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两分钟,周池身体挪了挪,离江随更近,伸手把她圈过来,“靠这儿。”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不用的。”
“给你靠就靠啊,客气什么。”
“……”
不靠还不行了?
好吧。
江随调整了一下坐姿,脑袋搭在他肩上,他手臂收起,闲得无聊似的,握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手里揉着。
电视没什么意思,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江随说得多,周池几乎都在听着,偶尔也讲几句。
可能是气氛太好了,江随有点无所顾忌,大着胆子说起期中考试,问他:“你怎么考那么好啊?”
“可能运气好吧。”周池随口说。
“骗我。”江随没被他蒙住,“怎么别人没有这种好运气呢,你不想说实话么?”她声音更软了点,抬眼看着他,语气似乎有一丝失落,“连我也不能告诉?”
这句话,显然是把她自己和周池放到了一国,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这种无形之中的亲密让周池很受用,他温和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几下,“你猜一下。”
江随小声试探:“你晚上有偷偷学习?”
“什么叫偷偷?”他眉目上扬,似乎不满她的用词,“睡不着,看书不行啊?”
“是嘛。”江随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着看他,“你这叫深藏不露。”
周池笑了下,不置可否。
江随仰着脸,小声说:“你是不是熬夜到很晚?”
“没有。”淡淡的一句。
江随抬手,摸了摸他眼睛下面淡淡的青黑色,“不要睡太晚,有黑眼圈了,不好看。”
周池觑着她。
早就发现,江随很简单坦诚,不像那些太成熟的女生会用心思,但她无意之中做出的一些自然而然的小举动总是莫名勾人。
比如,像这样摸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别的男的受不受得了,反正他不行,身上有点热。
“答应我啊。”江随说。
周池呼吸有些变了,看她几秒,略微别开脸,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答应你了。”
*
期中考试之后,时间就过得很快了。江随发现,周池现在连单元测试也认真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意,虽然还是和那些男生玩着,但该学习的时候并不含糊,后面几次考试,分数越来越好看。
和周池相熟的几个男生大概能猜到他是怎么回事。
张焕明算是最了解内情的,他嘴上虽然还是照常打趣揶揄,心里却也忍不住感叹:爱情这东西真他妈诡异。
也许年轻的爱情就是这样,会为了让对方更喜欢一点而加倍努力,但同时,也会为了一点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细枝末节而耿耿于怀、反复计较。
江随本以为上次在书店碰见陈易扬的事已经告一段落,因为她和周池解释清楚了,没想到又起了风波。
说起来,那天早上也是很不巧,江随只是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了陈易扬,和他一道走去学校,哪知道周池也赶在那个时间点,三个人就那么不早不晚地在校门口碰上了。
当时周围人多,周池什么话都没说,看她一眼,重新蹬上自行车骑进去了。
等江随进教室的时候,装着早饭的保温饭盒已经在她桌上,而后面座位却空空的,周池不在。
上午课间,她给他发信息,他没有回。
江随回头看了几次,他都趴在桌子上,好像在睡觉。
中午吃饭,江随跟林琳、许小音一起去外面吃,在路上碰到班里的男生,周池也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江随要跟他讲话,他看也没看就走了。
吃饭的时候,江随因为这件事心事重重,没有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许小音早就注意到了不对:“你跟周池怎么啦,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嘛?”
“昨天是好好的,应该是今天早上出了问题。”江随皱着眉,有点惆怅,“我早上在路上碰到陈易扬,跟他一起走,被周池看到了。”
吃醋了啊。
许小音一听就懂,又觉得奇怪:“不至于吧,他看上去不像啊,就为这点小事?”
