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朝他眨了眨眼。
“真的?”他犹豫了下。
我真诚地点头:“骗你是小狗。”
“好。”他眼睛微亮,强打起精神,一点一点细细告诉了我。
“芷若,吻我。”说完,他微微抿唇,带着几分喜悦,期待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抬手,点了他睡穴。
他顿时昏睡过去,没有声息了。
我攥着黑玉断续膏,起身,回到我自己房里。
贝贝躺在我床上,静静睡着,一动不动。我把她抱进来时什么姿势,现在仍是什么姿势。
我看着她如此安静的样子,心里隐隐不安。
抿了抿唇,我快步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下,捞过她的左手。
赵敏捏碎了她左手的小手指。
但是当我撩起贝贝的袖子,看到她的手时,不禁手一抖,险些抓不住!
“赵敏!”我深吸一口气,只觉撕心裂肺地疼。
我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只捏碎了赵敏的三根手指?我应当将她千刀万剐!
“掌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是静玄。
我让她进来,然后托起贝贝的手,问她:“贝师姐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
静玄看了一眼,便别开头,她沉默了下,说道:“牢中环境不好,贝锦仪的手指一直不好,渐渐感染到其他的地方。我们,我们没办法,只好……”
“所以你们就砍了她的手?”我低头,看着贝贝光秃秃的左手。
整只手掌都不见了,只有切割粗暴的手腕,被一只布满干涸血迹的手帕包着。
“是……”静玄低下头。
我托着贝贝的手,再看她沉睡或者说昏迷中安静的脸庞,心里像被刀剜。
这只手,曾经无数次托着饭碗,等我练功回神时,递到我面前。
在许多个夜里帮我缝袜子、补衣裳、绣帕子。
但它现在不见了。
“掌门?”静玄低低地叫我,“虽然少了一只手,但贝师妹的性命保住了,也算不幸中的万幸。”顿了顿,她又说道:“何况,贝师妹失去的是左手,并不妨碍她用剑。”
我托着贝贝的手,抬起头道:“就因为她少了一只手,没人愿意把她从牢中带出来?”
我还记得从牢房出来时,没有一个人记得贝贝,仿佛都抛弃了她似的。
静玄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愕,随即演变为尴尬。她抿了抿唇,说道:“贝师妹这些日子一直不怎么好,大家都以为她……在万安寺那样危急,就顾不上了。”
都只顾着自己逃命了。
她倒是个实诚人,有什么说什么。
“嗯。”我也不难为她,“师姐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静玄没说什么,道了声“是”,便出去了。
“等等!”我却又叫住她,“贝师姐昏迷多久了?”
静玄停住脚步,答道:“一天一夜。”
“好,我知道了。”
静玄走到门口,她又停下来,对我说道:“如果贝师妹只伤了一只手,我们……不会弃她于不顾。可她,还受了内伤,这些日子昏迷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少,眼见着是……”
她看了床上一眼,又把嘴唇抿住了。
“内伤?她怎么受的内伤?”我转头去看她。
“那日你逃脱时,赵敏的人紧追在后,有人弯弓搭箭要你命,是贝师妹冲过去拦住了。鹿杖客当即给了她一掌。”
我心里顿时一梗。
几乎喘不上气来。
“你和贝师妹要好。你为了她得罪赵敏,她为了你也不要命。本来贝师妹是不让我们说的,但她如今这样,眼见着是……”静玄顿了顿,“如果她走了,你要记着她。”
“我知道了,谢谢师姐。”我平静地站起身,对静玄道,“劳烦师姐照顾一下贝师姐,我出去一趟。”
静玄微怔:“掌门,你去哪里?”
“办点事情。”我对她点点头,握着倚天剑,抬脚出了门。
我敲开了范遥的门:“范右使,打听个事情。”
范遥在昨晚的大战中,也受了不轻的伤。此时披着外衣开门,眼眶底下深深的乌青:“周掌门请说。”
“赵敏在附近的别院,你可知道?”我问范遥。
范遥怔了怔:“周掌门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范右使仍念着旧主,不肯告诉我?”我挑眉看他。
范遥的神情便不太好:“范遥不曾如此想。只不过,她是汝阳王府的郡主,咱们要斗便正大光明的斗,如此私底下恶斗,却是不好。”
“正大光明?范右使做卧底时,也正大光明地告诉她了?”我不掩恶意地看着他。
范遥顿时憋得脸上通红:“周掌门此话何意?”
