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傅征这事,当着郎其琛这小畜生的面说了也没心理障碍。可小舅妈就不同了,再无话不谈那也是长辈,她回头跟退休后闲得没事干的郎大将军八卦一嘴,肯定要插手干预……
傅征这种人,看着就挺不好驯服的。她要是搬出长辈来施压,这辈子都别想和他有一腿了。
许是郎其琛平时的信用度真的太差,小舅妈没怀疑,笑呵呵地叮嘱她大事抓紧后也没再追问下去。
——
三月末。
燕绥正和燕沉在他办公室就海外工程的投标开会,辛芽硬着头皮来敲门:“燕总。”
燕绥被打断,拧眉看向门口:“什么事?”
辛芽看了眼燕绥,又看了眼燕沉,指了指手机:“您表侄……”说一出口,觉得不够妥当,改口道:“郎其琛说有很紧急的事找你。”
很紧急?
他能有什么紧急的事?
燕绥心里这么想着,手还是伸了过去,接过手机。
郎其琛等得都火烧眉毛了,好不容易听到燕绥的声音,又是那副懒洋洋的音调,尾巴毛差点炸了。但对着燕绥,他不敢耍横,连抱怨都跟撒娇一样:“我说姑,手机的发明不就是为了让人随时随地能联系嘛?你倒好,我打电话给你十次有九次都是辛芽接的,还有一次不是没人应答就是在服务区外……”
燕绥挑眉,看了眼燕沉,低声道:“先休息一会吧,我接个电话。”
燕沉颔首,做了个“你请便”的动作。
燕绥推开椅子起身,出去接电话,“不说有很紧急的事找我?”
“对对对。”郎其琛差点忘记正事,奸笑了两声,说:“南辰舰队明天上午归港,你要不要过来?”
明天?
明天四月一号啊!
燕绥极警惕地反问:“愚人节开我玩笑呢?”
郎其琛被问得一懵,等回过神来,顿时跟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样,带着哭腔道:“我好心给你提供战报,你还怀疑我跟你开玩笑。要不是你是我姑,我犯得上这么上心吗?我这半年逢傅征的消息必打听,我战友都快以为是我喜欢他了!”
小朋友有心要诉冤屈,那语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听得燕绥眉头直跳,赶紧认错:“行行行,我错了。可我也没让你四处打听傅征的事啊……”
郎其琛顿时原地爆炸:“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燕绥认输:“谁叫郎其琛谁就说得对。”
小朋友这才满意:“那你这周来队里给我改善下伙食。”
燕绥满口答应:“不说了,我正开会呢。”
临挂电话前,郎其琛不死心又问了遍:“明天你真不来?”
“不来。”军舰归港,去迎接的不是领导就是家属,她哪个也算不上,去那干嘛?
郎其琛沉默了几秒,吐槽:“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傅队长呢……切。”话落,生怕燕绥能顺着电话爬过来揍他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燕绥听着那端忙音,“嘿”了声,骂:“小畜生。”
她收起手机,原地站了片刻,抓了抓头发,转身回了燕沉的办公室。
——
隔日,燕绥一大早来了公司,把辛芽叫到跟前问今天的行程安排。
辛芽一口奶茶咕咚咽下去,抱着平板汇报:“早上有个周常会议;下午两点和法务部的律师就安保公司那起案子需要再接洽下;下午四点约了淮岸老总;晚上订了盛远酒店的包房和淮岸,安远的老总一起吃饭。”
还真是没点空闲。
燕绥揉了揉眉心,撇开杂念,道:“你先下去吧。”
辛芽“哦”了声,出去到茶水间给她泡了杯大吉岭的红茶送过去,这才退出去。
自打上次从索马里回来,燕总就变了口味,惯喝的咖啡换成了红茶。辛芽生怕是自己煮咖啡的手艺退化了,胆战心惊地拐着弯问了燕绥,得到的回答是:“红茶是故人的味道。”
文绉绉的……
反正辛芽旁敲侧击,知道不会丢饭碗后也就随她去了。毕竟老总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透。
——
午休燕绥叫了外卖,就在自己办公室的休息间吃。
辛芽作为贴身处理,三餐都跟燕绥一起解决。一到饭点,她就习惯性的打开韩剧,边看边吃。
燕绥对韩剧虽然没什么兴趣,但觉得男演员长得都挺下饭也从没有意见。
可是今天有点奇怪……
进度条刚过完片头曲,燕总一个皱眉:“今天看点上进的。”
辛芽:“???”
“军事频道有没有?”
