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阿竟该做的事,拼杀战场,一往无前,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再马革裹尸,那是尉迟家男儿的最高荣耀。
但是他不同,他姓祁,血里流着□□的期盼,他要做的,是拼出一个太平盛世,这是再多个尉迟家都做不到的事。
所以,他不用成为百人敌。
可是当皇帝这种事,从来都是祁子敬的事啊……就算再多人在他耳边念叨他要当太子,他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他心里一直知道,那个人不会是他。他不想,也从未为此努力过,甚至外家出事了他心底还有那么一丝淡淡的侥幸,因为他解放了,终于没人念叨他要看齐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了……
而万人敌是……
将帅,甚至不是尉迟大将军那样的将帅,而是之前那位那样的……威望、手段、智计缺一不可 ,那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剑之所向,铁骑所往;刀之所指,所向披靡!
少年的目光突然亮得亮得惊人。
☆、木雕
“林殊、林殊?”
“啊?”林殊这才回过神来,她在想送个什么东西给太师好,思来想去没个结果,反而入了神去。
却见小双儿站在那边一脸揶揄地看着她,“想金儿姐姐呢?喏,后院又有一个叫琳儿的姐姐来找你了,小心着些,别叫金儿妹妹看见了!”
言毕还冲林殊挤挤眼,宫里的小孩子懂得多,还特别八卦,林殊总算是见识到了,她无奈地放下扫把,往前头走去了。
一旁听了一耳朵的太监们都有些艳羡,这些如花似玉的小宫女,运气好还能捞个主子当当,就是等到放出去了,愿意娶的还是大有人在,不是被逼的谁愿意跟着他们太监?倒是这个小梳子,才来多久,连小厨房最漂亮的金儿姑娘都勾到手了,这不,又有佳人来找,听说还是后院司花的小宫女,人长得白白嫩嫩好看得紧,就是不爱说话,能不让人羡慕么?
“羡慕有什么用?你有人长得那么标志么?”
这话一出,聚在一起八卦的人都散了散了……
不就是长得好么?瞧那细皮嫩肉的样子,仔细被哪位爷要过去当了兔儿爷! 小运子看着远去的背影,暗暗地“呸”了一声。
却说林殊那边,转个弯便看到了站在月亮门边上的兰衣少女。
“你是……”兰衣少女生得很白,更衬得乌发黑瞳,分外引人注目,林殊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这么漂亮的姑娘,她不可能没印象啊……
“我叫琳儿,这是家里来的点心,特意托我带给你的。”琳儿将手中的食盒伸过去,一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也和她的人一样,有一种冰雪般的质感,硬邦邦的。
“那你……”
“吃完再来找我给我钱吧。”她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林殊被她这一通弄得莫名奇妙,掀开食盒开了一角,便赶紧把食盒盖上了,绕了一条远路,回到监栏,见里面没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那里头装得是林府张嬷嬷最擅长的桃花酥,这个造型只有林府有,外人都不曾吃过,林殊在林府最爱吃的就是这个。那琳儿也是林府的人么?她怎么没见过她?果然,狡兔三窟,三公子怎么会任由督主处理干净自己安排的人?
林殊打开食盒,在侧面摸了摸,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凸起,扳开,却是一封信。
把食盒放好,趁着没人,打开信看了起来。
信是三少爷写的,还是那一□□爬字,和他清清俊俊的形象大相庭径。信上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问问林殊的近况,信里提到了练箭之事,想必公子已经知道了,并且不反对她学,只是要她不要忘了季督主的身份,谨言慎行,毕竟若是惹恼了督主,之前的种种不敬就是致死的罪名。
林殊看到这里,忍不住检讨起了自己之前的行为,的确可以治一百个大不敬啊……尽管知道三公子的话是对的,但是她却起不了生疏的心意,或许是那股亲近之感……
信的结尾还提醒她,不要忘了抄《辞海》。
林殊这才想起这一茬,啊,她的生活都被值班和练习箭术填满了,只有刚来那几天还记得抄写,所以,她至少欠了一个月的《辞海》啊……
不想抄书归不想,但是信总要回的,一来重华宫,事情就接踵而至,那时不觉,现在不觉,但是还是很想念三公子的,她坐到床边的小几上,沾了点墨,铺开一张有点糙的纸,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地写起来。这桌子和笔墨还是小仨儿的,这在宫中不算稀罕物,大家拿来记赌博的账的。
