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川向后靠在墙上,气质有些迷蒙,但眼神还算清明:“我不讨厌你。”
“你不讨厌我我还是讨厌你!”汪小山摇头晃脑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你一空降兵凭什么一来就是队长?我,我们老二熬了这么些年,就一直是老二?这公平吗!”
一旁被cue到的井翔看向汪小山的眼神有些感动——他一直以为汪小山不待见蒋东川的原因是她觉得男人的到来是抢了老王的位子,没想到她还有这层想法。
“老王尸骨未寒,上头就急着派你来了。”汪小山眯着眼,冷笑一声,“我告诉你,论领导能力老二可能不如你,但是论背黑锅,没人比得上我们老二!”
井翔:“???”
说了几句,酒劲儿上来,汪小山顶着一张大红脸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要去外面吹吹风,李华看她走了,嚷嚷着也要一起去,结果被井翔一把按下来,转头对靠在墙边的男人说:“蒋队,你去看着小山点儿吧,我怕她喝多了闹事儿。”
蒋东川顿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外走,表面上看上去步伐稳健,但是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差点被李华伸在外面的蹄子绊倒,幸亏身体多年训练保持的警觉度还在,条件反射般撑住了门框,才保住了自己的形象。
他们呆的是单间,听不见什么声音,外面大堂里还是挺热闹的,年轻人比较多。
蒋东川跟在汪小山后面朝门口走去,“哗啦”一声,女孩拉开门,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她“哗啦”一声又关上了门。
“这讨厌的夏天......”女孩念叨着,转身正好碰上一个服务员。
“美女,我们后院有樱花树,你可以去那儿转。”说完服务员还补充了一句,“而且也不是很热。”
“哦。”汪小山不喜欢花花草草,但她现在迫切需要自然风吹散那股酒气,就朝后院走去,蒋东川则是抄着手跟在她后面,看她勉强正常地掀开帘子走进后院,找到一条石凳坐下,眯着眼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蒋东川坐过去。
“还是热。”半晌,汪小山开口说道,“以为我们傻呢?夏天哪有樱花。”
背后这棵树倒是像模像样,只不过是颗假的。
汪小山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你出来干嘛?”
蒋东川不看她:“怕你惹事。”
“嗤!”汪小山鼻孔里出气,“我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怎么可能惹事?”
男人挑眉:“档案里写你在警校的时候带着同学翻墙出去吃烤串差点被开除。”
汪小山皱眉:“那次是那个老师故意找我茬!”她现在想起来还一肚子气,“整个年级就四个女生,都背景硬硬的,不是这个局的局长就是那个厅的厅长,只有我,白板一个,所以就针对我呗。”
蒋东川沉默了几秒钟:“汪小山。”他突然叫她的名字。
女孩“嗯”了一声。
“你绝不觉得你最近态度有点问题?”他想了想,“戾气太重。”
“哈哈戾气重......”汪小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要是戾气不重,现在早就升官了,那还用在这儿混前线?”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他的耳后有一道疤,只有从现在她这个角度才能看得比较清楚。
“还有你,如果你没戾气也不会来这里了。”汪小山说,“咱们在前面跟狗一样拼,功劳永远都是别人的。”
“你破案仅仅是为了功劳?”蒋东川反问,“先不说局里,就是派出所,有多少四十岁以上的刑警现在还在前线,难道他们都是因为没背景所以升不上去吗?不见得吧。”
汪小山沉默了。
“我知道,老王的事情可能对你有点打击,让你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是很公平。老王在这个岗位上奋斗了一辈子,最后却只能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可怜他。”蒋东川顿了一下,“其实你是害怕自己也变成这样。”
被人戳中内心想法,汪小山的心头有一丝不舒服。
“何寿家属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要是都像你这种心态,医院里的医生还不能治死人了?”男人的声音带着磁性,开口闭口之间,连空气中的酒香都跟着变浓变淡。
“医生,警察,都是这样。”蒋东川说,“我们需要内心的那种信念才能支撑自己坚持下去,只要还记得自己一开始为什么选择警察,升不升官在不在一线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汪小山突然笑了:“你这报复心是怎么回事?不就刚才逼着你喝了两口酒吗,现在轮到你给我灌鸡汤了?”
男人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他说完了,她的酒也醒了。
同时心里似乎也豁然开朗了。
“以前你们缉毒的是时候......”汪小山抿抿嘴,“是不是都这么互相激励对方的?”
