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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盛！”
“为什么？”周盛突然回头，问：“为什么？”
钱麟尚面无表情，回：“绝望。”
郭嘉娜的绝望，亦是他的绝望。
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之后，周盛说：“我回南城就准备结婚。”他说着，唇角带笑。
这一刻，似乎没有什么了。
郭嘉娜在哪，他也不想知道，他也不会再去找郭嘉娜，她把辛仔交给自己，那就好好照顾就算是一个好的答案吧。
钱麟尚皱了皱眉，却又笑起来：“恭喜。”
“谢了。”
“麻烦照顾好辛仔。”钱麟尚说。
“应该的。”
第60章 60
60、
一个月后, 正在建造的大楼终于封顶，还差不久前才被拆掉的大楼尚未封顶之外，就只剩下围墙。
周盛摘下安全帽。
临时在工地上搭的床现在也该搬走了。
他随手将安全帽扔进角落里的泥桶里, 脱了单薄的毛衣, 解开里面的衬衫袖扣，卷到胳膊处, 开了水龙头，拿起水管就往手上浇, 上面的疤痕已经淡了, 指甲上有块黑色印记, 是被砖头砸到的，指甲里都是脏兮兮的。他拿着水管往水龙头上的细铁丝上勾住，然后使劲地搓手, 抠弄着指甲里的黑泥，搓弄了半天也洗的一般干净，闻了闻，还是水泥砖头的味道。
杜一南进来的时候, 周盛正在收拾东西。
他神情淡淡：“周盛，老殷那边也被清查了。”
周盛毫无反应。
杜一南问：“你和方岑早就计算好了？是吗？”
周盛站直身子，卷着手里的袜子, 一边卷一边说：“是意料之外。”他俯下身，将袜子塞进箱子的角落里，拿着洗发水瓶子往上用力按了按。“还有一栋楼没有封顶，我和向叔说好了, 这事儿接下来我不管了，环保局那边方岑也说过了。”
杜一南紧紧抿着嘴，时不时会用力抹下脸，揉着晴明，想了想，说：“周盛，我收到消息，南城那边乡镇城市一大批房屋都要拆迁，包括你自己先前负责的那一块工人住的地方，那儿的老房子都要拆了。”
周盛回过头，看他。
杜一南说：“前不久，南城某个小区大楼起火了，烧死了好几个，质量不过关，现在估计也没人敢找那个建筑商了。”
周盛不说话，看着他。
杜一南抬了抬眼睛，继续说：“南城搞大工地的人不多，周盛，如果你要回南城的话，想继续做建筑这一行，我可以帮你联系南城那边。”
周盛笑了笑：“谢了。”
杜一南扯了扯嘴角：“我听阿津说，你回南城打算结婚。”
周盛点点头，转过身，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才多久，临城就翻了天似得，什么人都容不下了——周盛、郭嘉娜、钱麟尚 ......
杜一南摸了摸后颈，略微不好意思的开口：“周盛，你结婚，我能不能过去？”
周盛拉好箱子拉链，回头看了他一眼，笑：“没个千百块以上的红包就别来了。”
杜一南过去，扫了眼他的行李，却无意间瞥见他手机上的游戏界面，嗤笑了一声：“就见过你玩贪吃蛇，没想到你还玩消消乐，搞不搞笑啊大佬？”
周盛挑了挑眉：“大佬我高兴用这个打发时间。”
杜一南摇着头笑笑：“大佬，我可听说了，人严小姐大着肚子了，你回去可别跟人动粗，温柔点儿，别解释不来就拉下脸了 ......”
