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和一丝极淡的焦躁,她当即就要追问,却听到那头的声音道:“我好像怀孕了,来做个检查,你……”
“可以,你直接上来二楼儿科诊室罢,门口挂着我名字的那间。”凌如意未等她说完,立即就打断了她的话,又很快挂了电话,冲坐在一旁的患儿家长道了声不好意思,又继续写用药方法。
凌称心到达诊室门口时,凌如意刚给一个家长传授完如何按摩孩子腹部促进消化,抬头见了她,先是问了句:“你月经多久没来了?”
“过了两个星期了。”凌称心想了想,道。
凌如意点点头,侧头对一旁的学生道:“给她开个尿妊娠试验和B超。”
顿了顿,继续道:“名字叫凌称心,29岁,主诉写停经42天,诊断写早孕。”
然后抬头对凌称心道:“待会儿结果出来了拿给我看,你自己来的?”
“哦,不是,你姐夫也来了,在外面。”凌称心忙摇了摇头道。
凌如意点点头,朝她挥了挥手,“那就去罢。”
凌称心接过检查单看了眼,想跟她说些什么,可下一个病人已经进来了,一对父母各抱着一个孩子挤进了并不宽敞的诊室,她忙侧身让了让,转头看见凌如意已经被包围住了,便叹口气往外走。
也许是B超室排队的人多,直到将近十一点半,凌如意才又见到凌称心的面,她接过检查结果仔细看完,递过去给她道:“怀孕了,去妇产科建个本做产检罢?”
凌称心面上的欣喜不容错认,应了两声好,连跟在她身旁的杜谦也是一脸喜悦,凌如意见状,隔着口罩笑了笑,道:“现在估计号已经挂完了,我打个电话,一会儿你再下去,先在外面坐着休息一下。”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当着凌称心的面就拨通了电话,那头是熟识的产科张玥医生,“喂?张医生吗,今天你出不出门诊……对,有件事想拜托你,我姐姐怀孕了,想在咱们医院建个本,我想让她一会儿找你……好的好的,谢谢啊,有空请你吃饭……哎好,谢谢。”
片刻后她挂了电话,抬头对面前的夫妻俩道:“十二点的时候,你们去四楼的妇产科门诊,找个叫张玥的医生,那时候她有空。”
她随手抽了张打坏了的处方单,将张玥的名字写了递过去,又把检查结果还给凌称心,然后按下了叫号系统。
凌称心和杜谦按她说的,在门外休息区坐了一会儿。隔着门和人群,她看见凌如意被口罩遮挡住的脸,她正站起身来,拿着小手电和棉签,去看被母亲禁锢在怀里的哇哇大哭的患儿的喉咙。
她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一幕。
歇斯底里责备女儿不听话的母亲,沉默静坐在沙发角落的父亲,倔强的与之对峙的妹妹,地上是撕坏了的报考指南。
母亲的控制欲太盛,偏偏对上不服管教的小女儿,家里永远鸡飞狗跳,并未随着两人年龄增长而趋向平和。
也许是真的天生不对盘,她念及此,不由得叹气,父母当初也许是为她好,只是表达方式出了问题,但如今看来,如意当年的选择也未必就错,至少她现在很好。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心里升出一丝暖意来,她的妹妹,再如何不肯回家,终究是血脉相连。
作者有话要说: 霍影帝(沮丧):你姐都有崽了……
凌医生(无语):你天天提崽烦不烦。
霍影帝(理直气壮):不烦!我的崽我的崽我的崽!
凌医生(怒气冲天):都给你射墙上去了找什么找!
霍影帝(目瞪口呆):……阿意,你这么猛的吗(⊙o⊙)?
凌医生(装傻充愣):嗯?刚才我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啊T^T
碎碎念:
大年初一第一更!!!
