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东川收回手,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 也摆出一个和他一样的姿势:“那你一定不知道,这些年部队的散打比赛也一直都邀请我回去参加,每年我都是第一名。”
话音还没落,一条腿就踹了出去。
章平堪堪闪过这一踢,但还是被男人的脚尖甩到了侧脸。
他擦了擦嘴角,眼里露出一丝嗜血的兴奋,迅速调整好姿势转身又扑了上去,一把扣住蒋东川的肩膀。
蒋东川也不遑多让,下意识用出一模一样的招数,反手扣住他的肩膀。
“还记得这一招吗?”
他手上暗暗用力,蒋东川被他带的身子微微颤抖,但他还是极力在反抗着。
两人一时间胶着在原地,身上的每一分肌肉都在发力。两个人像是摔跤选手的对抗,饶是两人的额头上都已经有青筋隐隐曝出,但没有一方愿意主动松手。
与此同时,脚下也在你争我夺。
蒋东川反应非常迅速,好几次都踢得章平差点跪在地上,但每次都被经验老道的后者勉强化解。
章平盯着对面的年轻男人,眼里露出一丝久违的激动。
“这么多年没运动了,人不行了。”他喘着粗气,身上的劲突然一泄,蒋东川来不及收回力道,抱着他的肩膀就把他甩了出去。
但章平的双臂却像章鱼的脚一样缠上他的手臂,下半身在半空中划过之后,他和蒋东川竟然抱在了一起!
蒋东川身子一僵。
“这个你也记得。”
章平的手按住蒋东川的后腰,微微用力。
蒋东川的身子微微颤抖,下一秒立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向章平后腰同样的部位。
“呃!”
章平闷哼一声,松开手,全身无力地趴在地上,痛苦地颤抖。
胜负似乎已分。
不远处的汪小山松了口气,低下头给井翔发消息,让他带人过来。
“坚持了这么久,不容易吧。”蒋东川眼神中的波澜慢慢恢复平静,“投降吧,你打不过我。”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刚才打他的那只拳头去摸自己腰间挂着的手铐。
不锈钢的碰撞声回荡在空气中,他半跪在地上,去伸手抓地上男人的手腕。
可就在这时候,刚才还痛苦□□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眼神一片清明。
“咔哒。”
下一秒,黑色的枪管递上蒋东川的心口。
蒋东川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中。
汪小山抬起头看到此情此景,吓得几乎要抓不稳手里的手机。她立刻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四处看了两眼,飞快闪身进了旁边的楼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二楼,一口气跑到章平的背后,蒋东川的正面。
一只手对着章平举起手-枪,瞄准他的背心。另一只手朝下面的男人比划着什么。
——是否开枪?
她用手势问。
下一秒,她看见蒋东川捶在身侧的指尖轻轻扣了两下。
——等等。
“放下手铐。”
章平站起来,旧伤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扶着腰。
但他手上有枪,只需一只手就能制服对面的人。
蒋东川眼神闪烁,听话地松开手。
“当啷。”
手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章平一脚把手铐踢走,微微俯身伸出手去在他身上搜出配枪,胡乱插进自己的口袋。
“刚才的李栋,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制服我了,可是现在呢?”他笑得张狂,忽然又板起脸,眼神阴霾,“你别着急,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你不敢杀我。”
蒋东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你心里最想成为的那个人,杀了我,就是杀了你自己。”
章平眼神骤变,瞳孔剧烈收缩。
“你说什么?!”