表达了自己对三公子的想念之情后,她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又将练箭之苦大书特书,以表示抄书进度变慢是情有可原的,并且深切表达了自己的愧疚和绝对不会再耽误的决心,末了,还对三公子要来接她一事表示了展望和期待。
洋洋洒洒一大堆,林殊这才收笔,把纸晾干,然后折了起来,准备下次找琳儿给她带回去。
说起来还有一个半月就能回去了,虽然很想公子,但是说起来,这重华宫的人她也认识了好几位,还有大皇子、二皇子、季太师、尉迟兄弟、鹦鹉营的那几位……这些本来应该是她一辈子都不会遇见的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想想还有一点伤感。
特别是季太师……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了吧,太师虽然说话不客气、爱吓唬人、有时候有点可怕之外,是一个很好的人呢……而那个亲军都尉府,虽然她很想去,但是她也去不了啊。
想到季太师在上林苑露的那一手,林殊便知道他是顶顶厉害的,不然也不会他一答应教她,她便冲动地想要跪下拜师,那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崇拜和向往,这份感情,在他后来的教授中越发凝练。
诸如这般那般……
林殊想着想着笑出了声,寻思起来生辰礼物的事来,毕竟,这可能是离别礼物啊……
目光转移到桌子上被小双子拿来压纸的木头,小双子认得几个字,那些太监老是央他来记账,怕纸被吹走了,索性就捡了一块木头来镇纸,那木头是老树的根上的一部分,很像个兔子头,挺有意思的。
林殊眼前一亮,她可以做一个木雕啊。 她虽然没有学过木雕但是读书时雕过橡皮,也算是有经验,学过几天画画,太复杂的不会,但是画个Q版还是不难的。
至于雕个什么呢?
林殊跑了一趟厨房,顶着金儿奇怪的目光,要来了一小节木碳。
回来比划两下,就动手在纸上画了两个Q版的小人。
高一点的长袍小人负手而立,长发飘飘,一脸严肃地低头,嗯,太师不笑的时候就是这样,当然,她可不想要太师笑,他一笑,准没好事。
长袍边上一个矮矮的小人只到他的腰际,一手拽着他的袍子,一手捧脸看着他,包子脸上眼睛都变成了星星。
林殊画完了,突然有点脸红,那么□□裸的崇拜……不太好吧,还有,她也不会是那么狗腿……
想改,但是又不忍心动笔了,因为这种水平的作品,她再画一遍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林殊干脆把纸一盖,对自己说:就这么定了!
至于木头,林殊选了银杏木,这种木头质地软,纹理不明显,是她比较了好几种才选定的。
吃饭值班练箭,林殊都把那块银杏木揣兜里,没事就拿出来用小锉子锉两下。
太师的生日是下九,不到十天的时间,她要赶点时间才能做好了,但是林殊自己很喜欢这个,做起来也十分起劲。瞧她那忘我劲儿,小双子都打趣她魔怔了。
林殊只是想着,不管怎么,都想把这个送给他。
幸运的是,林殊总没有忘记秋风姑姑的嘱咐,从演武场出来,就和大皇子说自己要去找人,大皇子没有细问,直接答应了,大皇子最近也抓起了文化课,赶着回去背诗文。
而那尉迟兄弟,一直和大皇子寸步不离,这也就意味着,尉迟琅见金儿的机会变多了,林殊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金儿的点心了,怕是都进了这厮的肚子里。而且这厮还一个劲儿夸金儿,金儿大呼找到了知己,终于有人赏识她那些甜腻的独门糕点了。林殊都忍不住佩服尉迟琅了,她算是很爱吃甜的人了,都受不了金儿的无敌蜜糖,尉迟琅能天天吃也是个人才。
想到这儿林殊顿了顿,突然有点高兴,说不定她不用给闺蜜收尸了呢,尉迟公子就先被甜死了呢?再不济也是得糖尿病英年早逝……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汀兰宫门口,林殊把秋风姑姑给的玉牌亮出来,守门的太监便让开了,林殊随便找了一个小宫女,“小姐姐,你可知孙掌事在哪个院里?”
小宫女见是一个生得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心下顿生好感,便主动道,“你跟我来”
“呐,前面就是了,我还要去一趟针线司,你自己过去吧。”小宫女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ω?)hiahiahia 季督主收到礼物会是啥反应嘞~~?(????)……时间改到十一点左右,晚上还要军训赶不上(┯_┯)其实俺统计过这个时间段(九点左右新章节是没有点击的,所以私以为没关系,群么么哒~(^з^)-☆)
☆、生日
林殊道了谢,便要前头的小太监去通报。像做到了这种掌事级别的大太监,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小太监出来引路,林殊跟着过去了。
孙掌事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五官看着一团和气,见林殊过来,他坐在小几边上开口道,“你就是林殊?”