“照了巴切！（行了，有点带着开玩笑的不耐烦的意思）”周盛打断杜一南的话，狠狠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对我媳妇儿啥样，用得着你教吗？我谈恋爱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害羞呢！”
“操！”杜一南笑着用拳头打了下周盛的肩膀，“揭人老底儿啊！你这就不得劲了啊！”
忙完工地上的事情，结束了大半，到晚上的时候，要买车票，只剩下凌晨两点多的普快了，得要六个多小时才能到南城。
野子开着车子送周盛到了火车站，准备还送到站，周盛叫他回去，帮阿津忙完工地上的事情也就可以回去了。
夜里八点，火车站人来人往，买车票的地方尤为挤人。幸好野子帮忙在自助购票机上买了票，不然以他现在落伍的脑子，得琢磨好一会儿，就像他琢磨着下载消消乐玩也得琢磨了一晚上才晓得怎么玩。
瞌瞌睡睡的，总算等到了两点的火车。
一上了火车，人清醒了没一会儿，过了半个小时，坐着坐着也睡着了。中途醒了几次，再彻底醒过来，便已经到了南城。
在南城，他没有固定住的地儿，唯一固定的地儿现在也是破破烂烂的，还是以前家里叔叔给的房子，就在当地某个古镇区寺庙附近。那房子荒废了很久，劣质水泥地面，许久没人打理，地面裂开，杂草丛生，墙面剥落了不少，坑坑洼洼的，不怎么好看了。
周盛放下行李，上了二楼，看了眼，古镇区的湖泊也在屋子后面，虽然有些距离，可看的也很清楚，相信把这里整理一番，会好起来的。周盛打算就在这儿固定下自己住的地儿了，他总不能要带着严然租房子住吧。
想到这儿，他突然急忙忙的下楼，跑的远远的打量着这栋房子。
带阁楼的话就是三楼，阁楼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脏的要死，说不定还会有老鼠的尸体。周盛站在远处观望着这栋房子，脑子里在计划着该如何整顿房子——
——白色的阳台、白色的墙面、木质的地板 ......站在阳台会看到一棵树，墙面可以任由严然绘画，木质的地板任由严然的高跟鞋和白脚丫踩踏 ......
周盛想到这儿，就准备行动。
先收拾出一个地方可以供他现在睡觉，其他的慢慢搞，他现在需要去找严然，他得让她明白周盛是明明确确要娶严然的，明明确确的要一起过日子的。
*** ***
外公闲的没事，带娃娃玩，偶尔也会回表店待会，严然也跟着过去。表店那儿的房子比较宽敞，尤其是二楼的露天阳台，可以用来做瑜伽。严然这一个月的时间，就磨蹭在瑜伽这儿了，本该是连路都走不动，好不容易坚持了一个月，总算有点儿精神了，气色也因此好了很多，心情也畅快了。
这一天，严然练完瑜伽，动作缓慢地下了楼，冲了个澡出来时，外公在外面喊她：“然然，我出去买个点心啊，看着店啊！”
“知道了！”严然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扯着宽大的衣领。
怀孕期间穿的衣服都是宽松的，领口也大大的，这样比较好脱。这段时间，严然胖了不少，也越来越白了，白的跟白珍珠似得。
对面的花店已经没了，改成了书店，叫稻草人。
周盛进了书店，随便拿了本书，就坐在落地窗边，看着对面表店里的人。
严然擦着头发，步伐缓慢，微微歪了歪身子，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动作笨拙的套上。屋子里的暖气惹的她一额头的细汗。
周盛身边有人经过，他便翻了一页纸，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
严然侧了侧身子，露出雪白的脖颈、锁骨，一边朝着客厅的方向走，一边用毛巾揉着发根处的湿发。
周盛盯着她，看不清楚脸，却看得到她整个人。
严然拿了本书，坐到沙发上靠着，低着头翻弄着手里的书。
这时候，周盛听到身后有人在说：“对面表店里那个女的最近经常往书店这儿跑，之前我可近距离看了，那女的可真白，从头白到脚，身上也怪香的，挺个大肚子都这么漂亮，啧。”
周盛坐着，转过身，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一个背着书包的人，身边的另一个男的穿着校服，这俩人应该是学生了。
周盛皱了下眉头，很不爽的又翻了一页纸，似乎还不够，又翻了一页纸。
严然坐在沙发上，翻着书。
没过一会儿，她起身了，拉上衣服上的拉链，揉了揉还是湿湿的头发，看了眼外面，视线忽然扫到书店里。周盛被吓得忙低下头磕在书上，直挺挺的鼻子被磕的生疼的很。
严然收回视线。
外公买了吃的回来，都是甜甜的糕点，还有一些是蔬菜。
周盛抬起头，看向那边。
严然似乎在笑，转过身时，她摸着肚子笑。周盛便看着她的肚子，很久很久没有移开视线。
到了饭点儿，书店要暂时关门下，周盛也不得不偷偷地避开严然那边的视线，跟别人一起出去了。随便在街边搞点吃的，又去文体店买了要画图的大白纸和笔尺以及其他工具，进了书店，一下午都在琢磨着计划怎么设计那个房子。
严然喜欢的白色阳台是绝对不能少的，还有阳台外的树。
到了四点了。
周盛抬起头，转了转脖子，抬眼时，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对上那个人的脸，愣了下，满脸慌张又是开心，心里头突然就紧张了起来，拿着笔的手也不知觉的握紧了。