“我就想告诉你,你既然决意回归明教,便要分清轻重。”我勾了勾唇,“左右动摇,可不是明智之举。”
“范遥从未动摇过。”他一本正经地道,“范遥心中只有明教。”
我笑了笑,举起自己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真的,范右使,如果我在你脸上打一巴掌,落下巴掌印,张无忌绝对猜不到是我。”
范遥的脸色微变:“教主素来不会猜忌周掌门。”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冲他摇头微笑,“我是说,他对我不曾情深义重到那个地步,能够认出来我的手指印。”
范遥握着房门的手指,指节有些发白,抿了抿唇,看着我道:“周掌门想说什么?”
“聪明人不说暗话。”我冲他笑,“张无忌与我牵手多时,都认不出我的手。范右使却一眼就认出来,那日打在张无忌脸上的,不是赵敏的手……还要我多说吗?”
那日,我打了张无忌两个巴掌,张无忌为我遮掩,说是赵敏打的。
就只有范遥一本正经地说,那不是赵敏的手型。
别人都当他耿直,只有我怀疑,他跟赵敏有瓜葛。
没什么原因。
也许是他总是把我和张无忌说得很暧昧,让我反感。
故而我不啻于以最大的恶意猜度他。
范遥归来之时,乃是赵敏痴迷张无忌之时。
他不仅投诚,而且还把万安寺的地形摸透了、又找了解药,给张无忌。
这很像爱而不得的报复。
范遥的脸色几度变幻。
“告诉我,赵敏的落脚处。”我又问。
范遥的脸色灰白,抿了抿唇,告诉了我一个地址:“在……”
我得到了地址,便冲他点头:“范右使放心,此事我不会对第三个人讲。”
范遥抿着唇,一个字也不说,当着我的面,关上了门。
我也不介意,摩挲着倚天剑的剑柄,去了他告诉我的那个地址。
一路上,我紧紧握着倚天剑的剑柄。
肺腑发疼。
像有坚硬的虫子在我心脏里面钻来钻去。
我一直不是个很会照顾自己的人。有吃有喝有的住,我就心满意足了。
贝贝却是个很会生活的女人,她喜欢养花种草,喜欢扑蝶摸鱼,喜欢穿衣打扮,总是在灭绝看不到的地方,悄然而精致地生活。
她跟我要好,便把我也打理得整整齐齐。
在峨眉派的五年,一直是她照顾我。
但她现在少了一只手。
我不怕她照顾不了我,反正本来我也不是个多么追求精致的人。
但,贝贝会不会嫌弃自己?
少了一只手,不仅生活变得不便,还会显得丑。
何况,她还没享受过爱情,别的男人会不会嫌弃她?
我心里有一团火。
我要冷静一下。
来到赵敏的别院门前,我拔出倚天剑,蓄起内力,用力劈下!
“砰!”
紧闭的大门从中间裂开,碎成木屑。
“你是何人?”门里跑出来几名下人,把我包围住。
我握着倚天剑,淡淡道:“叫赵敏出来见我。”
话音落下,便有一人进去禀报了。
不多时,赵敏出来了。
“你来干什么?”赵敏美艳的脸上少了几分光彩,遮掩不住的疲倦,看向我不悦地道。
在她身旁,跟着王保保,也朝我看过来。他已经褪下那一身帅气逼人的银色金属铠甲,换上了寻常衣服,看起来少了几分冷酷。棕黑色的大眼睛里,此时满是戒备。
“你不问问我,如何寻到这里来的?”我轻笑一声。
赵敏脸上不悦之色更浓,她嘲讽道:“无非就是有些人保守不住秘密,出卖主子,有什么可问的?”
看来她猜到了,是范遥。
“哦。”我便点点头,“他不是有意出卖你的。我将他身上的肉,一寸一寸刮下来,又用盐水淋他,他为了求个痛快,才说的。倒不想,你这样无情,问也不问一句。”
赵敏的脸色微变:“你当真这样对他?!”
