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周池洗碗, 江随擦灶台、桌子,擦完了发现周池还没洗完。
她走过去看了看, 问, “要我帮忙吗?”
周池说:“不用, 你出去坐会。”
江随也没走,站在水池旁边看着他忙碌。
厨房里没有空调,比较闷热, 把碗洗完,周池额头上已经都是汗。
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也不知在想什么。
江随拿了自己的毛巾过来:“擦一下脸。”
周池没晃过神,有点愣。
江随笑着叹了口气:“怎么有点傻的样子。”她坐到他身边,抬手, 毛巾覆到他脸上,轻轻擦拭了一遍。
脸上湿湿凉凉,很舒服。
周池没动。
江随擦完了,拿着毛巾要去清洗, 却被他拉住。
周池起身,将她搂到怀里。
“让我抱一会。”他低声说。
江随嗯了一声,很乖地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他肩膀,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感觉到他热乎乎的身体。
从昨天早上闹了不开心到现在,明明才不到两整天的时间,好像感觉过了有一段时间了。
“周池。”江随一只手还捏着毛巾,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揪着他身上的衣服,小声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什么?”
“就是陈易扬啊。”江随说,“如果以后吃早餐的时候碰到他,我就买回来吃,不会跟他坐一起,讲题也不找他了,我可以问别人,但是……”她迟疑了下,慢慢说,“如果不小心在上学路上再碰到了,大概就没有办法避开了,毕竟是认识的,不可能就对人家完全不理,不礼貌是不是?我就尽量不跟他多说话吧。要是下次你又看到了,不要问也不问就生气好么?”
周池沉默了片刻,手臂收紧,脸贴在她额头上,“嗯。”
他脸庞也热热的。
江随没有动,让他这样抱了好一会。
等他松了手,她才抬头看他,认真地说:“周池,你是我男朋友,别人不是,我分得很清楚的,会对你好好的。”
*
快到八点的时候,周池从江随的住处离开,独自走回二中。
校园里很安静,每栋教学楼依然灯光一片。这个时间,各班的走读生和整个高三年级都还在上自习。
周池从车棚里拿到了自行车,骑到空荡荡的操场飙了两圈,停下来,抹了抹额头的汗。
没有一丝风,很闷热,像是明天有场暴雨在等待。
周池摸出手机,翻到一个电话,拨过去,响两声就接通了。
那头很吵闹,嘈杂中听到一声“喂”。
“胖子,”周池皱眉,“你在哪儿混?很吵。”
“啊,池哥,还真是你啊!”胖子很惊讶,“我还当你摁错了呢。”他正和几个男生在眉城最大的那家天蓝网吧打游戏,没想到周池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
胖子还是很重兄弟情谊的,撇下小伙伴,找了个安静的厕所接电话。
“咋了,突然打电话?”他问周池。
“我号码你给林思的?”
胖子一愣,赶紧啊啊两句,含含糊糊不承认:“……那个,我没啊。”
周池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我知道是你。”
胖子很惊讶,周池竟然没有发火,这很少见。他以前跟着周池后头混了几年,一般这种情况,周池绝对会发脾气的,今天居然这么平静。
看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好吧好吧,讲实话,是我给的。”胖子干脆承认了,“林思姐都找我问了好多次,我实在没法拒绝了,她又说有急事找你,又说是……”说到这里,顿了下,有点不怎么敢说,“说是你妈病重了,所以我才给了。”
电话里没有声音。
胖子大着胆子又说了句:“池哥,我看林思姐的样子不像说假话,你要不……回来看看吧。”
“你懂什么。”周池的声音忽然就冷了。
隔着电话,胖子都觉得有点凉飕飕,他挠挠脑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对周池的家事,他也是从各处零零碎碎听说了七八成,拼凑出了大概,但很多具体情况,还真不了解。
反正,他知道周池的出身不怎么光彩,小时候好像跟着妈妈过的,生活比较辛苦,后来十岁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被送回了周家,传言都说他妈妈贪财拿儿子换了一笔钱。