收红包了吗拜年了吗被亲戚各种关怀了吗←_←
我去打游戏……一会儿九点左右见啊么么哒~
55.第五十五章
霍昭远参与录制的《一封家书》一经播出便引起巨大反响, 在这个似乎娱乐至死的年代, 打开电视,满屏都是言情剧和娱乐综艺, 满眼都是流量明星, 人人都在嘻嘻哈哈,演员都在消遣。
所以一档什么都不做, 只读信的文化综艺节目才会迅速走红。
除了信本身之外,朗读者的水准也是相当高。参与的皆是圈内知名的演员, 俱是实力派,不乏年已七旬的老艺术家。与自己读书不同,演员们专业地捏准了每一个字应该读出的时机,就连信中的“欲止又言”都能通过演技表达出来,代入感十足。
有人说,什么是成功的演员?就是当他表演时,观众会忘记他是个明星, 而只沉浸在戏里的角色。
所以霍昭远读那封沈从文的信,在节目播出后便被网友截了图, 那段“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一天内就已转发过万, 有好猜测之人甚至将之前的八卦新闻与之联系到一起, 言之凿凿称霍昭远名为演戏,实则借机表白不知名圈外女友,才会如此情真意切。
对比,当事人不过一笑置之,权当是对自己演技的夸赞, 只是背过人,他又要向凌如意求表扬,“这全是我的心里话,我像沈从文先生爱三三一样爱你。”
一封信,一个人,一个麦克风,不多的观众,却能令人触摸到那些依然鲜活的时代场景、人生故事,去触碰那些依然可感的人物情状和社会风物,重新领会国人的精神情怀与生活智慧。
这是《一封家书》的宣传语,凌如意后来才看到,却突然想起,霍昭远曾经给自己写过一封信的,在他们婚后霍昭远第一次出门工作时。
彼时凌如意工作远比如今忙碌,整天整夜的留在医院,最多回家洗个澡,就算回来,也常是深夜。
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好的蜜月只有一周,此后多是霍昭远独自一人在家,没多久他要去外地录节目,临走前打凌如意的电话没人接,只好留了封信。
凌如意第二天下午下班回家,路上买了菜,盘算着做一顿两个人的饭,结果进了门,只看见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没有透进来,昏暗的屋里静得出奇,只有挂钟嘀嗒嘀嗒的细微声响,不紧不慢的。
她忽然有些恍惚,这间才住进来没几天的新居令她生出一种错觉,自己走错了门。
直到她看到放在玄关鞋柜上的白色信封,信封上压了一把钥匙,她愣了愣,打开,里头掉出一张纸来。
“如意吾妻:你看这封信时我已离家往Z市录制节目,给你打电话不见你接,大概是忙于工作的缘故。我从妈妈那里带了新鲜包好的饺子回来,放在冰箱里,你晚上回来可以煮来吃,是你喜欢的三鲜馅儿。你工作忙,要照顾好自己。勿念。及,钥匙是保险柜的,里头放了重要的证件,比如结婚证房产证。又及,过几天居委会可能要对常住育龄妇女建立信息卡,告诉你一声。夫昭远字”
信很短,却是凌如意成年后收到的第一封,也是唯一的一封,上一次她收到手写的信,还是初中时兴起交笔友风潮时赶潮流和姜珊写的。
当然,收到杂志社或者某学术组织寄到办公室的邀请函或通知书不算。
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丈夫离家工作了,而自己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讲,甚至不知道他离家的时间。
立即便觉得愧疚,忙忙的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是藤煜,她有些不好意思,匆匆问了句霍昭远好不好就挂了电话。
之后这件事再也没被提起,那封信也压在了梳妆台的盒子底下,和许多的卡片纸张混在一起。
只是从那之后,她开始学着去询问和记住霍昭远离家返家的日子,每日一条短信嘘寒问暖,终于将自己变成了他的妻子。
到此时此刻,她再想起那封信,才觉得不愧对他那“吾妻”二字。
她从盒子底下翻出那封信来,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也已经有种陈年旧物的味道了,可上面的字依旧行云流水,好似他那个人,充满了力量。
凌如意看了几遍,就读了几遍,还拍了照,第二天发给霍昭远,问他:“你还记不记得这封信?”