那引路的小太监退下了,林殊点点头,“正是。”
“小伙子是个有前途的,”孙掌事打量了她半天才笑道,“是秋风丫头叫你来的?”
他把那块玉佩放在桌子上,“说吧,什么事?”
林殊便把那日秋风所讲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孙掌事。
孙掌事听闻正是那领事之子所为,忍不住气地骂道,“枉我这般信任那李全,不料竟是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的废物!这事儿定要追究到底,这李全当真以为重华宫没有主子了不成?林殊这事儿你就不必管了,信儿带到了就回去领赏吧,李栓那边你不好对付,咱家亲自去!咱家倒要看看,这李栓能嚣张成什么样!”
孙掌事一槌定音。他是看着大皇子长大的,对大皇子这位小主子的感情很深,他宫里头出现了这种事,心中当然是又气又急。林殊听到他这般安排,只好应下。
回去如实告诉了秋风,秋风姑姑知道了,叹息一声,道了声麻烦了,又拿了一块玉镯子给林殊,林殊没有推辞,临走时被秋风姑姑叫住了,
“此事的确是我想的不周到,张扎身边肯定有李栓的人,叫你去怕是你和张扎都有危险,全部交给孙掌事倒还稳妥。只是这李栓是疑心之辈,那日见你我一同去了东边,恐怕会疑心你,若是之后狗急跳墙,恐怕会拿你开刀……”
“遇见事了就赶紧叫人来寻我,可知?”
林殊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似乎那日李栓的确往她那里看了几眼,若是是账目的问题被发现了,李栓定然会怀疑到这点,他拿不了秋风如何,收拾她却很容易。
林殊点点头,“无碍,我自保之力还是尚有的。”
话虽如此,林殊却将此事记在了心上,丝毫大意马虎。
这两日孙掌事却没有大动作,李栓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私底下的交易越发隐秘。
林殊的木雕在她熬了几天夜的赶工之下,终于做好了。偏白的原木色看上去人物形象不太明显,林殊就从大皇子那要来了画画用的墨,有赤红、蒿青等等颜色,虽然颜色不算多,但是在林殊精心的调配之下,小木雕还算是有模有样,最后再涂上一层透明的蜜晶,可以说是一件美轮美奂的工艺品了。
终于,太师的生日到了。
最近太师忙于东厂和回纥方面的事物,演武场许久不来了,只有李默还偶尔奉太师之命前来监督检查下两位学生的功课。
他的生辰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宫里那几位和身边的人,他不喜铺张浪费,往年的生辰都是随便过过,甚至自己都不记得了,只有几个学生还会郑重其事地准备替他准备礼物。说来大皇子二皇子他们都对太师敬爱有加,皆是以师长之礼相待。
大皇子特意邀了季太师去上书房,谁知他今日有要务在身,脱不开来,大皇子他们只好派人送上了寿礼。
林殊本来想亲自送给他,想来他连大皇子相邀都不来,她就更没法见到他了。至于这寿礼,她想了想,只能晚上找小仨儿带过去了,那样,便肯定不能在今日送到了。
林殊闷闷不乐地在演武场里头发着呆、一个人练习拉弓,重复着拉伸的动作。
今日太傅要考校功课,大皇子他们没有来,演武场射苑就她一人。
林殊练累了,就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儿发了一会儿呆,下巴一搁在桌子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最近一直在熬夜,待在监栏里头起得比较早,一开始不觉得困,累了趴一下就睡着了。
林殊再次醒过来已经是夜里了,她看了看天色,揉揉眼睛,就看见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人,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殊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夜里看不太清,只有有些晦涩的月光,她试探地问道,“太师?”
他嗯了一声,递过来一块帕子。林殊又惊又喜,问道,“太师怎么这么晚还来这儿……”
“擦擦嘴。”他说话向来是语气平淡如水的,林殊却莫名听出了几分笑意。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的嘴角摸去,感觉到了一点湿意,林殊反应过来,拿了帕子赶紧擦嘴,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借着夜色的掩饰才不那么明显。
都怪她睡得太沉了,连流口水都不自知。而季太师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知在那儿看她流口水看了多久的笑话,也不知道叫醒她!
“扭扭捏捏的,太小家子气了。”季太师笑话看够了,又开始老神在在地教训起人了。
林殊在心里哼了一声,好一会儿才重新问道,“太师,您怎么……”
他的声音在夜色下有一种月光般的凉意,又莫名地令人安心,“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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