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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下午有一场戏，是子绾初到周国，坐着马车进城门那一段。
按照剧本，这一幕戏依旧一句台词都没有。子绾只是坐在车厢里，然后隔着红色的纱帘，被站在城楼上的男主角公子考瞧见一眼。
这不过是很简单的一幕，却是整个电影的开场，关乎男女主角缘劫开端的至关重要的一幕。
程思思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的惊艳。
金色鸾驾，红纱千丈，有莘国十七公主和亲，嫁入周国，嫁给六十七岁的周王。
赵雨欣饰演的子绾公主坐在马车里，玉颜红妆，慵懒地笑着。她就那么笑着，眼底一片死寂。
周国富庶又强大，可以向有莘国提供粮草马革和油盐丝帛。用一个公主换取国计民生，很划算。
即便在这之前，她是整个西川最美的公主，是有莘国君最疼爱的女儿。
但也只是在那之前。
不得不说，赵雨欣的演技是真的好。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摘得影后的桂冠。
程思思担心自己再演砸了，闷在房间里，苦苦练习了一上午。
然而没想到的是，下午上场，又是无数次NG。
每次听到导演喊卡，程思思的心便往下沉一分。渐渐的，她连基本的平静都保持不住了，紧锁着眉头，感觉情绪随时会崩溃。
学了四年表演，大大小小演过无数场戏，程思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连基本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那一个“卡”字，几乎变成她的魔咒。
她从未这样害怕过听到那个字眼。
“思思，休息吧。”李国正也身心疲惫，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走了。
片场顿时议论纷纷。
虽然他们都很小声，但是总有那么一两句飘进耳中。
程思思感觉前所未有的难堪。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从片场走回她的专车上，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关上车门，世界终于安静了。
她抱着膝盖缩在座位上，感觉自己配不上这辆车。配不上整个剧组给她的优待。配不上导演给她量身定做的那六十八套精致华美的戏服。也配不上季文让她出演女主角的这份私心。
☆、040 滕影帝
回到酒店，程思思心情恹恹的，没脸去餐厅和大家一起吃晚餐。于是便躲在房里，让庄静去帮她带一碗杂粮粥。
不一会儿，庄静回来了，除了杂粮粥，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她一边将小菜摆到桌上，一边忍不住气道：“姐，你没出去听听，那些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太气人了！”
程思思面无表情道：“我演得不好是事实。”
“姐，我看过你演的梨清，特别好，我特别喜欢！谁要说你没演技，那就是他眼瞎！”庄静握拳道，“咱们从刚下飞机就开始拍戏，饭没吃一勺，水没喝一口，还去淋了一晚上雨！今天你还顶着发烧去片场，不就是多来了几遍吗？谁能保证一遍保过？那些人也太刻薄了，竟连一点同情心都……”
“庄静，你先出去吧。”程思思面色疲惫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哦……”庄静讪讪地闭上嘴，走到门口，又嘱咐道，“你记得把感冒药吃了啊！”
程思思点头。
等庄静出去，没多会儿，电话响了。不用猜，是战棠。
程思思看一眼屏幕，将电话挂断，躺在床上发呆。
不知道演戏是不是也有瓶颈期。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总也找不到入戏的状态。甚至一对上摄像机就别扭，一听到导演的声音就紧张，完全找不到演戏的感觉了。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为什么会这样？
程思思思索着，她觉得不是身体的原因。虽然她确实没休息好，虽然她确实感冒了，但也不至于出现一上场脑海里就一片空白的情况。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她能力有限，水平不够，演不了这个戏？
该怎么办？就这么放弃？
程思思痛苦地闭上眼睛。就这么放弃，她不甘心。可是不放弃，她又怕因为自己的差劲，拖累整部电影的水平，败坏季文的口碑。
想起季文，她摸起手机，打开他的微信。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季文要去法国洽谈他的散文集外文出版事宜，顺便去凡尔赛家里看看父母，估计还要三五天才能回国。
程思思不想打扰他。默默翻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想哭。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季文说过，他对她的演技有信心。她怎么能让他失望？