蒋东川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上扬:“这点程度可不够,我们那时候都背党章,每天晚上不背完二十遍不睡觉。”
汪小山睁大眼睛:“真的假的!”
男人看她的样子,笑意染上眼眸:“当然是假的,骗你玩儿的。”
单是抄党章怎么够?他们这些每天九死一生的人,能活着回来的,每天支撑他们从梦里醒过来的,不是什么誓言什么信念,而是同伴的遗物和骨灰啊。
吹了一会热风,两人决定回去宣布散场,谁知道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汪小山脚下不稳,差点撞到正好经过的服务员。
“抱歉抱歉!”她回身道歉,却看到那人在转身和她对视的瞬间瞳孔剧烈收缩,脸上竟然浮现出了“害怕”这种情绪。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种情绪并不是针对她,而是身边的男人。
而蒋东川在看到那个女服务员的脸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汪小山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这回彻底清醒了。
什么情况?
“对不起。”
女服务员低下头转身想走,却被蒋东川长臂一伸按住肩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男人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女服务员眼神躲闪,语焉不详:“我,我......”
“说了多少次,不要再跟着我!”蒋东川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强硬。
汪小山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服务员——她穿着一身黑白的制服,身量显瘦,皮肤有点黑,眼眶内陷,有血丝,有点像个东南亚人。看年纪大约和蒋东川相仿,不过皮肤很粗,可能真是年龄会比看上去年轻一些。手指关节突出,指甲发白。脚上穿了一双帆布鞋,边缘已经起了毛。
“对不起对不起!”那女人还在不停道歉。
蒋东川冷冷地盯着她:“你最好自己辞掉这里的工作,二十分钟以后我去问这里的经理,如果你还在这儿就别逼我直接让他开除你。”
女人抿着唇,眼睛躲闪双手不安地攥在一起:“好好好,我辞职,我辞职。”
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第二更在晚上,不过我中间要出去一趟所以可能不会八点更新,会十点左右,大家等我!
第20章 旧事重提(02)
汪小山站在一边看了场免费的戏。
直到那个女人落荒而逃,她才看了身边男人一眼——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的心情。
回到房间,蒋东川一改刚才喝酒像小猫舔水那样斯文的模样,日本酒度数不高但也一杯杯灌下去,吓得李华他们一愣一愣。
“你刚才出去对我们蒋队做了什么了?”井翔传李华的话问汪小山。
汪小山挤了挤眼睛,然后拿出手机,把除了蒋东川外的三人拉到同一个微信群群里。
【汪小山:刚才在外面遇见了个女人,好像是他熟人,两个人碰撞了几次,就成这样了。】
【李华:???碰撞??】
【汪小山:就是吵了几句,不过是蒋东川单方面压制,那个女的吓得连话都不敢说。她本来在这儿干服务员,结果蒋东川逼她辞职。】
【井翔:蒋队逼人辞职?感觉他不是这么咄咄逼人的人啊。】
【汪小山:刚才你是没看见,这人脸色差到差点把那女的吓哭,我在边上屁都不敢放,害怕听多了被灭口。】
【李华:是不是前女友之类的啊,老二你不是以前是蒋队的老师吗,知不知道内幕?】
【井翔:据我所知蒋队还是单身,上学期间也没女朋友,工作以后就一直在缉毒一线更不可能了。】
【汪小山:八成是云南那边带过来的孽债,我看那女的长相挺东南亚的。】
【方家荣:别猜了,怎么说也是人家的私事,跟我们没关系。】
蒋东川注意到桌上的四个人从某刻开始就全都抱着手机开始聚精会神地聊天,但是他没说什么,还是喝自己的酒。
散场的时候,李华偷偷把单子拿过来看了看——酒竟然比饭前要贵好几倍,一顿饭吃了他一个月的工资。
蒋东川刷卡的时候眉头也没皱。
几个人最后叫了个代驾,折腾两趟才把五个人外加一个小绵羊运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紧锣密鼓地交接材料,证据整理完毕后全都移送到了芜城中法,汪小山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因为那些人不来警察局闹,改去中法门口静坐了。气得那边接待处的处长天天跟蒋东川打电话,刚开始他还接起来敷衍几句,后来直接只要看到是中法办公室的电话就让井翔替他接,开会出任务生病接孩子,什么理由都用遍了。
“恭喜蒋队成功登上中法黑名单。”李华拍拍手。
汪小山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咱们全市警队都在中法的黑名单上,不差他一个。”
“铃铃铃——”
井翔摊手:“每早十点,中法的电话比挂钟还准时。”
他看了眼办公室里,蒋东川朝他摆了摆手,他叹了口气,接起来——十秒钟后,他捂着话筒朝办公室里喊:“蒋队,南信路派出所的电话!”