“他嘴硬嘛,不肯说,我也是没办法。”我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道。
赵敏顿时大怒:“来人,去把她的人头割下来,本郡主有赏!”
话音落下,顿时许多黑衣武者从门内涌出,朝我攻来。
“你不是喜欢张无忌吗?怎么,为了一个背叛你的属下,竟也如此生气?”我拿出周芷若应有的本事,把灭绝传与我的功力藏住,装作勉力抵挡的样子,奚落赵敏。
赵敏美艳的脸上满是冷意,俏丽的下巴扬起来:“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打了我的狗,便该以命抵命。”
这便是骂我跟狗一样的了。
我轻笑一声,翻身躲过一抹刀光,又说道:“恐怕不是吧?你如此紧张他,为他的死而杀我,心里对他是有几分动情的吧?”
不等她反驳,我又说道:“我杀了你的心上人,你也该杀了我的心上人才是。这才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怎么,赵郡主气急了,连这也忘了?”
“你想让我杀张无忌?”赵敏绷着脸,看向我的眼神充满反感:“周芷若,你真恶毒!”
在她眼里,我明知道张无忌爱我,还要她杀他,真是不识好歹,恶心毒辣。
“不是。”我冲她笑了笑,眼角瞥了站在一旁冷酷不言的王保保,“我让你杀了王保保。他,才是我的心上人。”
话音落下,我准确地捕捉到王保保的脸上动了动,随即又归于平淡。
但他既然被触动,可见此时这冷酷的模样,便是故意伪装出来的了。
“你!”赵敏顿时变了脸,带了几分气急败坏:“周芷若,你有没有良心?在万安寺,如果不是我哥哥,你早被射成刺猬了!”
我握住倚天剑,旋身划出一圈劲风,逼退众人。然后收了剑,退出战斗圈,看向王保保笑道:“是吗?我竟不知,我几时成了瞎子,看不见将军射来的箭,还要感动将军的庇佑了?”
王保保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仍旧是一脸冷酷的模样。
“每次射向你的箭支,都是我哥哥帮忙弹开的!”赵敏气急了,俏脸上愤怒一片,指着我道:“你这个女人,不识好歹,我竟不知我哥哥喜欢你什么?”
我歪头看向王保保:“是啊,将军喜欢我什么?我在将军眼中,如此之丑陋,将军居然还要帮我?”
“我……”王保保的神情微动,身子前倾,似要说什么。
我却不再看她,把倚天剑入鞘,对赵敏道:“郡主,你我二人赤手空拳打一架吧,谁也不用手段。如果我赢了,给我和王保保一刻钟的时间,单独相处。如果我输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带我去见谁?”赵敏狐疑地看着我。
我便对她笑:“一定是你想见的人。”
“我怎知你不会骗我?”赵敏冷冷道。
我拍了拍手,将袖子往上捋了捋:“郡主该不会怕了吧?”
她抿唇看了我几眼,忽然冷笑一声,挥手令众人退下,空出一片场地来:“如果你输了,我要你再也不见张无忌。”
“你赢了再说吧。”说罢,我便摆出一个攻击姿势,朝赵敏袭去。
赵敏自负,加上之前被我夺剑喂软筋散,心里存了不服。
她专心致志地跟我一对一单打独斗。
她太天真了。
斗了几个回合,我猛地运起内力,一掌劈向她丹田。
“噗——”
赵敏吐出一口鲜血,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
“敏敏!”王保保大惊,连忙奔过去接住赵敏,“周芷若,你卑鄙!”
我收回手,拔出倚天剑,与重新围住我的黑衣武者对峙,漫不经心地道:“我怎么卑鄙了?”
“你和敏敏说好的,谁也不用手段!”王保保用痛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我一边对付黑衣武者,一边回答:“我的确没用手段。她学艺不精,被我打伤,难道也怪我?”
我可没说我要让着她。
王保保顿时一怔。
他用失望地眼神看着我,抱起赵敏,头也不回地进了门里:“我和你无话可说。”
我和赵敏打赌,如果我赢了,便和他有一刻钟的单独时间,说几句话。
他说,他和我无话可说。
啧,好像我和他有话可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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