找到王洪梅老师的号码，程思思给她打电话，想向她请教一下，找不到演戏的状态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电话接通以后，是王洪梅老师家的保姆接的，说王老师因为感冒，正在休息。程思思便没再多说什么，问候几句，然后便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爬起来吃东西，将那些粥和小菜都吃完，又吃了两粒感冒药。然后将垃圾扔掉，去卫生间洗漱，敷上面膜，回到房间里练瑜伽。
她没再看剧本，感觉累了便上床休息，争取在十点前睡着。
她决定先把身体养好，这样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去面对困难。
然而越想睡的人，往往越睡不着。程思思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一次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早晨不到七点，她又被庄静的敲门声吵醒，催促她赶快准备，上午第一场就是她的戏。
程思思从床上爬起来，因为睡眠不足，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可是真要叫她睡，她又睡不着。似乎陷入了恶性循环中，无法摆脱。
虽然感觉身心疲惫，可程思思还是坚持着洗漱穿衣整理出门，按照饭点去餐厅吃早餐。
已经让庄静帮她打了两次包，她总不能天天都自己躲在房间里吃饭。就算别人不说她矫情，她也会嫌弃自己没出息。
到了餐厅，只见左边是中式早餐，右边是西式。中央有二十几张桌子，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在那里吃早餐。
程思思走到右边，端着盘子夹了两片全麦面包、一点蔬菜沙拉和一杯热牛奶。然后目光一扫，找张无人的桌子坐下。
旁边桌上有几个剧组里的女演员，她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那里闲聊。看到程思思过去，她们便都没声了，相互挤挤眼睛，低头暗笑。
程思思佯装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默默吃自己的东西。
那几个女演员她都不认识，只是看着面熟，大概是剧组里面饰演宫女丫鬟的那些小演员。在戏中大多都是背景板，只有偶尔出挑的几个，才能有个一句半句的台词。
“我都吃完了，要不咱们先走吧？”坐在边上那个娃娃脸的女演员开口道。
“再等等吧，滕辉还没来呢，他肯定要吃早饭的！”
“那可不一定，人家影帝说不定有单独的小灶？”另一个尖细眉的女演员摇着头很不赞同。
中间的瘦长脸女演员十分淡定，“不会的，滕辉为人很低调，从来不会耍大牌。他以前在别的剧组的时候，都是和大家一起同吃同住，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影帝就搞特殊。”
“我也在访谈中看过，滕影帝拍起戏来总是废寝忘食的，从来不会挑剔剧组的条件。而且他特别有礼貌，特别有风度，对每个人，甚至是茶水小工都彬彬有礼的！”
“滕辉确实挺正的，既有品行，又有演技。可不像那些光靠脸上位的，演技没一点，脾气却一大堆。”
“对呀，我男神可好了，一点影帝的架子都没有！”娃娃脸的女演员捧着脸笑，“你们说，我等会儿能不能去问他要一张签名照？”
“你男神不是周继军吗，什么时候又变成滕辉了？”
“周男神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还是比较喜欢滕男神这种近距离的，起码还能在一个剧组里碰到！”
“不就是花心嘛，说得那么好听，像你这种渣女我见多了。”
“哎哎！快看！滕辉来了！”
旁边那几个女演员立时噤声。
程思思也抬眼看向门口，只见滕影帝和他的两个助理走进来，但是第一眼注意到的人只有他。年近三十却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剑眉星目，身材高挺，一身黑色宽松的休闲服，衬得他整个人白皙又清俊，潇洒又矜贵。
整个餐厅里暗暗一阵骚动，尤其是里面的女性。不管是女演员还是女服务员。
滕辉他们三人取餐点，随便找张桌子坐下，似乎见惯那种场面，被人注视习惯了，十分淡定地坐在那里吃早餐。
滕辉的吃相很好，不紧不慢的，斯文又优雅。连程思思看着都忍不住暗叹，这个男人真的是魅力无限，一举一动都牵动女人的心思和神经。
因为前世和滕辉有过合作，所以程思思对他比较熟悉。知道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温和有礼，平易近人，但其实骨子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对所有人都很礼貌，又与所有人都不亲近。他在这个娱乐圈里人缘很好，但又没几个交心的朋友。他就像一个温润如玉的独行侠，往来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里。他不关心任何人，他专注的就只有他自己的作品。季文曾经夸赞过他，说他是一名真正的演员。