“没有别的事了,只有这个。”江随说,“他生气了。”
许小音想了想,说:“好像有点小气啊,不过陈易扬还挺优秀的是不是,你跟陈易扬走在一块,他有点不舒服也正常,你要是跟隔壁班那个三角眼小胖子走一块儿,他肯定不会吃这口醋,总之,吃醋这事儿,也看脸。”
江随撑着下巴,看大神一样看着她:“那我怎么办,感觉他都不想理我了。”
许小音不以为然:“有什么不是一个KISS能解决的呀?一个不行,那就亲死他,亲到他窒息求饶啊。”
江随:“……”
许小音的建议,江随没法采纳。
一直磨蹭到放学。
周池去球场打球了,江随也没走,就站在球场不远处的那颗大树下看着。
大概是流年不利,屋漏偏逢连夜雨,陈易扬居然还没走,这时候刚刚从教学楼出来,经过这里,看到江随,他过来讲了几句话,问英语报纸的事。
江随不好意思不理,回答了他几句,又把自己的英语报纸拿出来给他看,等她讲完,陈易扬跟她道了谢,问她:“你回去吗?要不一起走?”
江随哪敢答应,赶紧摇头。
等陈易扬走了,她回过身看向球场,那里已经没有了周池的身影。
江随的视线四处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操场那头的乒乓球台上。
周池坐在那抽烟。
江随快步小跑过去,在球台旁边停下,隔着一两米距离,闻到烟味儿。
“怎么又抽烟了?”她轻声说,“不是说会少抽么。”
“我想抽怎么了。”周池没看她,抬起手臂,拿T恤的袖口擦了额头的汗,眼睛看着远处的树荫。
江随抿了抿唇,沉默地站着。
“你怎么不回去?”他开口。
江随一愣,“你不跟我一起么?”
“不是有人陪你?”他的目光看过来,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是的。”江随往前走了一步,“今天早上只是碰到了,刚好顺路,就一起走过来。”
“顺路?”
江随点头,迟疑了下,说:“他也住那边。”
“跟你一个小区?”
“嗯。”想了想,老实交代,“在隔壁那栋。”
周池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看她几秒,眼睛更冷,“为什么上次不说?”
“你也没问。”
“对。”他扯了扯唇,“我没问,因为你说跟他不熟,我哪知道你们是邻居。”
“……”江随哑口。
周池:“经常碰到?”
她点头:“嗯。”
“除了讲题,一起走路,还做过什么?”
江随茫然地看着他,心里莫名紧张,又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问得这么清楚,我跟他只是朋友。”
“朋友?”周池嘲讽地笑了下,“之前不熟,现在成朋友了?你改口挺快。”
“周池……”江随有点不认识他似的,“你为什么这样。”
“我怎样了?”
江随眼睫微动,攥着手指:“我没有问过你跟别的女生怎么样怎么样的。”
“你问啊。”周池淡淡地说,“我没什么不敢回答的,我没有跟除了你之外的女生搞什么暧昧,我没那么随便。”
“我也没有。”江随的脸也冷了,“是,我跟陈易扬一起走过,问过他问题,在小区那边的早餐店碰到过,有坐在一起吃过早饭,没有别的了。如果你觉得这样是我随便,那我没有办法了。”
她说完这句,眼睛就红了,看他两秒,转身走了。
第36章
江随穿过草坪往回走。
周池掐了烟, 跟了过来,握住她一只手:“江随。”
没有应声。
江随回过身, 把自己的手抽回去, 眼睫间已经有点湿了。她往后退开两步,离他远远的。
周池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脸色越来越差。
“我们还没有说完。”
张焕明和李升志从篮球场那边过来找周池, 正从升旗台那儿蹦下来,踏上了草坪。
江随怕被他们看到, 抹了抹眼睛。
“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话了,也不想看见你。”她声音很小, 有一丝哽咽, 什么都没有再说, 很快地走了。
张焕明和李升志走过来,看了看江随的背影,问周池:“怎么回事啊?江随怎么跑了?”
周池没有回答, 抬脚沿着草坪往前走,一直跟到校门口, 看见她转过弯,沿着马路走了。
他没有再追上去。
这天晚上,江随没有像以往那样给周池发晚安信息, 凌晨之后,收到一条他的信息,江随还没睡着,但她没有回, 手机扔在一边,脸埋在枕头上,总是想起白天的事。
或许失望比委屈更多。
不懂为什么他能轻易讲出那样伤人的话,却连一声“对不起”都不愿意说。
江随很晚都没有睡着,或许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喜欢一个人并不只是甜蜜快乐的,在他身上看到的也不只是光彩和优点。
他好的时候很好,欺负人的时候也真的很刻薄。
明明那么过分,却不道歉。
难道一句“晚安”就把那些难听的话都抹过去了?
