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樱耳中嗡地一声响,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身子也不听使唤,渐渐酸软,眼睛一抹黑,晕了过去。
雪樱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了,她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床很小,但却很暖和。床边坐着一个小丫鬟在对着她笑,样子是那样的美,美得让她嫉妒。
“你是谁?”雪樱弱弱地问了一句。
那丫鬟却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我?我…我叫顾雪樱。”
小丫鬟笑呵呵道:“我叫千雪。”
雪樱勉强撑起身子,右脚搭在床沿上,放低眼睛寻地上的鞋子,可地上根本没有鞋子,连她穿的衣服都被换了,她紧皱眉头,“这是哪里,我为何到了这个地方?”
千雪把她按在床上,“别乱动,你已经受了风寒,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雪樱却忙道:“我不能休息,我还有事没有做。姑娘,谢谢你的好意,给我鞋子,让我走吧。”
千雪却来了脾气,“好不容易把你带回来,怎么能让你走。听我的话,不要乱动。”
雪樱傻傻地望着千雪,莫名的心酸和温暖,让她有些想哭。这些日子来,她走南闯北,饱偿了各形各色人的冷漠,就连他雇佣来杀凌元圣的杀手都要两倍的银子。她外表虽装作坚强,可内心却如水一般柔弱。
躺在床上,雪樱乖乖地听千雪讲解缘由。
千雪在她面前侃侃而谈,“这里是陆国公府邸,救了你的人是我们家的小姐和我,你现在穿的衣服都是我们小姐的。她很不放心你,熬夜守了你一晚,现在又去熬药了,本来这些粗活是我们这些奴婢干的,可是我们小姐人好,事事都要自己动手。你现在不准起床,不准乱动,不准大声喊叫,以免惊动了老夫人。”
雪樱听得一愣,“你们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千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把粉脸憋得通红,羞涩地回道:“我们家小姐叫陆曼儿,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正此时,门嘎吱一声响,陆曼儿端着药走了进来,脸上却因厨房的烟火,熏得脏兮兮的。
“谁是世上最好的人?”她悠然地说道。
千雪面色羞红,转头看着陆曼儿,却又极力忍住笑,傻站着像一块木头。
陆曼儿端了热药,坐到床沿,轻轻吹了一口,说道:“你醒啦,来喝了这碗药。”
雪樱凝视着她,清澈的眸子充满感激之情,“谢谢你救了我。”
紧身的寝衣让她露出玲珑的曲线,脸上略施粉黛,在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中,落得楚楚可怜。
越瞧见她,陆曼儿越觉得熟悉,越想去呵护。
千雪待在一旁不说话,可脸上隐隐约约暴露出一些醋意,小姐的关爱是属于自己的。
几勺苦药下肚,雪樱顿时感觉舒坦许多。陆曼儿将药碗递到千雪手中,把雪樱送到被褥里,再才放松下来。
爱,有时并不需要理由。陆曼儿没有问她的名字,甚至连她从哪里来都不关心,她所关心的是她的身子。
雪樱又在迷迷糊糊之中阖上双眼,那个噩梦做得很长,现在却停下了,梦中是碧蓝的晴天,是世人的微笑和包容。
主仆二人留雪樱在房中休息,便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艳阳高照,陆曼儿头发和衣服有些凌乱,在厨房熬了一晚上的药,还来不及梳妆打扮,眼圈也有些发黑,成了一个苦脸的“婆子”。
千雪奔到阳光中,张开慵懒的双臂,呵呵直笑。阳光通过桃花反照在她那张粉扑扑的小脸蛋上,她跳着,叫着,是那样的春心荡人。
千雪才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她已经到了拥有爱情的时候了。陆曼儿看到她这样开心,却皱了眉,照顾我一辈子,不是她应该拥有的命运。
夫人老早便带了一行奴婢和仆人,去华普寺求签,近日来,她总感觉不安,也不知是不是要出事情的征兆。夫人很迷信,但做事细心谨慎,唯独这一点让陆天龙还看在眼里。
朝廷里无非是每天流水一般的早朝,规律得让人有些不适应。陆天龙也每天按部就班,乘着那顶紫色的华丽的轿子,往返于朝殿和陆府。对于陆天龙,则有一个嗜好,喜欢紫色,他总觉得紫色是一种高贵的颜色。
陆府里很安静,几个小丫鬟做完事,便在院子里嬉戏打闹。忽见了陆曼儿,几个丫鬟便愣住,脸上更是吃惊,因为陆曼儿今天确实脏得不成样子。
进了大厅,陆曼儿累得跌坐在椅子上,秋月和几个小丫鬟便一齐上前,捏腿的捏腿,捶背的捶背,一阵阵手忙脚乱的伺候,让陆曼儿不禁吃了一惊。
这几个鬼灵精,平日里可不这般待着陆曼儿,今日索性行为大变,恐怕有原因的。
不等陆曼儿开口,秋月便已笑嘻嘻说道:“小姐,过几日便是桃花节,这民间可是热闹的紧,奴婢想请个假,一两天左右,还望小姐答应。”
“你请假作甚?”