枪口又用力顶进去几分,隔着两层衣服都能感觉到那冰凉的枪口下的按捺不住的硝火味。
“你开枪啊。”蒋东川眯了眯眼,挺直身子,主动迎上枪口,“伤了我,就转而培养李栋。但李栋对你来说是个失败品,杀了他你一点都不心疼。但我不一样。”
他一步步向前走,顶着那个枪口,竟然逼得章平也跟着一步步后退。
“你培养我,但是我的发展超出你的想象。你曾经也想向我这样,从部队毕业,做卧底,功成名就,恢复身份回到警队,有自己的队伍。”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你自己想活,所以你舍不得杀我。”
从蒋东川开始说话,章平的脸色就开始一点点变白,知道他最后一个字落下,章平的脸已经没有一点血色。
他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反驳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个年轻男人刚才每个字都他妈的不偏不倚戳进他心里。
“你别说了,你闭嘴!”章平的眼神有几分癫狂,“我想成为你?笑话!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很厉害?我在金三角说句话,没人敢说一个‘不’字,人人见我都要尊称我一声‘家主’,我赚的钱你几百辈子都赚不来,我会羡慕你,我会嫉妒你?”
二楼上的汪小山在疯狂打信号。
——是否开枪?
——是否开枪?
得到的答案永远是“等等、再等等。”
眼看着章平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汪小山咬了咬牙,再次抬起手瞄准章平的背心——比起犯错误背处分,她更怕看到意外发生——
“呯!”
枪响声在耳边炸开。
汪小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发誓自己刚才没有碰到扳-机!
可如果开枪的不是她,那......
汪小山机械地探出身子,朝下一看。
章平和老成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院子中间只站着一个男人。
“蒋东川......”汪小山念了一声,然后突然回过神来,玩儿命地奔下楼,冲到男人面前,正好接住了男人即将倒下的身躯。
“伤在哪里了,伤在哪里了?”汪小山扶住他,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摸向他的胸口,刚才枪口顶着的地方。
一手鲜血。
“能说话吗?看着我!”她不顾一切地扶住男人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在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她还是能看见自己着急的表情,“别睡,打起精神!井翔就在附近,你在挺一分钟,就一分钟!”
汪小山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用自己的身子撑着男人,缓解着他下滑的趋势。
“章平......”
蒋东川张了张嘴。
汪小山凑近听,听清之后恨不能直接把他扔在地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念着章平?”汪小山差点跳起来,“他再重要也只是个罪犯,你能抓住他一次自然也能抓住他第二次!为什么刚才一直不开枪!”
男人闷哼一声。
汪小山这才想起她还没看她的伤口,急忙手忙脚乱地朝他胸口摸去,明明心脏已经快要跳出喉咙,连指尖都在剧烈颤抖,依然还不停地对男人说着,又想是在安慰自己,“快你放心,井翔那边有急救设备,他马上就来——”
“先别吵。”男人沙哑中略带痛苦的声音从女孩耳边响起,
刚才的打斗加上那一枪,让蒋东川一时间有些疲惫。章平离开后,他放任自己靠在汪小山身上喘息了两秒,耳边不停传来女孩暴躁的声音,有些头疼。
蒋东川额头上满是冷汗,“中枪的是肩头,不是胸口。”
章平,终究还是不忍心。
不是不忍心杀他蒋东川,而是不忍心杀死那个心里的自己。
听到他暂时没事,汪小山再也支撑不住他的重量,身上的力道一松,两个人双双跪倒在地。
“蒋东川,你疯了。”
井翔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男人半跪在地上,女孩在他身侧,一件外套被揉成团按在伤口上,地上有一小块滴落的鲜血。
“蒋队!”
他冲过来,打开随身的急救箱。
“伤的是肩头。”
汪小山见井翔来了,立刻起身,扔下这句话以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失去女孩的支撑,蒋东川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一侧歪去,手肘下意识地撑在地上,肩头的伤口又传来一阵剧痛。
“嘶——”男人倒吸一口凉气。
才走开两步的女孩脚下顿了一下,似乎想回头,但双拳握了握,最后还是咬咬牙,直直往前走。
井翔把外套挪开,把蒋东川的身子顺势放平,转头看了汪小山一眼:“怎么了这是?你都伤成这样了,她还去哪儿?”
