
黛玉:(┬_┬)
下一章就准备入京了,下下章我们就能看到经典的林妹妹进贾府的片段了,是的你们没看错,在十万字的时候林妹妹终于要进贾府了(滚!!!)让我们拭目以待,不过周一不更,所以你们再等一天吧(滚!!!)
顺便,我又挖了个坑,也是红楼同人,是元春的同人,毕竟她在这边是个反派,但是我又挺喜欢她的23333然后男主照样是原创的,假假假太监【敲黑板】。大概会延续我一贯废话多进展慢的特点(忽然感觉自己的宣传真是良心),正在存稿中,应该会在这篇文快要完结的时候开,欢迎收藏昂昂昂~
☆、第三十九章 知冷知热
傍晚的时候,林琯玉才知道,今天前院的人里头有几个对贾蔷说了不怎么好听的话——贾蔷生父早逝,他是在叔叔贾珍的管教下长大的,贾珍在京中的名分实在不好听,说得委婉一点而是男女通吃,说得难听便是荤素不忌,是个好看的人物就要搞上手,贾蔷生得这般模样,外头风言风语的可不少。
这些人虽然后来被林如海不动声色地制止了,但是贾蔷不可能不上心的。林琯玉忽地想到在廊下的时候那少年有些落寞的身影,虽说对贾蔷不大喜欢,心里却有一点儿不大舒服的情感。她这辈子真正见过的苦难并不多,真的是不大能够体谅别人,但是最近遇见的香菱也好,龄官也罢,甚至是贾蔷,好像都有说不出的苦楚。
龄官这时候恰好进门来了,她原本素白的脸上还有些红晕,一声不吭地给林琯玉行了一个礼。林琯玉“啊呀”了一声去扶她,笑道:“怎么了?”
龄官垂下眼,小声地道:“我也进京。”
林琯玉本来以为贾蔷又找她麻烦,刚要说话,就被这么一句话堵住了,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龄官的父母将她卖给了戏班子,她本人并不知道,所以是一心盼着父母来接她回去的,这会儿怎么突然打算去京城了?
她道:“贾蔷为难你了?”
龄官很轻微地摇了摇头,说:“蔷二爷同我赔罪了,其实不怪他,一路上他待女孩子们都很好。”她顿了顿,笑了笑,苦涩地道:“姑娘若是也去京城了,我该怎么办呢?”
林琯玉想了想,道:“我母亲也不会苛待你的。”
“夫人心善,”龄官很客气地道,“只是我不能在林家白吃白喝。我喜欢唱戏。”
其实她更想回家。可是她看着那些戏班子的姐妹们,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也许是和她们一样,被父母卖了的。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本来就不值钱。
龄官出身卑贱,但是她不愿意,也不想借着自己的可怜去搏人的同情。戏子是贱业,好歹吃的是自己挣来的米饭。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琯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晚些的时候差人给她送了一点儿东西。她渐渐明白,这个世上不是谁都能无忧无虑的。比起她愁着今天林如海要抽背四书五经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为生存挣扎的人,才有真正的苦痛。
她的信送到的时候,王颀正懒洋洋地在穆贵妃宫里头瞧水溶彩衣娱亲。
穆贵妃也是个奇女子了,反正从古至今恃宠而骄的妃子鲜少有好下场的,但是皇帝就吃她这一套。自打当初穆贵妃身边贾元春被皇帝收用,甚至升了贵妃之后,穆贵妃就不大搭理皇帝了,整日人都懒懒的。苦的就是水澜和水溶,整天没事情就要想着给他俩母妃找乐子。
水溶正在摆弄从西洋弄来的万花筒给穆贵妃看,穆贵妃抱着玩,开心得不想撒手。偏这时候皇帝进来了。
水溶就和王颀一起欣赏了她瞬间变脸的本领。
她迅速往一边一歪。皇帝笑着免了两个孩子的礼,才问她:“今儿个身子还是不舒服?”还是见了朕才不舒服的?
穆贵妃看他一眼,懒洋洋道:“本正在说高兴的事情呢。”
皇帝假装听不出嘲讽,含笑道:“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朕一块儿高兴高兴。”
水溶还没开口,穆贵妃就道:“哦,只是听说贾家为了贾贵妃省亲,斥巨资造了省亲别墅,还特地差了家中子侄去江南采买,谁料跑了个小戏子,被他家那位姑爷,也就是盐政御史林大人家的闺女赶上了,把那追赶小戏子的贾家子侄打了一顿。”
皇帝听到贾家斥巨资造省亲别墅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不过他毕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闻言只是笑道:“怕不是胡说的罢,她一个女孩儿怎么打人?要说是身边侍卫打的还差不多。只是如海为人谨慎,他家的侍卫如何敢打那么个贵公子?”
穆贵妃见他不信,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阿颀和那女孩子待过许久的。”
皇帝果然问王颀:“哦?如海那样斯文的人,果真有个这样爽朗的闺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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