“我想回去探望生病的娘亲。”
看着秋月眼中忽然闪过的一抹忧伤,陆曼儿的心也跟着一沉,这小丫鬟来陆府已有三年之久,做事认真,为人诚恳,看样子不像是撒谎。便徐徐说道:“好吧,等老夫人回来,我和她商量商量。”
其实,陆曼儿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主,这硕大的陆府里一切都还要听候夫人的安排。老夫人不管是对自己,还是下人都一律严厉,她嘴上虽这般说,可心里却道,悬啊。
正此时,千雪已用金盆打来了一盆水,又准备了一盒藿香散,搁在架上等候陆曼儿洁面。
陆曼儿正欲洗脸时,忽听见外面吵吵闹闹,听声音像是自家小厮的,便立即起身往厅外走去。
陆府外来了一行人,俱是商人装束,四五个小厮守住一辆华丽的马车,那马车中不时传来咳嗽。
原来竟是二皇子凌元圣到了,凌元圣坐在马车中,已乔装成过往的商户,在他旁边伺候着的是张茂。在之前,张茂已经见过了陆曼儿,便在此时不便路面。
陆家的家仆阻止着正要闯进陆府大门的史元泓,他简装打扮,头上戴了一顶黑色小帽,尽管如此,也难以掩盖他俊俏儒雅的。
“休得无礼。”陆曼儿忽朝自家小厮斥了一声。
两个小厮忽地转头,见是小姐,忙跪在地上,“小姐,这人想闯进来。”
史元泓忽地一愣,思忖道:“小姐?莫不是张茂口中称赞的大冥王朝第一美女陆曼儿。可这…身材倒是苗条,但穿戴也太邋遢了吧,还有那张脏兮兮的脸,完全不像是大家闺秀的范。”心里已失望了大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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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个王八翻身
陆曼儿大步地向史元泓走来,眼见得这位面前的小哥,长得好生模样,身高腿长,皮肤白皙,眉若远山含黛,眼如苍穹星辰,只是嘴唇却薄了些。看相者皆言,唇薄者寡情。
千雪也堪堪跟了出来,眼睛盯着这群商贩打扮的人,心里却道,这些年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实在很多,斯文的书生也佯装起商人来,恐怕是别有用心,于是抢到陆曼儿面前,道:“何家的小哥,在此喧闹?眼睛可睁得圆一些,这里可是陆国公府。”
史元泓忙拱手而道:“小人一时冲动,冒犯了贵府,实在抱歉得很,还望小姐见谅。”
虽这般谦恭,那双贼眼已在陆曼儿的脸上巡睃了数眼,才瞧出了几分端倪。果然,这美人远看是山,近看是水,倘若不是心细,便差点因为自己的直觉,妄下了判断。
千雪早已瞧在心里,便厉声喝道:“大胆狗贼,你那双贼眼往哪里搁?”
陆曼儿眉目微敛,含羞带怯,却又温婉大方的仪态,脸上虽藏了污垢,却掩盖不住那绰约的风姿,那双动人的眸子,如一汪盈盈的湖水,看得史元泓不禁一怔,加上千雪的一声呵斥,让他倒退了一步。
躲开陆曼儿的眼神,史元泓假装胆怯地道:“只因小人是乡下来的,不曾见得美人,实在失态,深感抱歉。”
史元泓瞧得彻底心动了,傻愣在地上,却忘记了该办的事情。
坐在马车中的凌元圣,也透过车窗薄薄的轻纱,盯着陆曼儿,只见得朦胧之中,陆曼儿妙曼的身姿,犹如塘中亭亭玉立的菡萏,迷人的风韵,令人陶醉。顿时按耐不住,险些冲了出去,这大冥王朝之中,竟生得如此绝世的尤物,恐怕是绝无仅有。
张茂也偎在二皇子的旁边,眼睛都瞪直了,口水都吞了不知多少。
凌元圣一声沙哑的咳嗽,将傻愣中的史元泓拉过神来,他顿了顿,脸上堆满笑意,方知该办正事了。
“这位小姐,我们是过往的商队,因我们少爷受了点风寒,特向贵府讨杯热水,不知小姐可行这个方便。”
“既是过往的商户,岂有见死不救之理,你随我进来吧。” 陆曼儿嫣然一笑,对秋月吩咐道:“去厨房里熬一碗药来,需熬得仔细,我看马车中的这位少爷,着实病得不轻。”
涣然冰释,史元泓连连赔笑道:“多谢这位小姐,你好人有好报,定会嫁得个好郎君。”
千雪却哼了一声,冷冷而道:“那还用你说,你这人花言巧语,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这少年长得俊俏,话语也说得中听,陆曼儿倒是没设防备,当下便引史元泓到雅厅里聚坐。
两小厮也陪着史元泓,一道踏入陆府的大门,堪堪来到大厅之中。这厅里的装饰可谓精美,清一色檀木家具,侧漏精湛的工艺,陈列有序,髤漆而染,极其光彩夺目。墙上所挂的各种珍贵的字画,皆是皇上亲赐,些许是皇上亲笔,书法龙飞凤舞。
史元泓随意择凳而坐,目光却落在两旁站立的丫鬟身上。笔直身姿,仪态大方,尽露精干的神情。史元泓不禁感叹道:“难怪这陆天龙会生得此凤女,真是持家有方啊。”
凌元圣在马车里等了良久,一颗骚动的心蠢蠢欲动,坐立不安,把眼盯着陆府里,耳朵更是听得仔细。但之前便讲好了,他不能露面,一切由史元泓安排。
旁边的张茂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只笑在心里,并没讲出来。
“你说史元泓此次前去,可有把握拿得铁梨木神骰来?”凌元圣问张茂。
“二皇子,莫要心急,俗话说,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要想弄得陆曼儿,首先得破得了铁梨木神骰,这是她许下的规矩,也是天下人共同认可的规矩。”张茂回道。
“你见识过这铁梨木神骰,其中可有什么玄机?”
