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敏边哄女儿边心道,就是不知道这些话小姑娘是不是当真了。
林棉当然没当真。
她平时也会撒些怡情的谎,除了林母和阙清言的话,其他人的话传到耳朵里都要斟酌一遍再听进去。
不过程宜珊的这番话……
也太怡情了……
林棉无声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淡定装聋。
正巧西装革履的侍应生将点的酒水端了上来,躬身打了声招呼,帮忙开了气泡酒的瓶塞,服务周到地一杯杯斟满。
“喝一点气泡酒没事,”阙敏笑着接过侍应生的杯子,将酒杯递给林棉,“这里还有桑拿房,等一下吃完饭,我们可以去一趟,正好去去酒气。”
杯子递到半路,一直在阙敏怀里安安静静的莘莘伸出小手,扒着妈妈的胳膊就要去抓酒杯。
阙敏一惊,忙把手向外挪开:“这个你不能喝——”
酒杯一时撤得急,没控制好力道,半撒半倒地泼了出去。
……
十分钟后,阙清言刚和程泽谈完事回来,进了包间。
包间里只剩了三个人,程泽扫了一圈,问紫裙女人:“小姑娘人呢?”
紫裙女人示意了林棉先前坐着的位置,椅垫上还残留着深色的酒渍,道:“去卫生间了。”
阙敏对上阙清言的目光,本来想说不小心洒了,转念却道:“被洒了一身的酒。”
阙清言神色微顿。
阙敏继续加柴添火:“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红红的就出去了。”
.
林棉刚从卫生间出来,转过格调雅致的走廊,正好迎面碰上阙清言。
洗过酒渍,她裙摆还沾湿着水,看起来狼狈的很,不太好意思让他看见,顿了顿才道:“阙教授。”
阙清言看过一眼,目光从林棉的裙摆上收回,跟她对视:“怎么了?”
“……啊?”林棉反应过来,乖巧道,“没什么的,就是不小心把酒洒在身上了。”
说完就有些莫名脸红,好像每次跟阙清言出来吃饭,总会出这样那样的茬子,说不丢脸是假的……
阙清言见她有些莫名的神情,知道是自己被阙敏套过来了。
走廊幽静空阔,挨着餐厅外的湖泊。四下无人,林棉忍不住去亲昵阙清言,找话题问:“您怎么在这儿?您……也是要去卫生间吗?”
“我可以带您去的,”话刚出口,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她改口补救,“我是说,我就带您到门口……”顿了顿,“不,不进去。”
林棉抬眼跟人对视,乌黑的杏眸里汪着期待,声调微软,藏了点若有似无的讨好。
“……”阙清言垂眸扫过她的眼睫,沉吟几秒,开口道,“林棉。”
林棉应了声,眨巴着眼等后续。
“我上午答应给你筹码,”阙清言问她,“现在想好了吗?”
现在……
他的意思不会是,现在不向他要,以后就没机会了吧?
林棉被问得一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尖慢慢地又红了起来,低声问:“是什么都可以向您要吗?”
没等阙清言回答,林棉给自己壮足了胆,生怕他不答应,直接又道:“我想好了的。”
本来还没有想好,刚才程宜珊一番话,彻底把她在阙清言面前残留的那点为数不多的矜持给摁灭了。
阙清言就站在她面前。
他问她的。
“我想……”林棉心跳像蹦着一百只小跳羚,每蹦一下脸就热一度,“我想要您一分钟的记忆。”
林棉脸烧得滚烫,缓了缓,才道:“接下来的一分钟内我做什么,您都当瞎了……不是,就当忘记掉了,好不好?”