辛芽一脸懵,半晌才:“有有有。”
她边调频道边偷偷觑燕绥,满头雾水。
直到某军事频道传来——
“海军第二十六批护航编队,于四月一日上午顺利返回南辰某军港。南辰舰队在码头举行隆重欢迎仪式,舰队司令员XXX和政治委员XXX代表舰队党委和机关到码头迎接……”
辛芽咬着筷子,瞬间大彻大悟。
——
应酬这种事,只要做生意都免不了。
往常有应酬,大多是燕沉应付,极少需要燕绥同时作陪。当然,也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比如燕沉出差不在公司。
好在这次应酬并不是喝酒谈人情,聊了半盏,酒没喝多少,菜倒扫了一大半。
燕绥年纪虽轻,但商场三年打磨下来,早褪稚气,做事沉稳,谈吐风雅又不失幽默。淮岸和安远的老总平时和燕沉接触较多,今天和燕绥打了交道,不由惊艳:“还真不能小看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后起之秀啊。”
淮岸老总也笑着附和:“燕副总还说你不善言辞,我看他是舍不得他这小堂妹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吃饭,又无聊又死板。”
燕绥笑而不语,举了举盏,敬了两人一杯。
晚上九点,饭局结束。
燕绥在酒店门口先送走了两位老总,正等司机开车来接,手机响起来,“小畜生”三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燕绥酒意未散,倚着酒店门口的喷泉坐下,声线慵懒的开口道:“小畜生,你当你姑这是热线电话啊,天天打。”
那端诡异的沉默了几秒,一开口,就把燕绥吓醒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隐隐能听出是压着火,低声道:“你侄子喝多了,赖在我车上不走,是你来接还是我随便找个地方把他扔下车?”
“傅长官?”燕绥不确定地问了一声。
没听到那端回答,燕绥反而确定。她扶额,低声笑起来:“这不省心的,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接他。”
报了地址,傅征挂断电话,倚着车身转头看了眼睡在他后座几乎昏迷不醒的郎其琛,头疼不已。
胡桥喝得半醉,蹲在地上直笑。
战舰归港,部队给放了几天假。在海上待了八个月,天天吃食堂……回来可不得好好祭祭五大脏六大腑嘛。
聚餐结束,正要原地解散。也不知道郎家这小子从哪冒出来的,缠着傅征死活不撒手,傅征见人醉得不清就没计较,托老板叫车把人送回去,不料郎其琛张口就娇嗔:“不坐,我要姑父送我回去。”
傅征当时那脸色,看得胡桥顿时酒醒了一半。
这会终于知道这小子的姑姑是谁,胡桥是真的忍不住……
就在傅征脸色越来越黑,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路口一辆大G风驰电掣地冲上路肩,刺耳的刹车声后,车停在几人面前,驾驶座的车窗揿下。
燕绥坐在车里,笑眯眯地和傅征打了声招呼:“傅长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第二十三章
离红绿灯不远,有轿车喇叭长鸣催促挡在人行道上的电瓶车快走。
傅征收起视线,看了眼坐在车里半年没见的燕绥。
画了淡妆,她的五官更精致不少。眉如远黛,眼尾的锐利锋芒被挑勾起的弧度柔化,多了几分狡黠。背着光,那双眼全是漆黑的瞳色,明亮又干净。
这个女人,明明沉浮在利益交汇人情复杂的商场上,却始终清醒着,没让自己沾染上半分世故和功利。
许是他看得有些久,燕绥熄火下车,开口半句没提郎其琛:“傅长官回来多久了?”
“刚回。”傅征不预和她多寒暄,侧了侧身,让开地方,示意:“人在里面。”
燕绥走近看了眼。
郎其琛四仰八叉地睡在车后座,怀里还死死地搂着个半人高的泰迪熊。
她挑眉,腹诽:又送熊。
——
燕绥的这个表侄,关系其实有点远。他是朗大将军哥哥的曾孙,但几乎从小就养在朗誉林膝下,论辈分,是要叫燕绥一声表姑。
郎其琛个子出挑,长得也好,从小到大屁股后头都跟着一堆眼神不太好的小姑娘,不是递情书就是送巧克力。许是打小就太缺爱的缘故,有人对他好他就来者不拒,时间久了,养出个爱撩妹的性子,十八岁成年后,身边就再没缺过女朋友。
燕绥本来还奇怪,郎其琛怎么会喝得烂醉如泥还勾缠上了傅征,这会见他抱着个显然没送出去的泰迪熊,什么都明白了。
不出意外,又失恋了……
看情形,这次应该是被分手。
她有些头疼,想起这几年郎其琛每回失恋都要来和她回忆往昔,不由操心地问道:“他没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傅征偏头回望,脸上的光影随着附近的霓虹彩灯切换着,眸色深深地盯住她。
这眼神和傅征在索马里时看她的不太一样,可到底哪里不一样,燕绥又说不上来。反正也习惯了他爱答不理的,燕绥把长发挽至脑后,粗粗用根皮筋绑住,比划了下郎其琛的身量,有些为难:“傅长官你给搭把手,先帮我把人弄上车。”
傅征一声不吭,越过她就要俯身,这动作的完成度刚到和她擦肩而过,他便停了下来,转头打量了她两眼,眉心一蹙:“你喝酒了?”