蒋东川接起电话,和对面人说了几句,表情有点凝重。随后他挂了电话走出来。
“南信路派出所那边说要转过来一个案子,李华你和他们那边的人对接一下。”男人拉了个凳子坐下。
方家荣探了探头:“是不是一个女孩的虐杀案?”
蒋东川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方家荣猜对了,干脆凑过来:“我家就在南信路上,和那边派出所的人还算数,前一阵子这案子还挺轰动的。一个十四岁的女孩的尸体被发现扔在荒地里,经过检验身上有多处伤痕,下体也有撕裂伤,死状挺惨烈。”他挠了挠头,“我记得这个案子当时锁定了一个嫌疑人,是个住在南信新村的男人,平时在附近的印刷厂打工,离过婚,深居简出,性功能有障碍。不过因为一直找不到证据所以案子就一直拖着。”
他问:“怎么要转到咱们这儿来?”
“蒋队,资料发过来了。”李华快速打印了五份,分给每个人。
“这是这个案子的大致资料。”蒋东川一边看一边说,“就像师傅刚才说的,这个案子本来是他们派出所那边负责,不过就在昨天晚上,他们又在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
资料的第二页是尸体照片。
“手脚有捆绑痕迹,嘴角撕裂,身上多处瘀痕,下身也有撕裂伤痕。”汪小山抬头,“和那个案子的尸体表现很相像。”
蒋东川点点头:“上次案子锁定嫌疑人后,那边派出所的民警一直监视着嫌疑人每天的动向,可以证明这个案子并不是那个嫌疑人做的。他们认为自己可能盯错了人,而且这个案子也转成连环案交给我们处理。”
第三页是那个嫌疑人的资料。
杨贵,男性,四十二岁,家住南信新村五十六号,和妻子两个人住,没有孩子。他白天在印刷厂做工人,晚上回家,生活规律,性格内向。在第一个被害人遇害的那天他请假在家没有去上班,所以被锁定为犯罪嫌疑人。且在后面的调查中警察发现,这个叫杨贵的男人有性功能障碍,生殖器官不能勃-起,因此综合女孩的伤口情况,将他锁定为了第一嫌疑人。
“第二名死者的死状和第一名这么像,同一个凶手的可能性很大。”井翔说。
“有没有可能性不是我们说的。”蒋东川转头说,“通知法医去派出所领尸体,技术员跟我们去现场。”
南信新村位于玟中区的边缘,再往西和隔壁市就隔一条高速公路。而南信新村的居民大多都是一直住在那儿的农民,这些年也有不少外地来的打工的人图房租便宜在那里租房子,慢慢地就形成了一片外地打工者的聚集地,人口流动性很强,人员素质也参差不齐。
“我都快忘了咱们区还有这么一片地儿啊。”汪小山看着窗外,感叹,“这两年一直创城创得我都快神经麻木了......就这么一片地在,芜城永远也别向创出那个文明城。”
“芜城虽然是省会,但招商引资一直做得不好,这里又太偏,投资商都不愿来。”井翔下车,环顾四周,“不过换个方面想,如果真的开发了,那这些外地来的又买不起房子的不就没有这么一块‘世外桃源’了吗?”
“所以最后的结论是——”汪小山也下了车,“有一个合理的城市规划是多么重要。”她打了个响指,“gogogo!”
南信路派出所的刘所长和南信新村街道办事处的马书记早就等在了村口,看见他们的车,快步走上来。
蒋东川戴着墨镜走在最前面,分别和刘所长还有马书记握了握手:“我是二队的蒋东川,后面是我的同事。”
“各位好,各位好。”马书记点了点头,“这一路过来也挺远的吧,要不先去办公室喝口水解解乏?也好跟你们说说案情。”
“不用了。”蒋东川直接回绝,“案子我们在路上已经大体了解,麻烦您找人带我们直接去现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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