阙清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林棉这时候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自己做出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事来,单方面对自己宣布,他不说话,就是默认的。
一下秒,她深吸一口气,颤着手去牵男人的手。
阙清言的手非常漂亮,却漂亮得不女气,指骨修长分明,指腹带着翻阅资料的薄茧。
林棉全身血液往上涌,心跳噪得犹在耳侧。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想给阙清言拿把伞,走出露台前还偷偷地亲了下伞柄。本来她以为能间接亲到他的,没想到拿了伞以后,他已经不在花园里了。
……
林棉忍着五官六感带来的强烈羞耻感,低眸牵起阙清言的手,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掌心。
第21章
掌心倏然被一吻而过, 皮肤传来的温热吐息和柔软触感只是在一瞬间。林棉的动作太快,眼睫不经意在阙清言的腕骨上擦掠而过,带过稍纵即逝的触痒。
林棉还牵着对方的手, 她刚洗完裙角上的酒渍,指尖冰凉,他的手却是热的, 让人忍不住想蹭上去握紧。
林棉心跳如擂鼓, 在心里迅速估算。
说好的一分钟, 大概还有三十秒。
只有这一次机会。
周围空无一人,她压着心跳抬眼看阙清言,脸红得能煮虾子, 眼眸却清亮,像得食饱腹的小动物,眉目间衬着细微的光泽。
阙清言正垂眸看林棉,眉眼深邃。他此刻的神色辨不出情绪, 但至少没有拒绝她, 也没有收回手。
还在追人阶段,太亲昵反而得不偿失。林棉本来只是想亲一下他的掌心, 顶多再抱一把,接着等回公寓以后跑几圈消化消化, 顺便降降火。
可……
林棉紧张得手心发汗,抿唇观察阙清言的神色, 提着一口气, 一点点踮起脚凑近他。
可照现在的情况, 她根本就不知道点到即止这四个怎么写,满脑子都是得寸进尺得寸进尺得寸进尺……
林棉屏声静气,心虚闪躲的目光从男人的下颚弧度挪上去,停在对方的薄唇上。
阙清言的手还被轻轻拽着,她只虚攥着他的指节,力道不大,却很紧张。
她想吻他。
阙清言眸色微动,不露声色。
林棉踮起脚,慢慢凑上去……
两人越来越贴近……
蓦然间,她的动作停住了。
林棉:“………………”
她的目光落在阙清言的下颚上,维持着踮脚的动作,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就算她踮脚了,还是……够不到他。
……
阙清言见林棉扒着自己的手,沉默几秒,戚戚然抬眼和他对视,一腔躁动的热血憋了又憋,憋出一个字来,“您……”
两人虽然咫尺距离,但他不俯身,她就永远够不到亲他。
林棉压下心里那点已经烧沸腾的小心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半晌装着诚恳道:“您的睫毛……可真长……”
阙清言:“……”
一分钟早就过去了。
本来还有机会抱一下的。林棉又委屈又泄气,松开手,站回去调整了下呼吸,红着耳朵小声道:“我的筹码已经要完了,您……”
她试探性地看阙清言,问:“您还记不记得,我刚才……”
虽然说林棉是向阙清言要了一分钟的记忆,但他又不是真的失忆。这一分钟她用来牵个手抱一下什么的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亲了他……的手,要是他跟她秋后算账……
阙清言目光扫过林棉小心忐忑的神情。
在他知道林棉不是他的学生之前,她在他面前态度局促而拘谨,他把这当成一种身为学生对他这个教授的回避心理,后来才发现她不仅不是他的学生,还对他有着别的心思。
感情是一种软性合法权益,即使对方是一个小姑娘,阙清言也不会用自己的认知去臆断林棉对自己的喜欢。
但在他的价值判断里,作为一个具有成熟认识能力的人,必须对每段感情有所态度,或是直接拒绝,或是选择接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自己陷入暧昧不定的局面。
以往对于别人,阙清言的态度一概是不予回应,但对于林棉,他的包容限度要高于别人。
这种包容甚至是引导性的。
林棉心跳剧烈,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就听阙清言淡然问:“刚才是想吻我?”
太,太直白了。
“……”林棉根本缓不下去,脸色通红,脑袋空白了半天,没头没尾地吐出四个字,“您……您太高了。”
想吻也吻不到啊……
仔细听,语气里有一点不甘,还有一点羞愤。
林棉还想观察观察阙清言是不是生气了,就见他俯身下来,漆黑的眼瞳衬着走廊外的光色,意外地压出一些笑意来。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阙清言轻描淡写道,“够不到我,你可以拉我的领带,甚至可以借我的脚来垫高,最坏的情况是,你也可以向我求助。”他顿了顿,才继续,“询问我能不能弯下来,让你够到。”
“……”
林棉闻言彻底僵愣,反应了良久,噌的一下,瞬间觉得从手指尖到头发丝都烧了起来。
他他他他这是在教她怎么……怎么亲他吗?