他拿她当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江随弄得有点晚,赶在早读课铃声打响前来到教室,班里已经坐满了人。
她快步跑进去,看到凳子上放着熟悉的保温饭盒。
周池依然给她带了早饭。
下课后,江随没动那个饭盒,从书包里拿出面包和牛奶。
旁边的林琳小声问她:“你是不是跟周池吵架了?干嘛不吃他带的饭?”
许小音也回过头:“阿随,你眼睛有点红诶,是不是哭过了?”
江随摇摇头,嘴巴咬着牛奶的吸管。
许小音明白了:“少骗我了,肯定吵架了,没关系,谈恋爱就是这样啊,吵吵闹闹才有意思。”
“可是我不喜欢吵架。”江随抬起头,嗓子有一丝哑,“很难受。”
“那就跟他和好啊。”
江随顿了下,唇略微抿紧,摇头。
在这件事上,江随的逻辑很简单——是周池错了,他应该道歉。
这也是江随从小到大遵循的社交原则,她对于这一点有一种朴素的坚持,她自己错了会主动去道歉,但这一次,她认为周池比较过分。
上午大课间,周池去了趟厕所,回来就看见饭盒回到了他桌上,里面的食物都没有动过。
后面的几节课,张焕明明显感觉到周池的心情很糟,四周几乎被低气压环绕,搞得大家都不怎么敢讲话,好在中午去球场发泄了一通,似乎好了点。
去厕所洗脸的时候,张焕明忍不住说:“江随性格多好啊,这你都能惹恼她,也是厉害了。女生嘛,总是要哄哄的,谁不喜欢男朋友体贴温柔,你这个人就是太不温柔了,这么冷着一张脸指望人家来哄你啊。”
周池像没听见一样,弓着背,头低着,自来水从他脑袋上冲了几遍。
快到六月中旬,天气已经热了,他穿一件黑色短袖,手不断接着水,将出过汗的头发揉洗了一遍,直起身时满脸都是水珠,T恤的胸口处湿了一大片。
几个男生就这样去上了厕所,刚拉好裤子,转身,门口走进来几个一班的男生。
陈易扬也在其中。他个子是里面最高的,很显眼,穿着夏天的蓝白短袖校服。
周池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眼睛看过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陈易扬的目光也落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周池眼神淡漠。
陈易扬似乎不经意地抬起下巴,有些无所谓地笑了下,迈步走到水池边,不紧不慢地洗手。等他洗完再转头,刚刚那位置已经没人了。
上完厕所,陈易扬走出去。
午休的铃声已经打响,他却并不着急回班,下楼去往物理老师的办公室,没想到在一楼侧门的出口外看到周池。
他和几个其他班的男生站在那边的拐角,陈易扬随意看了眼,全都是学校里有名的差生,有几个人手里还夹着烟。
陈易扬瞥了一眼,略微皱眉,大步走远。
五分钟后,他拿了作业本回来,那边的几个男生已经散了,只剩周池一个人靠在墙边。
陈易扬停下脚步。
周池直起身,隔着三四米距离,说:“江随跟我什么关系,你知道吧?”
陈易扬也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不太清楚,江随没告诉我。”他说的是实话。
周池抬脚走过去。
他比陈易扬高了一些,虽然只有几厘米,目光也是向下的。
“你什么想法,我知道。”声音淡淡的,但有掩饰不住的凌厉,微微停顿一秒,他扯了扯唇,“少做梦了。”
陈易扬的神色仍然是温和的,什么都没反驳,只是笑了下:“你找我说这个,江随知道吗?”
周池抿着唇。
陈易扬好像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不想跟他计较似的,拿着作业本进了侧门,步伐平稳,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周池独自站了一会。
刚刚有一瞬,真的想出手揍人。
好像只有那样,才有点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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