燕绥直觉不妙。
果然,他的语气沉下来,像压着火气:“多大的人了,连不能酒驾都不知道?”
燕绥被他这声低喝斥得发懵,四月的夜风还带着凉意,风刃贴着她的脚踝打了个转,冷得她一个哆嗦,舌头像是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桥见势不对,扶着车门站起来,没站稳,晃了两晃,又头晕地蹲回去,叫唤道:“老大,风吹得我头疼。”
胡桥是南辰市土著,没郎其琛这意外的话,他这会应该被傅征送回家,正舒舒服服躺在客厅那沙发上捂着热毛巾边喝蜂蜜茶解酒边享受二老春风般的关怀。
所以他这一叫唤,格外有效。
傅征脸色还阴沉着,却移开眼,先架起胡桥大步走到路肩上。叫了辆出租,把人送上车,报了地址,又给胡桥留了打车钱,关上车门,折回来。
燕绥远远看见他把胡桥送走,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等他回来,主动上交了车钥匙:“悉听尊便。”
傅征的脸色还不太好看,接了钥匙先把她的车停到饭店的车库,押了停车费再出来时,见燕绥还站在车外等他,微微挑眉:“怎么不上车?”
燕绥穿得单薄,一件衬衫一件西装外套,根本不御寒。在风里站了这么久,早就冷得不行,听他语气终于缓和,边跟着他上车,边道:“这不是让自己长点记性吗?”
傅征瞥了她一眼,没作声。发动引擎后,却顺手开了空调,调了暖风。
燕绥的车钥匙又被他抛回来,傅征系好安全带,观察着路况,开车沿着路口汇入主车流,眼看着百米外就是个路口,这才想到问她地址:“住哪?”
燕绥报完地址后,车内顿时又安静下来,除了偶尔交错而过的车辆行驶声就只有后座郎其琛一声高过一声的鼾声。
燕绥想过和傅征再见面的场景,按照她的计划,应该是在几天后,她亲自邀请邵建安,傅征以及胡桥路黄昏他们吃饭。即使不在饭局上,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忙中出错。
所有的安排都被后座昏睡不醒的郎其琛搅得一塌糊涂。
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没心思找话题了,一路安静到小区门口。
已经过了十点。
燕绥没打算让傅征把郎其琛送上楼,车在楼前停下后,燕绥先给物业打了个电话,让物业派个保安过来帮忙。
傅征对她的这个安排不置可否。
一时无话,燕绥想了想,说:“其琛的父母做科研,没什么时间照顾他。他从小在我外公家长大,年龄小嘴又甜,家里人都宠他。他的命也是真好,顺风顺水,都没人给他添过堵,所以这么大了性子还跟孩子一样,顽皮不服训。”
燕绥抬眼,看着他的目光诚恳:“我听他提过,四月中旬有个选拔赛,你是教官。他今天做事糊涂,但专业素养很不错,也是很优秀的军人。”
傅征听懂她的意思了。
她试图挽救郎其琛在他这里的坏印象,哪怕不能改变,也要争取下。起码以后他和郎其琛交锋时,想起今晚不至于先否定他的全部。
车没熄火,空调吹出的暖风渐渐让车厢的空气变得干燥。
傅征摸出烟盒,抽了根烟凑到唇边咬住,倒不是想抽烟。只是嘴里不叼点东西,喉结有些发紧。
他咬了一会,微微眯眼,睨她:“担心他,还是不放心我?”
这话听着有些亲密,可从傅征嘴里说出来,就是短了情分多了距离。
燕绥半分没多想,笑笑,也有些无奈:“我护短。”
傅征认识她的时间不长,只知道她记仇,听她说护短……他回头看了眼后座上蜷成一团的郎其琛,信了。
燕绥这样的女人,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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