究竟是不是真的,也不确定。
胖子还是试图劝他,“不是,池哥……你别钻牛角尖,啥事也都过去了是吧,毕竟是你妈……”
“行了,你闭嘴。”周池皱眉,“早就不是了。”
“……”
胖子这回真不知道说啥了,一个劲地挠脑袋也没用,最后回了句,“得了,我不说了,那你说说到底打这电话干嘛来了。”
听筒里有几秒沉默,最后胖子听见了一句:“以后别乱给我号码。”
说完就挂了。
胖子无语地啧了两声,把手机揣进兜里,觉得这人真是难伺候。
临近期末,人人紧张,很快要迎来高考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如果这次考太糟,暑假就别想好好浪了。
大概是这个原因,各班学习气氛都空前的好。
江随的生日很不巧赶在这个时间段,又是在周一,她其实没什么心思过生日,本以为不会有谁记得,哪知道大家好像都没忘,前后座几个相熟的女生给她送了小礼物,就连知知都特地大早上跑到高中部来,带了一个大大的烤红薯,又送她一只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电子小手表。
“这个哦,考试专用,丑是丑了点,但心意嘛。”知知说得一本正经。
江随只好感激地收下。
江放这阵子特别忙,前两天去了北京,抽空买了个大布偶熊,用快递给江随寄送过去。
江随收到短信时还在学校,快递送到学校收发室,结果她见到之后被那熊的个头吓了一跳,有点哭笑不得。
江放不怎么会给女孩选礼物,江随早就了解,没想到这回这么夸张。
最后那熊还是周池帮她抱了回去,弄得一路上都有人频繁看他。
江随希望生日简单一点,所以也没有出门,周池买了个小蛋糕给她。
晚上,吹了蜡烛许过愿,周池拉过她的手,从兜里摸出一条手链给她戴上。
这是江随的十六岁生日。
过去的这一年里,她又长大了一些,生活发生了很多改变,有得有失,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认识了周池。
过了一周,天气越来越热,期末考试来了,24、25号一共两天。
江随依然在第一考场,而周池这一次终于从最后一个考场里出来了,他上次期中考试成绩不错,名次在学校里前进很多,考场号也往前跳了不少。
江随对他很有期待,觉得这次他会更好。
可是事情却不像她想的那样。
周池缺考了一科,第二天下午的英语考试,他没有参加。
江随知道消息的时候,考试已经结束了,她离开考场回到自己的班级,正在寻找周池的身影,就被班长喊走了,说班主任老孙找她。
江随去了办公室,从老孙口中得知周池请假了。
当然,请假是老孙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周池什么都没有交代,只是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考试不考了。
老孙第一时间给周蔓打电话,没有打通,所以才找来江随问情况。
可江随同样什么都不知道。
她回到教室,匆忙找到手机,才看到周池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我有事回老家了,晚点找你。”
有什么事呢?不能等考完试吗?
江随怔怔地把他的消息看了好几遍,拨了电话过去,却一直没人接。
她忍不住担心。
当天晚上,江随去找了知知,可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问不到,知知和她一样,只收到一条信息,还是让他转达陶姨的。
江随说:“周阿姨会知道吗?”
“怎么可能?”知知有点气愤,“我妈这几天飞美国,连我这亲儿子都联系不上她,你说她还能隔空管我小舅舅?”
“那怎么办?”
“我哪知道啊。”知知心一直很大,特别无所谓地说,“他都那么大人了,之前都一个人在那过得好好的,能有什么事?要我说吧,他就是不想考试,找个借口溜回去玩了吧。”
“他不是这样的。”江随皱眉,“电话都一直没人接。”
“故意不接呗,不想被人烦呗。”
“不会的。”
“哎,我说姐,今天就跟我杠上了是不是?”知知有点儿奇怪,“怎么我说啥你都反对?再说,你这么操心我小舅舅的事干啥,有空操心操心我呗……”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笑嘻嘻地说,“这不暑假了嘛,我想买个新滑板,姐你能借点钱不?”