严然坐在他对面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他都没发现，只低着头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她不能否认，她看着这样认真的周盛，的的确确还是会被吸引住。
“然、然然。”周盛低声叫她。
严然看着他画的图纸，听到他的声音，抬起视线，看着他的脸。
满脸胡茬，脸上看起来不那么干净，油光光的，黑眼圈变重了，眼袋也变大了，眉毛依旧那么浓，鼻子也依旧那么挺直，头发也长了，有点打卷了。
之前见到的周盛可不是这样子的。
这样子的周盛比起第一次见到的周盛可更糟糕了。
“然然。”周盛又叫她。
严然收回目光。
“然然，我回来了。”
严然抬眼，突然，笑了一声：“然后呢？”
周盛看着她，在她脸上、眼睛里都看不到他想要看到的东西，连生气都没有，一点情绪都没有，他慌了，他不怕严然生气，只怕严然对他没有一点情绪了。
第61章 61
61、
严然翻完手里头的书, 待在家里也有些无聊，便去对面的书店还书。
出门时，空气湿润了起来, 看起来要下雨了。
她拉了拉链, 完完全全裹住脖子。
推开门，她缓步走到柜台那儿还了书, 同店里的老板娘说了几句话，便去找书。经过靠窗户那一排的桌子时, 她突然停了下来, 微微偏了偏视线, 看向趴在桌上认真画线条的男人。
这样看了不知道有多久了，她随手拿起架子上的一本书，轻手轻脚地坐到他面前。他没有发现到她, 只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认真的模样让严然移不开眼，她低垂着脑袋，翻开手里的书, 时不时扫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的将视线转到对面的店里。坐在这儿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屋里的情况。
这样的安静持续到周盛发现到严然的存在。
他开心又惊慌失措。
她却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各种滋味, 酸甜苦辣都有了，混杂在一起，不知道该叫什么味道好。
“然然，我回来了。”周盛小心翼翼的语气让她抬起视线, 她淡淡问：“然后呢？”
然后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或许是问自己的，然后呢？然后要怎么样？
周盛看着她，紧张不安。
严然拿起膝盖上的书，平放在桌上，看了一圈周围。
书店里安静的很，有几个学生，还有几对成年男女，几乎是陪着身边女孩子过来的。这地方小，像这样自由阅读又有特色的书店并不多。
周盛看着她，正准备要说话时，严然缓缓起身，慢慢走出书店。她出了书店，周盛才反应过来，匆忙收拾好东西，追了出去。
严然站在路边，转过脸看他。
他站在书店门口，手里提着东西，喊她：“严然！”
严然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店走过去，走了几步，她停了停，皱着眉头摸了摸肚子。
周盛跑到她面前，抓住她胳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严然！”
严然抬起头，看他，一句话没说，却好像说了很多话。
周盛垂了垂目光，看了眼她的肚子，说：“严然，我回南城了，以后不走了。”
严然挣开他的手，仍是问：“然后呢？”
她看着周盛的眼神，对周盛来说是平静又残忍。
周盛忍着要发疯的心情，说：“严然，我是骗了你，也就那么一次。”他靠近严然，手指轻轻触碰了下她的手背，“我承认，一开始认识你，的确是因为你爸，可这不妨碍我喜欢你甚至爱你。”
严然皱了下眉头。
“然然，我错了。”周盛扔下手里的东西，轻轻抱住严然，在她耳边说：“这几个月，我想你，想的要疯，没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不敢找你 ，怕你还为那件事情生气，甚至厌我，真怕你烦我厌我，我每天面对工地上的那些玩意儿，睡在工地上，点了蚊香也不管用，被蚊子咬的浑身难受，可我还是想你，吃饭想你，睡觉想你，每一天都想你，手机壁纸上看你还不够，想真真切切地看你。”
严然推了推他，他却不肯松开，继续说：“然然，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些愿望吗？白色的阳台，我刚刚画出来了，尺寸都计算好了，然然，我真的错了，你跟我说说话好吗？你说话好不好？”
严然闭了闭眼睛，垂下手，静静地站着，听着他说。
“然然，快要过年了，年一过，我差不多就31岁了，你忍心三十几岁的男人孤苦无依吗？”周盛蹭了蹭她的脸颊，弯了弯膝盖，又站直了，松开她，看着她，说：“然然，我想结婚了，现在就想，马上就想，下一秒就想。”
严然看着他，表情微微动容。
“你说话好不好？”周盛低声恳求着，“你别这样不说话，我挺怕的。”
严然张了张嘴，又闭上，片刻后，她说：“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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