“您,”林棉顶着张熟透的脸,话都说不完整,“您是……”
“不不是,是我,我……”她改口,悔得不能自已,轻声问,“我现在知道了,我能再试一次吗?”
“Quinn,小姑娘没怎么样吧?”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阙清言闻言,将目光投向出现在回廊尽头的程泽。
两人离开得太久,程泽还以为林棉身上的酒是自己侄女泼的,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找了出来。
“咳,不好意思,”程泽一见阙清言跟小姑娘在回廊这边面对面聊悄悄话,瞬间回避,猛咳两声补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找错地方了。”
林棉心里追悔莫及,等程泽走后,贼心不死地看向阙清言。
她的目光乌黑而湿漉漉,像扒拉着食盆等待投喂的小仓鼠。
阙清言垂眸在林棉脸上停驻片刻,没再继续话题,
他没有给她再试一次的机会,微勾起唇,道:“回去吧。”
她一点也不想回去。
“……”林棉看他,半晌才道,“我,我再去一趟卫生间,您先回去吧。”
林棉万念俱灰地又转回卫生间洗了两把冷水脸,委委屈屈地对着镜子杵了十分钟,等脸上热度降下来后才回了餐厅包间。
一顿饭吃下来,阙敏奇怪了。
小姑娘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反倒一副恹恹的样子,问什么都兴致不高。
“你跟人家小姑娘说什么了?”阙敏把女儿交给阿姨抱,悄声转向阙清言询问,“怎么一副给欺负了的样子?”
对于她的猜测,阙清言没解释。
想了想,阙敏觉得阙清言确实也不是这种人,又问:“那就是刚才被洒酒了,现在还不舒服?”
程泽刚才有幸看到两人独处的一幕,再结合林棉回来失魂落魄的神色,打趣地替阙清言回:“估计是被Quinn拒绝了。”
话说的声音小,林棉没听到。
怎么可能?阙敏一点都不信,索性直接笑盈盈地对林棉开口:“棉棉,刚才我撒了你的裙子,太不好意思了。要不这样吧,改天选个你有空的时间,我赔你一条喜欢的。”
阙敏实在喜欢林棉,也没等拒绝,又说:“我带了行李箱来,等下先凑合穿一穿我的衣服,免得不舒服。”
“对了,”阙敏心血来潮,问,“棉棉你现在住在哪里?”
林棉拿着酒杯,被问得一愣,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道:“安厦国际,住在公寓楼里。”
安厦国际……
阙敏听着有些耳熟,迟疑问:“是——”
她看了看阙清言,又看了看林棉:“已经住在一起了?”
……
五分钟后,林棉又去了趟卫生间。
……去洗第二次不小心被倒在裙子上的酒渍。
第22章
从会所回来的三天后, 编辑给林棉打了个电话。
下一期杂志刊要做一个木眠老师的专栏访谈,在此之前编辑跟林棉商量好了时间,隔天带了两个助手过来。
带来的两个助手, 一个负责问答笔录,一个负责摄影。三个人搬弄仪器在林棉公寓里找了一圈,没能找到一个搭采访布景的地方。
“老师, ”编辑从客厅逡巡到卧室, 又进了林棉画稿的工作间, 第三次从工作间探头,忍不住商量,“你能不能暂时把墙上的海报给撤了?”
其实按照环境来说, 工作间的落地窗朝阳,采光非常好,很适合排采访照。
但木眠老师,一个画少女纯爱漫画的漫画家, 在工作间里贴满了恐怖电影的宣传海报, 随便一拍就是一张夜半惊魂午夜凶铃,这采访还要不要做了?
前两天林棉抽空去了会所, 回来后又在脑海中反复回忆那个踮起脚都没能吻成功的吻,革命斗志暂时偃旗息鼓, 在公寓里无所事事地消沉到现在,早欠了一堆稿子。
此刻她从稿子中抽空探出头, 额角抵了会儿压感笔, 舍不得道:“这些是限量签售海报……你要撕就撕我吧。”
“不撕下来, 遮住也行。”编辑让步,“以前我寄过来的样书,里面有漫画本的周边海报,不然先用那些海报遮一遮。对了,老师你把那些海报放哪儿了?”
17/38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