“当然记得,早知道应该写得华丽些,以后说不定可以留给子孙后代,让他们瞻仰一下我们的情深意重。”霍昭远信息回得倒快,末了还问,“要不要再给你写?”
凌如意本想说不必了,可犹豫再三,还是将编写好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删了,回了个“好”。
窗外明明是十二月初阳光温暖的好天气,值班的她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看见对面未建成的高楼上高高的吊臂,面前的桌面凌乱,全是早上打印医嘱和整理病历时留下的废纸,她想喊一句:“阿远,收拾一下桌面。”
一转身,身边却空无一人,突然才发觉,她想念他至此。
周末,顾老打电话来,邀凌如意一道下乡,恰逢H大附院组织各科专家去对点帮扶的基层医院义诊,他希望凌如意跟着一起去,毕竟她学的中医知识尚少,正需要积累临床经验。
反正是休息,凌如意便一大早就去了,一路上顾老不忘对其他同行的专家介绍这位女弟子,言辞间多少有希望对方能提携一把的意思,已是尽到了为人师的一份真心。
冬季天冷,小儿易出现呼吸系统疾病,在县医院义诊的一天里,凌如意跟随顾老看了不下百个患儿,一半以上都是呼吸系统问题,感冒咳嗽自不必说,肺炎、哮喘也不少见。
顾老开方,字写得龙飞凤舞,凌如意抄方便也将字写得有些潦草,桑菊饮、银翘散、清肺化痰汤、保和丸等等,她凭借自己背得不多的方歌辨认出了个大概,打算晚上回去后再好好整理笔记。
下午走出医院大门往酒店去,那是县城唯一一家星级酒店,院方在那里设宴款待他们,第二天才动身回H市。
才出门就听见有人叫她,“凌医生?”
她夹在人群里回过头,隔着几个人看见陈同尘站在楼前的阶梯上,不由得有些惊讶,顾老见她停了脚步,问了句:“怎么了?”
“……哦,遇见个熟人,是儿童医院的陈同尘医生。”凌如意回过神来,忙应道。
顾老听完哦了声,“是他啊,那就去打个招呼罢,我在前面等你。”
他说着就也朝陈同尘那边看了过去,笑了笑,又被其他老专家拉着往前走了。
身边的人陆续越过她,凌如意抬脚往回走,到了陈同尘跟前,她客气的道:“真巧,陈主任这是来下乡?”
“来做个白血病的流行病学调查,你这是……”他顿了顿,看一眼已经有些走远了的顾老等人的背影,“那位是你们学校一附院的顾开齐顾老?”
凌如意点头应了声是,他就更加惊讶了,“我听说今天是一附院的专家来义诊,你怎么也……”
“顾老是我老师,敬了拜师茶的那种。”凌如意笑着解释道。
陈同尘挑了挑眉,笑道:“拜师学中医,你信么,不觉得那都是乱来?”
凌如意愣了愣,摇摇头笑道:“话不是这样讲的,大病不敢指望它能起效,但小问题却可以眼见功夫,哪怕只是能用它给孩子们调理一□□质,也是好的。”
她话说到这里,陈同尘已经知道他们观念不大一样,但他也同样认为存在即是合理,便道:“也许罢,不管什么,只要你相信它是真的,就是真的了。”
无数的例子告诉他们这些医者,信念是如何重要的东西,一个病人,一旦永远告诉自己是个病人不会好起来,就一定不会好起来,然后情况越来越坏。历来不管是人还是病魔,都是攻心为上。
凌如意与陈同尘说陌生不陌生,但要说多熟,倒也谈不上,不过是简单寒暄几句,彼此问候一下各自的工作,又客套道有空一起吃饭,这样的话不知听过多少,又对多少人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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