“那神骰真是抢夺天工,恐怕这天下的人都不能破解得了。”
“那么说来,我们岂不是白来了一趟?早知如此,就应该先去找柳照溪的,只有他知道破解的方法。”
“那至少二皇子也见识了陆曼儿的美色,也证实了我所说不假。”
“确实不假,这大冥王朝,我想再没有和她能比的了。”
张茂不再复言,把头伸出车窗外,只见周围寥寥无人,庭院里蝉鸣聒噪,也同二皇子一般,焦急而心烦。
千雪已为史元泓上了茶,即使她万般不想搭理此人,但是上门既是客,也不敢怠慢半分。
陆曼儿则坐在史元泓的对面,回答着史元泓的话。
片刻的功夫,秋月已从厨房里熬制了一碗乌黑的汤药,用一只玛瑙碗盛着缓缓端进了大厅。
“小姐,汤药已经熬制好了,可请外面的公子服用。”
大厅里立刻充满了一股浓烈的药味,陆曼儿往碗里一瞧,不禁咂舌吃惊,这熬的是什么东西,乌漆墨黑的,比平时里喝的中药都要恶心许多倍。
陆曼儿再看秋月时,这小丫鬟嘴角闪过一抹阴险的笑容,不禁吃了一惊,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药已熬制而成,可请你少爷到府里服用。”陆曼儿转眼对史元泓说道。
“哦不不不,我们公子既然受了风寒,当然不能再走动,就让小人端去跟他服用便是,谢谢陆小姐。”
史元泓端着这碗乌漆墨黑的东西,径直往府外的马车走来,刺鼻的药味冲得他反胃。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佩服,陆曼儿这种胭脂马并不是人人都能驾驭。
咚咚咚!
史元泓一手端着汤药,一只手腾出来轻扣马车窗子。
“你在搞什么鬼?”凌元圣忽惊奇地问道,忽闻见一股奇特的气味,再才瞧清楚他手中的药碗。
史元泓得自圆其说,陆家的人眼睛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他抬高嗓音说道:“少爷,请喝药。”
“你疯了,喝什么药?”凌元圣眼睛瞪得像狼,“神骰有没有拿到?”
史元泓低声说道;“二皇子,要拿到神骰,得先喝下这碗东西。”
“难道这也是陆曼儿定出来的规矩?”凌元圣愤怒地说道,可他看着碗里乌漆墨黑的液体,实在吞咽不下。
史元泓使劲地点了点头,“是的,这是她们好客的方式,等二皇子喝下这碗东西,我再寻机会找她要神骰。”
尽管凌元圣很不乐意,可是这也是为今之计了,便犹豫地说道:“赶紧弄好,本皇子等的不耐烦了。”
接过史元泓手中的药碗,凌元圣咽喉咕咚地动了一下,可心里又有些怀疑,便把碗递到张茂面前说道:“张茂,你先喝。”
张茂不敢拒绝,端起碗轻喝了一口,只觉得入口时稍微有些苦涩,但很快甜味便充盈在嘴里。张茂不禁点了点头,说道:“二皇子,这东西真的很好喝。”
“真的吗?我尝尝。”
凌元圣一把抢过张茂手中的药碗,想也没有多想便往嘴里灌,果然,如茶一般,入口时只觉得有些苦涩,但很快转化为香甜,凌元圣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还剩下最后一口时被张茂抢了去。
史元泓傻瞪着两位,只觉得喉咙也有些痒了,便催促道:“喝完没有,我还要等着回报消息。”
张茂满足地把碗递到史元泓手里,“动作要麻利些。”
这史元泓可是出了名的慢性子,做事情从来不火燎火急,悠悠地进了陆府。陆曼儿依旧端坐在椅子上,隔得老远,便看出来,史元泓正用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自己。
陆曼儿心想,这人做事慢条斯理,可那双眼睛却有些贼,当下便想捉弄史元泓一番,便对秋月使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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