如今她就要和这位真正的演员演对手戏了，还是在她这种找不到状态的情况下。程思思盯着滕辉那俊美无俦的侧脸，感觉压力如山般巨大。
☆、041 压力太大
吃过早饭，程思思和庄静赶到片场。
今天上午要拍的是男女主角第一场面对面的对手戏——子绾与公子考前后脚去周王后的居处，在文秀宫门口碰上，公子考看呆了眼，子绾却对公子考并未在意。子绾脸上总是笑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入不了她的心。公子考却被她的笑容刺痛，为她心疼。
程思思早已将剧本背得滚瓜乱熟，自己又在心里默默演习了无数遍，可是一看到李国正，她又忍不住开始紧张。
自打开机以来，拍摄就进行的不顺利，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一堆乱事，李国正愁得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看到程思思走过来，他一边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问道：“怎么样啊，思思，今天状态还行？”
“导演……”程思思不无尴尬道，“我先演演试试吧，要还是演的不好，您别生气……”
“我生气有什么用？”李国正无奈地叹了口气，挥手道，“啥都不说了，先去化妆吧。”
程思思一进化妆间，顿时就看到滕辉正在里面，发型师正在给他粘假发，梳成西周时代那种男子的发髻。
从镜中看到程思思，滕辉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嗨。”
程思思连忙回以礼貌的一笑，“您好。”
滕辉淡淡颔首，没再说话。
程思思找了个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一边等着化妆师给她上妆，一边忍不住担心。要是待会儿开拍以后，她还是找不到状态，不停NG，像滕辉这样出了名的好脾气好礼仪，是否也会被她搞得不耐烦？
结果第一遍试演，竟然异常顺利。
李国正眼睛亮起来，乐得直拍巴掌，“思思！这就对了嘛！就要这样！来来来，都准备起来，开拍了！”
程思思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松一些，暗暗舒出一口气。
退回到宫墙转弯的地方，她整理衣裙，然后在听到“开始”以后，缓缓迈步走上前去。两个小婢女跟在她后面，低着头亦步亦趋。
细小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通到文秀宫门口的正道上，滕辉饰演的公子考，玉冠束发，身形挺拔，着一身玄色深衣，急匆匆走来。
程思思走到路边，距离滕辉还有几步距离，她扬起眉梢，刚要笑，突然导演又喊“卡——”
程思思心下又是一沉。
“思思！你刚才那表情不对，笑得不够自然！而且你的头总是向左边歪着干什么？睡落枕了？”李国正一手提着扩音喇叭，窝火道，“刚才那一遍不是演得很好吗？你就按刚才的节奏来，放轻松一些！各就位，再来一遍！”
程思思重新回到起点，刚提起的一点信心又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大冷的天，她手心里却汗涔涔的，努力回想着电影里面，赵雨欣饰演的子绾在这个时候是怎么表现的。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说话一投足，一迈步一回首，都透着美感。
程思思心下焦躁得如同火烤油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到那样的高度。
又是一声“卡”，她甚至还未走到半路。
李国正揪着头发，叹气道：“都休息吧，歇十分钟！”
程思思满脸尴尬地站在那里，看到对面滕辉那轻微皱起的眉头与不赞同的目光，越发感觉无地自容。
她低声说了一句“抱歉”，然后走到休息区，挑了个远离众人的位置独自坐着。
庄静脸上也有些尴尬，走过来递给她水杯，“姐，你喝点水吧。”
程思思接过水杯抱在手上，也没喝一口，只是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她到底是怎么当上女主演的？就这演技……””旁边有人低声碎语。
“李导和她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上一部梨清，也是她主演！李大导演的御用女主角，嗯……”
“那个梨清，我看过，演得还不错啊？怎么知道她现在会这样？”
“演个尼姑需要什么演技？不过是从头到尾面无表情，谁不会啊？再说了，你又没参与过那部戏，你怎么知道她拍梨清的时候，到底NG了多少次？怕是李导最大的投入都花在给她准备的胶片上了！”那几个人说着，低声笑作一团。
程思思佯作未闻。
庄静却是很气愤，但又不知该怎么反驳他们。如果是刚开始那几天，她还可以说她家女神是初来乍到，没休息好。但是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女神一上场却总是NG，由不得人不怀疑，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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