“……”江随没心思跟他嬉笑,从书包里摸了两百块钱给他,“我走了。”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依然没有联系上周池。江随问了张焕明,他们也不知道,在QQ上也联络了,都没有回应。
江随有些害怕,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偏偏这件事好像只有她一个在意,连想办法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周蔓不在国内,知知那个没良心的,根本指望不上,他巴不得周池不在。
江随也不敢对陶姨说,怕她跟着担心。
这事情搁在心里,江随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
凌晨四五点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她心里一跳,起身,看到手机屏幕上熟悉的“ZC”,莫名松了一口气,眼睛却忽然酸涩。
她接通电话,握着手机靠墙坐着。
电话里有些细微的声音,窸窸窣窣,像是有人扯动着被褥。
“周池?”
没有人说话,只有男生沉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他开了口,含糊地叫她一声:“江随。”
江随一听就知道了,“怎么又喝酒了?”
那么长时间不接电话,是跑去跟人喝酒了?
她微微皱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害我担心死了。为什么又喝酒啊?”
周池不太清醒,一句话好像要反应好半天。他坐在墙边,声音喑哑,“……有点难受。”
江随一愣,立刻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回去,是出了什么事么?”
没有回应。
电话里那道带着酒气的呼吸越来越重。
周池昏沉地捏着手机,好像支撑不住似的,脑袋抵住床尾的枕头,抬起手掌揉了揉脸,眼睛通红。
夜晚太静,他再怎么忍耐,江随还是从电话里听出了细微的声音。
*
大清早,知知被震天的敲门声弄醒。
他迷糊着起床开门,被门口江随吓了一跳,“你干嘛?姐,这才几点啊,大好的暑假,大好的早上啊,你干嘛不睡觉!”
江随把他揪到书桌前,拿出纸笔,“你外公家地址,写给我。”
第39章
前座的小男孩哇哇地哭了半天, 好像终于累了,歇了下来。旁边两个中年妇女还在热情高涨地用方言聊天, 嗓门很大。
到眉城的汽车一天只有三趟, 这趟最早,人也最多, 从上车到现在已经三个小时, 车上还是满满的,很闷很热。
江随抱着书包, 缩手缩脚地坐在窗边。
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江随摸出来看了一眼, 是林琳发来的信息, 问她今天要不要出去玩, 考试之前她们几个已经约好一放假就先玩几天。
但现在不行了。
江随给她回复,没有多解释,只说有事情, 这几天不行。
前面的小男孩已经开始高兴地吃果冻,小脑袋转来转去, 眼睛还是红红的。
江随朝他看过去,他就笑得咯咯的,有点可爱。
换了平常, 江随会逗逗他,但今天没什么心思,她脑袋靠着车窗,看着外面, 有些失神。
今天没有太阳,车窗外天色阴沉。
已经十二点多了。
不知道周池是不是还在睡着。
他那会儿喝得很醉,几句话讲得喃喃的,江随听出他哭了,不是很明显,后来好像是睡过去了,电话也没挂,过了十多分钟才断掉。应该是手机电用完了。
从周池那几句断续的不太清醒的话里,江随大概听明白了,他母亲去世了。
对周池的事情,江随了解不深,最开始跟他还不熟的时候听知知抱怨过几次,知道他跟周蔓不是一个母亲,是后来才来到周家的,其余的都不清楚,周池自己从来没有提过。
汽车在服务站停了一次,乘客都跑下去上厕所,江随有点晕车反应,很难受,也跟着下去了,书包抱在怀里,她在地上蹲了一会,缓了缓才站起来,左右看看,然后跟着人群一起去厕所,刚走到厕所门口就有点受不了。
太脏了,气味难闻。
江随以前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每次都有大人带着,小时候是奶奶、姑姑,后来是爸爸,这样独自去另一个城市还是第一次。自从记事以来,她就没有坐过长途汽车,也没有见过服务区这样脏兮兮的厕所。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进去了。
上完厕所,等了半天才在水池边等到一个位置,洗了手,看见别人都在服务区里买吃的,江随也进小超市买了个面包和矿泉水。早上走得匆忙,她只收拾了一身衣服装在书包里,带着钱包就走了,早饭还是在汽车站吃的。
门口小凳子全都坐满了,江随站在旁边啃了半个面包,手机响了。
是江放打来了电话。
江随呆了一下,握着手机,抬头四处看看,快步跑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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