大概是生气了。
蒋东川忍着剧痛,指了指女孩离开的方向,吩咐道,“叫人跟着她,老成和章平刚才往那个方向跑了。”
井翔一听脸色一沉,立刻转身叫了几个人,那几个人听完后飞快转身跟上才走开不远的额汪小山。
汪小山步子很快。
她强迫自己忘掉刚才发生的事,忘掉那个以为男人出了事差点崩溃的自己,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如果没记错,那个老成带着章平就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
蒋东川说过,在决战的这天会有个人在内部帮助他们,这个人就是老成。他没有明说老成是线人还是卧底,但不管是那种,从他刚才几次把章平救走的行为来看,他压根就没有想要帮助他们,他的主人还是只有章平一个。
走到一个巷子口,突然听到又一声枪响。
“在那边!”
汪小山身后的一个特警率先冲了出去,她也紧随其后,在几个人的保护下朝枪响的地方冲过去。
拐进一个小巷,刚转过去就看见章平跪在地上,额头上一个圆形的血窟窿,血滴顺着鼻梁留下来,滴在地上。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男人,枪口还贴在他额头上。
“呯!”
又是一枪。
相同的位置。
身后的特警冲了上去,瞬间把男人扑到在地,抢也掉在地上,被甩到角落。
那人也不挣扎,任由几个特警压在他身上,把他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用手铐铐起。
汪小山则是走到章平面前,站在他对面。
眉心连中两枪,他不可能还活着。
但是他的眼睛还睁着,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前方,里面好像有不甘,还有挣扎。
但就是没有后悔。
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汪小山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推——失去生命迹象的男人倒在地上,脑袋重重地撞上灰绿色的砖石。
一场行动以老成被现场逮捕,李栋、章平双双死亡,蒋东川肩膀中枪为结局收场。
汪小山回来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
在救护车前签字的井翔抬头看见她,抬手把她招呼过来:“哎,正好你来了,你跟车吧,老唐和曼姐一会儿都过来,我在这儿等着他们。”
救护车的门大敞,里面担架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听见声音,微微抬眼。
汪小山一改往常,有些沉默。
“你跟吧。”她说,“我留在这儿等他们。”
她没问一句蒋东川的情况,甚至似乎连眼神都不愿施舍给车里的男人。
井翔一愣,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了?”
“暂时不想看到那个人。”汪小山拍了他手臂一下,“行了,你跟车吧。好好伺候着,要是这个再死了,我们二队可能就要就地解散了。”
最后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讽刺,井翔听了有点扎耳朵。
“小山,你怎么这么说话?我——”
“老二。”
救护车里的人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井翔刚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转头往里看了一眼,“蒋队什么事?”
“没什么。”男人的伤口已经被紧急包扎好,血液暂时止住,“就是问问车什么时候开。”
“随时。”
刚才迟迟不走就是因为在等汪小山,现在她既然不知道闹什么脾气不跟车,那他也不想耽误时间。
想到汪小山,井翔再转身的时候,身后原本站着的女孩已经走远。
井翔摇了摇头,转身跳上车。
= =
晚上九点半,汪小山拖着一具快要累垮的躯壳打开家门。
秦女士和汪小湖都还没睡,两个人窝在一张沙发里看电视剧,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是她就没说话,转身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好在汪小山现在也懒得在意这些。
她走进客厅,把自己摔进单人沙发里,一只手臂挡在眼前,挡住天花板耀眼的白光。
再一觉醒来就是十点半。
对于累极的人,有时候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睡眠就能让他们恢复半身精力,尤其是汪小山这种工作兴致,平时经常连续工作,只能休息很短时间,所以她自身的生物钟也很自觉地有工作模式,经常只休息一会儿醒来就能精力充沛。
秦女士的房间已经熄了灯,而汪小湖的房间半开着门,里面还亮着黄色的光。
所以这会儿她倍儿精神,一个人坐在沙发边,开始慢慢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按照程序她今天晚上应该回局里加班赶报告,可是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静静待一会儿。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从二楼上冲下来,看到男人捂着胸口,前襟全是鲜血,站在原地摇摇欲坠的场景。
在那一刻她承认自己是真的晃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感觉到脉搏跳得飞快。
她太在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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